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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在码头扛货 正文 你别怕

    你别怕

    魏子骞临时选了一个客栈,开了三间房。

    勉强将几人暂时安顿了下来。

    晚上,叶惜儿躺在陌生的床铺上,看着陌生的床帐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人生啊,就是这样始料未及。

    年还没过完呢,猝不及防的就换了个地。

    她侧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

    今日发生的事,魏子骞好似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一直都在忙前忙后的安顿她们。

    从这一个小小的框景里,叶惜儿似乎从中窥探到了魏父去世,魏府飘摇的那段时日。

    他为魏父办丧事、下葬,为母亲妹妹找安身之所,为将倾的魏府奔走时,沉默孑然的身影了。

    夜里的客栈很安静,后院挂着的两盏照明灯笼光影绰绰。

    飘飘忽忽透进窗户纸,让黑漆漆的房间有了朦胧的视线。

    她侧着脸看他模糊的轮廓,想与他说说话。

    叶惜儿脚丫伸过去踢踢他。

    “你睡了吗?”

    他闭着眼睛,但叶惜儿知道他没睡。

    “嗯?”

    果不其然,男人轻轻回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叶惜儿一向不会绕弯子,她直接问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她。

    “你关心我?”

    叶惜儿想了一会儿,嘟嘟囔囔道:“你娘让我多疼疼你。”

    男人似乎很意外,黑暗里闭着的眼睛都睁开了:“何时?”

    “就是我坠崖,你昏迷那次。”

    “你还没醒,她特意到我房间里来嘱咐我的。”

    “那你如何回复的?”

    叶惜儿记得当时她没答应下来,但她觉得在这样的时刻说出来不好。

    只道:“我没拒绝。”

    “所以,你疼我了吗?”

    “你没感受到?”

    “未曾。”

    “好吧,那可能是我没努力。”

    叶惜儿承认下来,自己对他是不够上心。

    不过,她很快找到了不公平:“你娘可真偏心,为什么不让你多疼疼我?”

    魏子骞没答话。

    他说未曾感受到过,其实是有失偏颇的。

    他有私心,他想让她把目光再多分给他一些。

    “你说吴娘子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突然就来收房子?你不觉得蹊跷吗?”

    “嗯,她不是无缘无故。”

    “你知道原因?”

    “有人授意。”

    “谁呀?”

    “江家。”

    “江家?害我坠崖的江家?又是江家!”

    叶惜儿气愤极了:“这个该死的江家属苍蝇吗?整日来搞事情。”

    “翠微也是他们派来的。”

    “你查到了?”

    “嗯。”

    魏子骞阖上眼帘,心里其实有些不知他这般做是否是对的。

    他把翠微扔到江家门口,就等于下了战贴。

    一切都摆到明面上了。

    第一战,还没开打,他就输了。

    江家这一步下马威,走得真好。

    让他家人流离失所,无疑是给了他一记重拳。

    目的是让他乱了心神,失了分寸。

    魏子骞确实产生了自我怀疑。

    到底是该如以往一般维持表面平静的假象,继续过着浑然无知、混混沌沌的生活。

    还是该拨开迷雾,肆意的活一回?

    代价是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身后站着的三个女人了。

    他输得起吗?

    魏子骞心下渐寒,冷得生畏。

    这时他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清亮亮的,仿若能直接击碎黑暗之魂。

    她说:“江家想让我们没了家,我们偏不如他愿。”

    “你别怕,明日那林卓越就会给我们送金银来。”

    “到时候可以直接去买个院子,比吴娘子的那个好那个大。”

    “宽宽敞敞,再带个大院子,还是咱们自己的家,住着肯定舒服,风水也好,气运更佳!”

    她的嗓音清甜又欢快,如泉水叮咚般直撞进人的心脏。

    硬生生将人从旋涡中拉了出来。

    魏子骞眼眸发涩,喉咙发紧,回应不了一句话。

    好半晌,才从鼻腔中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还在耳边荡漾。

    “江家这样欺负人,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我叶惜儿最看不惯如此猖狂之人,只是还未轮到他家罢了。”

    “你放心,我给他排个号,让他再多蹦跶几日。”

    “到时也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叶惜儿说得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可说着说着,发现旁边没声儿了。

    她停下来一看,才发现旁边的男人已经翻过身背对着她了。

    她顿时不乐意了,推了推他的后背:“欸,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也不回应一下。”

    “嗯,听着呢。”

    “那你转过去干嘛,转过来。”

    魏子骞没动。

    他哪敢转过去?

