拜年
感受到挤压在背后的浑圆绵软,魏子骞一把就将人扯了下来。
转身冷着脸想呵斥两句,却见她穿着单薄的里衣,光着脚丫踩在地上。
他抿直唇线,脸色紧绷,气得不知道说什么。
叶惜儿见他眉宇间带着几分薄怒,眼里没了笑意,看得出是生气了。
她不怕死地伸出一根食指在右脸颊上划了两下,嘴里还笑话道:“一会儿笑,一会儿怒,小狗见了汪汪叫。”
说完还冲他做了个鬼脸:“是你先惹我的!”
魏子骞不想与这疯女人理论,那样只会让自己折寿。
他去衣桁边取下她的厚衣裳扔了过去,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
叶惜儿双手接住迎面飞过来的衣裳才避免被砸到脸。
“哎,你什么态度!”她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喊道。
“我才不穿这件,我要穿新衣服。”叶惜儿抛开旧衣服,小声嘟囔道。
她哆哆嗦嗦地抽着冷气,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冷。
见屋里洗漱架子上的洗脸盆里的水冒着袅袅热气,显然是刚打的热水端进来的。
一旁她的漱口杯里还有满满的一杯温水。
叶惜儿拿了自己的牙刷,沾了牙粉洗漱起来。
刷了牙,快速洗完脸就跑去衣柜拿了件专程买来过年穿的新袄裙。
宝石红的蝶戏水仙对襟绣花云纹裙,配上兔绒小皮靴。
叶惜儿把头发全部束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编了鱼骨辫,挽上一个类似公主风的发型。
后面用红色系宽边丝带绑了蝴蝶结,化了一个粉嫩的淡妆,戴上珍珠耳饰。
她满意地左右照了照铜镜,美美地起身开门出去了。
吃了新年的第一顿早饭,就去给魏母拜了年,还给魏香巧发了红包。
她可不像魏子骞那样捉弄人,实打实的给了一个不小的红包。
喜得魏香巧连连道谢,她笑着欣然接受这番谢意,得意地对着魏子骞哼了一声。
“嫂子,你这身打扮可真好看,尤其是这发式,我怎的没见过。”
魏香巧盯着叶惜儿左瞧右瞧,眼里冒着新奇的光,红色可真衬气色,看着明艳又喜庆。
“这个很简单,也不用搭配簪子钗环,下次我教你。”叶惜儿被夸了,眉眼飞扬,笑得很是开心。
她看着小姑娘也夸道:“你今日也好看,这件衣裳适合你,清丽婉约,娉婷秀雅。”
魏香巧今日也穿着新买的衣裳,翡翠色的一身长裙,显得姑娘水灵灵的,清雅脱俗,正是豆蔻好年华,的确是好看。
叶惜儿喜欢看漂亮的人,看着就养眼。
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喜欢令魏香巧感受到了对方真实的赞美之意,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雀跃。
嫂子说她好看,那她肯定就是不差的,嘴角忍不住洋溢起一个笑容来。
魏子骞和魏母在一旁看着两个姑娘在那夸过来夸过去,心下都有些好笑。
叶惜儿刚想说要不出门逛逛,今日街上肯定热闹。
院门却被敲响了。
魏子骞出去开门,来的是刘诚梁和他的娘子。
两人手上提着一些礼品,是来拜年的。
叶惜儿没想到魏家还有人来拜年,见魏子骞把人领进堂屋,赶紧去和魏香巧泡了两杯茶端上来。
桌上摆着买年货时买的三样点心和瓜果。
叶惜儿还拿了小篮子装了些炒货端出来。
“哥,嫂子,别忙活了,我们就是过来拜个年。”刘诚梁见人热情地招待他们,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连连说着不用。
魏子骞把堂屋里的火盆又添了两块炭,烘得室内一点也不似外边一般天寒地冻。
“行了,坐着喝口热茶吧。”魏子骞看他一眼,放下铁钳子,也过来坐下了。
魏母推了推桌上的果盘,里面黄澄澄圆滚滚的橘子,招呼两人吃橘子:“这橘子还算是新鲜,口味也不酸。”
刘诚梁的媳妇苗彩杏脸上堆着笑,嘴上道着谢:“谢谢魏婶儿。”
手却没伸出去拿桌上的东西。
眼睛暗暗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收拾得干净亮堂的正屋,家具摆放简单却舒适,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地方。
桌上有几样样式精美的小巧糕点,她看不出是哪家的,不过一看就知道价格定是不便宜。
还有她家过年时绝不会买的新鲜果子。
就连待客用的茶杯都是白瓷的,看着洁白又素雅,碧色茶水漂浮在里面,好看得紧,哪里像平常人家用的都是粗陶的。
苗彩杏暗地里看了一番后,心下撇撇嘴,这都比好些人家过得强多了,哪有像自家男人说的那般艰难了?
