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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在码头扛货 正文 石头

    石头

    何忠简直震惊的险些跳起来。

    这两则消息,哪一则都让他消化不下去。

    不过,到底是多年的老管家,年岁也大了。

    经历的风雨多,勉强稳住了心神。

    好歹没在少爷面前丢脸。

    他在心里骇然于老爷亡故的真相。

    又惊愕于少爷竟然娶妻了。

    最后,惊叹少爷巴巴地跑这一趟,竟然是为了送少夫人翡翠。

    要知道,自从他和安福避开众人视线搬到这里,少爷就吩咐两边断了联系。

    此后,哪怕那头日子过得再千难万难,窘困清苦,他也没过来求助过。

    何忠离开前,魏家还欠着外债,少爷还去码头做苦力糊口。

    小姐和夫人也没了首饰私房压箱底,日日在家做女工赚点花销。

    可以说,他在魏家几十年,就没见过三位主子这般惨过。

    他日日忧心,哪怕主子随便开一块毛料,也足够花销,日子宽裕的。

    那般艰难都没见少爷来取原石度日,现下却是过来取走送少夫人?

    这位还未见过面的少夫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何忠思绪万千,心绪久不能平复。

    他理了理头绪,才委婉开口道:“少爷,恐怕不妥啊。”

    “你只要拿一块这东西走,那些长鼻子闻着味儿就来了。那岂不是”

    且还是上等冰种,这东西一现身,恐怕纸包不住火了。

    这也是少爷与他们断了联系的主要原因。

    现下拿出去,被人嗅到了味,这单薄的魏家怕是又要遭殃了。

    现在就只剩三位主子了,可动荡不起了啊!

    魏子骞的眼睛在堂屋里融融的灯火下闪动着奇异的色彩。

    如开出一朵盛大绚烂的烟花,漂亮华丽的惊人。

    他看着何忠,眸子熠熠:“何伯,魏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百年家业,瞬息尽散。”

    “可那些人还不满足于此。”

    “即便我们避其锋芒,欲休养生息,他们也未放过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一退再退?”

    “且父亲死在他们手中,家破人亡之仇,不可能不报。”

    “我魏家只是人丁不兴,不是软弱可欺。”

    “何伯,是时候了。”

    魏子骞最后一句话,落在了何忠的心上,阵阵回响。

    他看着少爷璀璨夺目,无所畏惧的眸子,怔怔出神。

    他家少爷,终是长成了!

    那个游戏人间,浮生若梦的少年人,现下也能独当一面,能立门户了。

    何忠眼角不自觉濡湿了。

    “好,好,少爷,何忠愿逝死追随少爷,少爷必能达成所愿,重振魏家。”

    他连声说了几个好。

    “何伯,什么死不死的,你和安福先继续待在双仙村。”

    “现下人家势大,咱们势微,即便要做什么,也得徐徐图之,谋划一二。”

    “是,少爷。”

    “江家频频出手,想必也是等不及了。”

    “这次竟把主意打到了我娘子身上,她受了委屈,我得带块翡翠回去,她喜欢这些。”

    魏子骞想着那女子哭得抽抽搭搭,被打击得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何忠见他再次提及少夫人,就问出心下的疑惑。

    “少爷是何时成亲的?”

    这么大的事,少爷竟然连个消息也不捎过来。

    想必这婚事也是匆忙定下的,他的人生大事,怎的能如此儿戏?

    对于这门亲事,魏子骞也是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发展。

    要说,刚开始,他自是不愿意的。

    可是如今

    “何伯,她今后就是魏家正经的少夫人。”

    只这一句话,何忠就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什么都不必再问。

    他起身,提着一盏气死风灯,道:“少爷,走吧,毛料都在后屋。”

    魏子骞刚要随着出去,安福端着一杯茶进来了。

    “少爷,这是要走了?喝杯茶再走吧。”他眼巴巴地看着魏子骞,这才坐多久啊?

    “叫你小子做事不麻利些,你怎的不等少爷走了再上茶?”