    即便现在是黑夜,他也不想让她察觉到什么。

    昏黑里,魏子骞的眼睛已然发红,或许还有隐没在眼角的湿润。

    他不想再克制隐忍。

    在这样隐秘的长夜,在有人维护他,跟他说别怕的时刻。

    他不想再按捺埋藏心底深处,烈火焚烧般的焦灼。

    银灰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悄然落在人间,神秘又孤寂。

    魏子骞蜷缩着身体,半张脸掩埋在客栈厚厚的棉被下,黑色眼睫濡湿。

    他悄没声息,叶惜儿以为他白天太累,睡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也不再骚扰他,闭上眼睛,很快就会了周公。

    ——

    翌日一早,叶惜儿早早醒来,却发现有人比她更早。

    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伸手摸了摸床铺的温度,已经凉了。

    这人,是起得多早啊?

    她飞快洗漱出去,去敲小弟的门。

    “阿彦,快起来,有事交代你做。”

    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几声不清晰的声音。

    叶惜儿坚持不懈的敲门,终于把叶文彦敲了出来。

    “姐,你干嘛,天还没亮呢!”

    叶文彦不满,他读书都没这么早。

    “你快些洗漱完出来吃早饭,姐给你多点几样。”

    “你要让我做什么?”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今日你的任务可关键了。”

    “你又要折腾啥呀姐?”叶文彦眯缝着没睡醒的眼睛,眼带狐疑。

    “你今日啥也别做,就去石榴巷给我蹲着。”

    “啊?”都被人撵出来了,还去那作甚?

    叶惜儿看出他的犹疑,拍了他一巴掌。

    “让你去就去!这关系到我们今后能不能住上大宅子。”

    “姐,还大宅子呢,姐夫家都落魄成这样了。”

    他出主意道:“若不然我回家找娘借些银子来,你们先另外租赁个院子住下来吧,不然姐你住哪儿呀?”

    “你咋这么多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你就去那里蹲着。”

    “若是看到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尤其是带着一个匣子,往之前的院子那里去,你就给带到这里来见我。”

    “你就跟他说叶大仙三个字,他保管跟你走。”

    叶文彦:“”

    他是不是还在梦游?

    他姐啥时候折腾成大仙了?

    叶惜儿交代了又交代,生怕他错过了。

    “待会儿我给你拿两张饼子你带着,中午就别回来了。”

    “只要你把人带来了,姐给你准备一个礼物。”

    叶文彦揣着两张大饼,在他姐殷殷目光下,顶着蒙蒙亮的天踏出了客栈的大门。

    他望了望黑麻麻的天,娘啊,三姐疯了!

    ——

    叶惜儿在客栈等了一上午,也没见着叶文彦带着人回来。

    这个林卓越不会不来了吧?

    命都不想要了?

    叶惜儿气得牙痒痒,你可以不要命,但她不能不要金锭子啊!

    她决定了,这人若是下午再不出现,明日她就雇人架着马车去撞他!

    有了血光之灾,看他还慌不慌!

    叶惜儿这边等得着急,结果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就见叶文彦带着一个年轻男子急匆匆地跑进客栈。

    那男子吃力地抱着一个小箱子,跑地满头大汗,气血亏虚。

    他弯着腰大喘着气,眼睛瞄到了坐在二楼茶座上喝茶的叶惜儿,眼睛瞬间大亮。

    气还没顺下来,就蹬蹬蹬冲上二楼。

    嘴上激动地喊道:“大师,大师,终于看到你了!”

    林卓越确实很激动,天知道他这几日是如何担惊受怕地渡过的。

    见了大师的当日,他整个人心绪不宁,刚出了酒楼,一个不察,就被一个农户牵着的犟驴掀翻在地。

    本来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可好巧不巧的,他的手碰到了一旁人家店铺门口准备丢弃的破花瓶。

    顿时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滚滚而出。

    林卓越看着不断冒血的伤口,当场被吓傻了。

    伤口不可怕,可怕的是说来就来的血光之灾!

    而血光之灾的背后,意味着他的大限将至!

    时日不多了!

    林卓越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就跑。

    他要去筹金子,一箱子金子!

    找叶大师续命,必须马上找到叶大师救他!

    身后牵着犟驴的老农见此情形,以为闯了大祸,要赔许多银钱,正懊恼焦急的不行。

    结果转眼华服少年就跑的没影了,他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林卓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清点自己的家当。

    不管是玉佩摆件,是还笔墨纸砚,或是名家书画。

    还有他名下的田产铺子。

    通通拿去当铺换了一锭锭金子。

    就这样才只装了半匣子。

    他又去磨他娘,磨得他娘拿出了大半私房银票给他。

    这才堪堪凑足了满满的一匣子金子。

    林卓越还不忘去他爹的书房翻找林家账本。

    他不知叶大师要的是哪一本,索性就把他爹藏得最深的那几本都偷了出来。

    火急火燎地把东西都凑齐了,一刻不敢耽误的往锦宁县赶来。

    好不容易抱着箱子赶到大师说的地址,却发现人去楼空,根本没人!