在她看来,至少比自己家过得松快多了。
这有钱人家就是矫情,都这样的境地了,还顾着享受阔绰。
好歹自家在城里还有房屋,日子都精打细算的,根本不敢乱花销。
这魏家现下连自己的房屋都没了,还敢这般大手大脚。
“惜儿,过来坐吧,陪着客人说说话。”
魏母见她进来,招招手叫着叶惜儿过去。
叶惜儿去厨房端了些炸的小酥肉和蒜香排骨过来,可以当个零食吃。
她把两个小竹篮放到桌子中央,笑着对两人道:“尝尝吧,可香了。”
说完就挨着魏子骞那边坐下了。
刘诚梁原本在与魏子骞说着话,转眼瞧见这个漂亮嫂子这样客气,差点局促地又站起来。他可是见识过这个嫂子有多厉害的,连江家小姐都在她面前吃瘪。
他可不敢让她忙来忙去的招待。
苗彩杏则是把目光又放在了对面的年轻姑娘身上。
是真晃眼啊!
一身的红衣,嫩豆腐似的皮子,妖媚的眉眼,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一进门,让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分。
先前她刚进魏家时就一眼注意到了这个姑娘,没想到她就是魏公子的娘子。
不得不说,这两人在一处可真是一对璧人。
苗彩杏看着看着,就看见这姑娘头上没戴任何的钗环,后边仅仅绑了一根红色的丝带。
她觉得寒酸,却又莫名的觉得并不难看。
乌发红缎,说不出的韵味。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银簪。
心里诡异的有些平衡,魏家娘子还不如她呢,她好歹还有两根簪子,逢年过节的能拿出来撑个场面。
叶惜儿吃着一条小酥肉,听着刘诚梁在与魏子骞说今年的上元节有热闹可看。
“除了往年都有花灯节,还有王家特意花大价钱请来的南边来的戏班子。”
“说是会变脸,还会喷火,唱的戏曲也是我们这儿从来没见过的。”
“王家这回可是大方了,把戏台子搭在锦鹤楼那儿,所有百姓都可以去凑个热闹”
叶惜儿一边听着,心里想着这种凑热闹的时候怎么能少了她?
这不就跟广场的烟花跨年夜似的,哪回落下她了?
回回挤得披头散发,喊着不去了不去了,下回又拉着那几个怨种去看热闹,惹得她每年都得挨一次骂。
有一次她在岸边挤得差点人口失踪,空中炸开的绝美烟花那是根本就无暇欣赏。
这时她就看见她那好弟弟就站在海上的豪华游轮里,穿着光鲜亮丽,一副公子哥的派头,优哉游哉的拿着红酒杯,一边喝酒一边赏景,好不惬意。
她气得当场打了一通电话过去,还没接通,手机就被后面的人给挤掉了,当场被人群踩了个稀碎。
叶惜儿想了半天,她为什么宁愿被几个姐妹骂,宁愿在这里挤得形象气质全无,也喜欢去凑这个热闹。
后来大概明白,她喜欢的是在人潮里,所有人一起喊着倒计时跨过新年的那个瞬间,以及喊完后,烟花炸裂开第一朵的那种热烈与欢腾。
就像凌晨去天安门看升旗仪式的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与澎湃的骄傲。
身为华夏人的光荣和幸运。
这是在人群中更能体会的,这种氛围才是更有感染力的。
正当她神游天外的时候,手边突然多了一小把花生。
蒜香花生,剥了壳,去了那层外衣,颗颗饱满,白生生的放在她这边。
她侧头去看他,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颗花生,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堆花生壳。
他没看她,仍在听刘诚梁说着话。
叶惜儿瞪了他一眼,不知道她不喜欢吃花生吗?