    何忠踢了毛小子一脚,就是不如丫鬟好使。

    安福从前是魏子骞的贴身随从,从八岁起就跟在少爷身边。

    他知晓少爷对这些小事都不会计较,被踢了也不在意,摸了摸屁股,笑嘻嘻地祈求道:“少爷,您这次能带我出去不?我去您身边服侍您。”

    魏子骞眯起眼睛,嘴角噙着笑,放荡不拘,神情放松调侃道:“福子,跟爷出去可不是享福,爷现在可养不活你了。”

    “少爷,我不享福,我去帮少爷扛麻袋。”

    安福拍着瘦弱的胸脯,拍得梆梆作响。

    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身量又瘦又长,像一条竹竿。

    他信誓旦旦:“少爷就在一旁坐着歇息,我去赚铜板。”

    “少贫嘴,赶紧去把后面茅草屋的门打开,少爷要给少夫人选料子,还得在天亮前赶回去呢。”

    何忠见他说个没完,呵斥一声。

    “少奶奶?”

    他什么时候有了少奶奶了?

    少爷啥时候娶的少奶奶?

    安福一脸疑问,想问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两人已经往后山走去了。

    离着住宅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里,一打开门,里面堆积如山的石头块子,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乍一看,就是一堆不起眼的破山石。

    魏子骞站在门口眼睛扫视一圈,也没走进去,就在门边处的角落里捡了一块毛料子。

    个头小小的,外观是普通的白沙皮,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

    “少爷,您好歹选个大些的吧。这块看着也出不了什么高翠。”

    “不用,就它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何忠见少爷这样肯定,就不再多言了。

    就算他接触了玉石行业大半辈子,他的眼力也自然是不如少爷那双眼睛的。

    魏家家传人的眼睛,没有一个是黑眼的。

    何况少爷天赋极佳,一双看石的利眼比当年的老太爷都更胜。

    魏子骞选好石料,在安福殷殷切切的眼神下,喝了一口他泡好的茶。

    趁着月光还亮堂,带着石料,骑着马又往回赶。

    双仙村着实有些远,一个晚上跑个来回,到城门口时,刚好赶上守卫开城门。

    魏子骞带着一身寒气和夜风,披星戴月的回到了四羊胡同,回到了他们的新家。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所有人都还没起床。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了一番,洗去了一身的浮土和寒意。

    推开了静悄悄的东屋。

    屋子里比外头更暗些,他也不点灯,悄没声息的掀开帐幔上了床。

    床上的人睡得正香,窝在被子里,脸颊粉红透白。

    吹了一夜的冷风,魏子骞一上床就感受到了一种直钻心窝的暖香。

    他慢动作似的掀被子,腰部受力,缓缓躺下。

    原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岂料旁边的人突然小声呢喃了一声。

    “好凉,魏子骞,你讨厌死了!”

    女子眉头无意识皱起,声音里是娇娇气气的埋怨。

    她翻了个身,往墙里侧靠,下意识离这个散发凉意的男人远远的。

    魏子骞见她嫌弃,也没吭声,自觉的往外侧躺了躺。

    女子似醒非醒的嘟囔了这么一句,又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光线朦胧的室内又归于一片沉寂。

    魏子骞在床上假寐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起身,准备去上工。

    临走前,他看着放在桌上的石头,又回头看了看落下帐幔的床。

    想了想,拿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寥寥写了几笔,放在了桌上。

    ——

    叶惜儿昨日睡得晚,今日就起的晚了些。

    她昨日有意无意的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看看人出去了到底啥时候回来。

    结果那人说不回来,那真就一晚上都没回来。

    她等的困倦交加,眼里不停冒着困乏的泪水。

    后来实在是睁不开眼皮了,不知道什么时辰睡过去的。

    起来一掀开床帐,一眼就看见了她的书桌上多了一个东西。

    恍惚看着像是一块山石头?

    她穿上拖鞋就往那里去瞧个究竟。

    走近了看,的确是块白扑扑的石头。

    谁把石头捡回来放在她桌上的?

    把脏兮兮的石头放她桌上做什么?

    这是她学习的地方!

    随即,余光瞄到了旁边的一张纸。

    她随手拿起来一看,上面是魏子骞的字迹。

    只有一行字——

    叶惜儿,别难过了。

    白纸黑字,笔锋随意,墨迹鲜明,像是随手那么勾画了几笔。

    诶呦,这是留给她的纸条?!

    叶惜儿拿着这张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就这几个字,让她看出了花来。

    尤其把目光长时间定格在前面那三个字上。

    叶惜儿。

    她是瞧了又瞧,咋她的名字这样被他用繁体字写出来,还挺好看的

    半晌,她才似瞧够了般放下纸张,视线疑惑地再次打量着那块格格不入的石头。

    所以,这是他送的礼物?

    姑且能算礼物?

    她确定没猜错吧?