    他又累又慌,找不到大师他就要死了!

    还好,也是他命不该绝。

    就在他崩溃之时,突然蹦出来一个小子,说是带他去见叶大仙。

    他又急急忙忙地往客栈赶。

    林卓越此时见到叶惜儿如见到了在天神佛。

    他把匣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哐当一声响,显而易见的沉重。

    林卓越抱着它走了一路,累的成狗。

    为了叶大师的那一句不可泄露,他可是连一个帮忙提箱子的小厮都没带。

    叶惜儿听着这美妙的哐当声,眼睛不着痕迹的亮了一瞬。

    “大师,东西都带来了,您点点?”

    林卓越比上次的态度还要恭敬,对她比对他家牌位上的老祖宗都小心虔诚。

    叶惜儿自然是要点的,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手缓缓伸向了面前的红木小箱子。

    当她揭开一条缝的一瞬间,金灿灿的光芒倾洒而出,耀眼而刺目,险些闪瞎了她的桃花眼。

    黄!金黄!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黄色!

    整整齐齐,堆叠而放。

    她还是低估了林镇长敛财的本事啊!

    短短三日,仅仅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都可以筹到这么多金锭子!

    世风日下啊!

    人比人,气死人啊。

    叶惜儿隐隐后悔,她还是保守了。

    咋就只说一箱子呢?

    说两箱子又能怎么样?

    叶惜儿心下叹息,面上不显。

    接过林卓越双手递过来的装着账本的包袱。

    她拿出来,一共有三本。

    一本是百花镇全镇经济项目产出支出的财务状况,一本是百花镇多年来税收的账目,还有一本是林家这些年来产业的总账目。

    她随意翻了翻。

    心中直呼,这把稳了!

    她虽然不精通财务做账这一块,但只草草看几眼,就知这里面有猫腻。

    这是完完全全做给自己人看的真账目啊!

    这些东西都大喇喇的摆在里面呢。

    林镇长啊林镇长,这位置可真好坐。

    在位二十几年,自己家产业扩大了数倍。

    “叶大师,您看何时能给我续命?”

    “你先回去,时机一到,我自会为你打通另一条道。”

    林卓越有些不相信如此简单:“这就行了?”

    “当然,回去等着吧。事成了我再通知你。”

    “哦。”

    他有些茫然,忙活一阵,大师怎的好像不着急?

    他以为至少也该做个法什么的吧?

    不过,再蠢他也知道,大师的事少打听。

    林卓越心事重重又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叶惜儿见他一走,立即抱着东西回了厢房。

    叶文彦看了一个全程,心里更加云里雾里的。

    三姐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不会是装神弄鬼在骗人吧?

    “姐”

    “嘘!”

    叶惜儿见他跟着进来,又使唤他道:“你去看看你姐夫在码头没?在的话叫他回来,我们下午去选房子。”

    她也不知道魏子骞天不亮去哪里了。

    “姐,这些银钱哪儿来的?”

    “你不是看见了吗?”

    “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

    “这是买命钱,这还少了呢。”

    叶文彦:“”

    娘!三姐果然在外面行骗!

    ——

    魏子骞一回到客栈,叶惜儿就神秘兮兮地把他拉进了房间。

    她把匣子放在他面前,叫他:“闭上眼睛。”

    魏子骞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像捉了老鼠的猫,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叶惜儿把匣子打开,又道:“睁开眼睛吧。”

    魏子骞甫一睁眼,入眼的就是一片黄灿灿。

    一个又一个金元宝小山似的堆在一起,胖乎乎,亮闪闪的,晚霞般夺目。

    叶惜儿洋洋得意:“怎么样?我就说了林卓越一定会送金子来。”

    “整整两百两黄金。”

    “也就是两千两白银。”

    “两千两银子,够买一个大宅子了吧?”

    “我厉害不?”

    她用眼睛瞧着他,似乎一定要听到一句夸赞的话。

    “何止厉害。”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

    魏子骞毫不犹豫的赞道。

    “真的?”

    叶惜儿的桃花眼瞬间就明亮了几分,像是浸了露珠的粉色花瓣,透亮水润,欢喜四溢。

    “真的。”

    魏子骞的语气笃定极了,弯起来的凤眸里全是笑意,漂亮的如星光流转。

    叶惜儿得到了赞赏,神情越发得意起来,心情飞扬,似那高高飘扬的纸鸢,悠悠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