她挪了挪屁股,离他远了些,避免轻飘飘的花生衣飞到自己衣服上。
魏子骞注意到她的动静,终于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收回视线时,瞥了眼桌上一颗没动的花生,手指顿了顿,不动声色把手上的那颗给丢了回去。
叶惜儿刚想再拿个小酥肉吃,注意到对面的女子盯着她不住打量的眼神。
她以为是客人都没动这些零食,她却一直在吃,认为她有些失礼。
叶惜儿冲她笑了笑,把小篮子递到她那边,推荐道:“你尝一个?放了辣椒面花椒面的,更好吃。”
以前去火锅店,必点此道小吃,空口能吃一盘。
这女子看着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坐下有一会儿了,没听她说一句话,都是刘诚梁一个人说了。
也没见她喝口茶,吃个什么东西。
不像她相公刘诚梁,桌上瓜果皮,炒货皮都一堆了。
看来这个女子比她相公脸皮薄。
苗彩杏见递到跟前的花边小篮子,上面铺着一层白纱布,一条条炸的金黄酥脆的肉条就摆在上面。
上面撒了些红红的辣椒粉末子,看起来就诱人。
这
谁家这样待客啊。
肉干排骨的就这样当零嘴一般吃着玩儿。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家男人,见他说得正兴起,根本无暇搭理她,还是伸出手去拿了一根肉条出来。
放进嘴里,一股肉香带着些微麻辣的口感,又嫰又酥,咸香适口。
三两下就吃完了一条,果真是好吃。
叶惜儿问坐在魏母旁边的魏香巧要不要,她笑着摆了摆手。
她放下小竹篮,一旁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橘子。
叶惜儿垂下眼睛看了看剥了皮的橘子,黄灿黄灿的,汁水饱满。
橘子倒是可以吃。
心下想着,她伸手接了过来,掰下一瓣放进口中。
甘甜新鲜,橘子味道很浓。
像是在喝果汁。
慢悠悠的吃完了橘子,那边刘诚梁也起身准备走了。
他笑呵呵地与魏母道别,又和叶惜儿说着多谢招待。
魏母给叶惜儿使了个眼色,叶惜儿立马心领神会。
趁他们还没走出院子,转身就去了厨房。
拿了一个菜篮子,瞧了瞧厨房,她也不知道给什么回礼。
随手往里面捡了两条腊肉,一只熏鸡,一条腌排骨,还有橱柜里的两包点心,一些当季水果。
直到把菜篮子堆了大半,这才提了出来,拿给了刘诚梁带回去。
刘诚梁刚要拉扯推拒,叶惜儿转手就递给了魏子骞。
她可不耐烦搞这些过年名场面。
“哥,这这不合适。”
魏子骞拍了拍刘诚梁的肩,什么也没说,送他们出了院门,把篮子往他身上一丢,就关上了大门。
让刘诚梁想还回去都无法,只好抱着篮子带着媳妇走了。
苗彩杏接过篮子,往里看了一眼,对这回礼勉强还算满意。
不枉他们在魏家破落时还带着东西上门来拜年。
恐怕她男人是现下唯一一个还肯搭理魏公子的人了。
“这魏家还算是懂些礼节,不然这趟算是白来了。”
他们还带了东西上门呢,可不能吃亏了。
刘诚梁白了他抠搜的媳妇一眼:“瞧你那点小家子气,这魏家能是小气的人吗?还在乎你这点子东西?”
以前他跟在魏子骞后头混的时候,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
能小气得了?
“那是以前,魏家富得往外冒油,当然大方。现在却是看着比咱家还不如呢。”
苗彩杏撇嘴,继续道:“你瞧见那魏家娘子没,好看是好看,头上却是没一根簪子,白瞎了那张脸。”
“平头百姓家里还有一根压箱底的铜簪子做脸面呢,魏家定是穷困到拿不出银子给新媳妇买首饰了。”
“也是,魏公子现下的活计还不如你体面呢,工钱也没你多”
“我说你怎的这么多话。方才在里面也不见你这么能说。”刘诚梁不耐烦地打断她的絮絮叨叨。
“你还说呢,你话多,一屋子的人,光听见你的声儿了。”苗彩杏见他皱着眉数落她,一下子也来了气。
“在家也没见你兴致这般高,怎的到了别人家就有说不完的话?”
苗彩杏一想到他方才只顾着自己吃喝说笑,一个眼风也没分给她就心里不畅快。
就好似忘了她也坐在旁边一般。
怎的连那个风流公子哥都不如?
她可是听说那个魏公子是出了名的浪荡纨绔,好人家的姑娘都避之不及。
都说这样的人没有心,可就是那样的人,看起来都比他体贴!
今日她真是不应该跟着来这一趟!
“你懂什么?没见识!”刘诚梁呵斥了一句。
两人拌着嘴一路走回了家。
魏香巧在两人走了后收拾了桌上的瓜果皮。
其实刘诚梁夫妇来了也没坐多大会儿,叶惜儿见现在时辰还早,还想出去逛会儿再回来吃午饭。
“巧儿,走,咱们出去。”
看了一眼不知道在那儿写什么的魏子骞,刚想叫他一起出去。
院门又被人敲响了。
这次是叶惜儿跑去开的门。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个陌生男子。
看穿着像是哪家的家丁。
“你是谁?”
那人见开门的是一个如此貌美的姑娘也是一愣。
不确定地左右看了看,再次认了认门户。
“这里是魏家吗?”
魏家唯一的小姐他可见过,不是长得这般模样。
“是啊。”
“我找魏公子。”
“哦,那你等等。”
叶惜儿转头冲里面喊了一句:“魏子骞,有人找。”
喊完她也没走,就站在门边眼睛好奇的看着。
就见魏子骞过来后,与那人交谈了起来。原来是什么叫王恒的公子派下人来送年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