    可谁送礼物送一块石头的?

    叶惜儿大为不解,送一把野花也比这个好吧。

    野花还能插瓶,这个丑不拉几的石头,她要怎么处理?

    叶惜儿头一次收到这般离奇的东西,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

    太没诚意了!

    还叫她别难过呢,拿个石头来糊弄她,只会更难过。

    石头也不挑个好看一点,颜值高点的。

    比如那种雨花石,多有观赏性啊!

    她还能摆在屋里当装饰摆件。

    叶惜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拿着石头去找魏香巧吐槽。

    “巧儿,你哥送我一块石头,他什么意思?是不是不舍得花银子?”

    魏香巧拿过石头一看,先是惊讶,随后仔细看了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嫂子?你说这是我哥送你的?”

    “嗯。”

    “他哪儿来的?”

    “不知道,昨晚他说出去一趟,一夜未归,今早上起来我就看见这石头在桌子上了。”

    “这不是石头。”

    “啊?”

    “嫂子,这是原石。”

    魏香巧怕她不知道,又补充了一句:“翡翠原石。”

    “你是说这个东西是翡翠?”

    “对,看这个品相,应该能开出高冰。”

    “巧儿,你怎么会知道?”

    魏香巧看她一眼,眼里都是迷茫:“嫂子,你不知道我家以前是玉石商人之首?”

    她从小耳濡目染,浸染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少也能看出些门道。

    “你家生意太多了。”叶惜儿尴尬的笑笑,掩饰了过去。

    “可最大的生意是玉石,比其他任何生意加起来都赚钱。”

    叶惜儿:“”

    虽然你说得轻松随意,但听起来好富有。

    富得冒出油花子的那种。

    叶惜儿默默地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不行,她也是见过世面的。

    她也是拥有很多卡的人。

    她也是曾经花钱花不完的。

    不能这样没出息。

    叶惜儿盯着那颗平平无奇的石头两眼放光。

    把那颗丑石头从魏香巧手里抱了过来,紧紧地按在怀里。

    这就是她的生命之石!

    “巧儿,你确定这里面有翡翠?”

    “当然确定,不仅有,还是上好的冰种呢,应该能做个镯子,至少价值六百两。”

    天!竟然比这两进的院子还贵?!

    叶惜儿整个人都兴奋了,两只眼睛弯了起来,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巧儿,谢谢你,我回屋了。”

    “嫂子,你不开吗,拿去让解石师傅帮你开出来。”

    “不用,就这样,也好看。”

    叶惜儿如七彩蝴蝶般翩跹旋转的抱着她的石头回了东屋。

    她得好好的、静静地观赏一番,这个里面有翡翠的神奇石头到底有多美。

    什么雨花石,简直跟她的白石头不能相提并论!

    魏香巧看着嫂子蹦跳着就出去了,显然是心情好极了。

    心里感叹她嫂子可真特别。

    记忆里,她哥虽有看石的本事,却从未拿翡翠当礼物送过人。

    还得是她嫂子啊!

    嫂子在哥哥心里的分量果然非同小可。

    不过,她哥哪儿去找的这玩意儿?品质这般好。

    应是不容易寻吧?

    ——

    晚上,魏子骞回来时,果真没有再看到病恹恹的叶惜儿。

    而是一个笑靥如花,鲜花般盛开明媚的叶惜儿。

    她的精气神好似因为一块石头给召唤回来了。

    他进屋时,就见烛火明亮的屋子里。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的鲜亮衣裙,正站在石头前,对着它哼歌起舞,裙摆飘飘。

    而那块平凡至极的石头,正摆放在她书桌前的窗台上,一个极其醒目的位置。

    平日里坐在桌前学习,只要一擡眼就能看得到。

    甚至为此搬走了原本摆在那里的秋海棠盆栽。

    现在只余一颗石头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整个窗台成了那个石头的专属展示台。

    魏子骞见此情景,不禁低声闷笑出声。

    他把脸撇向一边,弯起唇角,眼里的笑意几乎掩藏不住,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喉间不间断溢出低低的笑声,笑得胸膛随之起伏。

    不经意擡起盛满点点星光的眼眸时,视线掠过,一张白纸黑字的宣纸赫然撞进眼帘。

    那一行字,和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是他清晨才写下的。

    而此时这这张薄薄的纸,被优厚对待,装裱了,郑重地挂在了墙面上。

    犹如一副名贵的字画,珍而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