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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天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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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打算去外面喊厨子过来,我按住他的手道:“今日放旬假,阿彰要回来,我本是预备了包饺子的。”

    “那我去接他罢。”

    我摇摇头:“我同管家嘱咐过,兴许现下已经安排人去接了。”我顿了顿:“想吃饺子么?一起动手罢。”

    他去柜橱里将准备好的馅料和饺子皮拿过来,说:“要不你再教我一次?”

    我将饺子皮摊在手心,低头道:“你这样聪明,当初还嫌弃自己手笨学不来。”我看看他,将馅料放在饺子皮上,慢慢将饺子皮捏起来:“你试试?”

    他学得甚快,却突然停下来看我道:“你似乎怀疑我先前就会包饺子。”

    我偏过头,继续包饺子:“无妨,我全当你是偷偷跟我学的。”

    他浅笑笑,看了一眼窗外,叹声道:“天要黑了。”

    我道:“阿彰快回来了罢。他学得很好,上回将《弟子规》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还自己寻书看。不懂时也知道问,当真是喜欢念书的样子。”

    我生完沅沅那阵子,他还总是问“妹妹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见到妹妹?”后来沅沅下葬,他方晓得原来有些人一面都见不上就变成了永别,沉默了好些天。小小年纪看多了生死,是要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的,我有时反倒担心他太懂事,失去了作为孩童的快乐。

    赵偱却只道:“我希望他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我浅应了一声:“是啊。”

    饺子包好时,阿彰也刚好回到府里,他先是去老夫人那里请了安,再匆匆折回了伙房。天冷了,他近几次到伙房里总是往灶膛口钻,说暖和极了,今日他抱着一本书窜了进来,然看到赵偱坐在灶膛口却又立刻止住了步子,垮着小脸站在一旁道了一声:“阿彰见过叔父。”

    说罢又偏过头,看了看正准备下饺子的我,道了一声:“婶娘好。”

    他一人抱着书坐在灯下看着,我站在灶前等饺子出锅。外面风声又大起来,揭开锅盖,腾起来的全是白色的水汽,我盛了饺子端上桌,将调料分好,又装了一盘子放进食盒,让人送去给老夫人。

    阿彰放下书,趴在桌子上慢吞吞吃着饺子,赵偱揉了揉他脑袋,说:“坐正了吃。”

    我坐下看着他们吃,随口问了一句:“好吃么?”

    赵偱说:“你也吃罢。”

    “晚上不要吃太多,差不多就行了。”他今日没有吃午饭,想必是饿了吧。

    我吃了一些,听阿彰说国子监的趣事。末了,他又随口道:“婶娘,孙讲书如今不在童子科了,新来的讲书可凶了。”

    “不在童子科了?”我愣了一愣,难不成……

    赵偱伸手握了握我的手:“他调去兵部了,库部主事,升了品级,是好事。”

    孙家正值多事之秋,他又怎可能在这个当口迁调呢?

    赵偱看看我:“过会儿同你细说。”

    阿彰看了看我们,搁下筷子道:“婶娘……阿彰吃饱了。”以往旬假时回来,他总要带一堆问题来问,我晓得他是又想问题目了,但今日太晚,似乎不大合适,我便伸手去揉揉他脑袋:“阿彰乖,看会儿书就去睡,明日早上再问婶娘好不好?”

    他点点头,抓起桌上的一本书,跳下了椅子,一本正经道:“叔父安,婶娘安,阿彰这就走了。”然后就蹭蹭蹭跑到门口,开门出去了。

    我站起来,同赵偱道:“你先回房罢,我去同奶娘嘱咐些事。”

    天气愈发干冷,今年真是冷得太快,恐怕真要下雪了。走廊里不时有枯叶飘进来,花坛里萧瑟得很,枝桠嶙峋,墨色天空当布景,又显得生硬。

    阿彰屋里的被子是白日里特意晒过的,我进屋时奶娘正在铺床,阿彰则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地写着字。我同奶娘嘱托了几句,便关上门折了回去。

    卧房的灯亮着,我推门进去,却不见赵偱人影。他从西北回来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好好谈过。每次不是我睡着,便是他在外周旋。我在椅子里坐了会儿,方要站起来,便见他推门走了进来。

    他走近时我闻到一丝淡淡的药味,我想起早上时朱文涛说的那一席话,问他道:“你病了么?”

    他摇摇头,说:“膏方熬好了,说是早晚温水送服一次即可。我加了不少蜜糖,应是不苦的。”说罢他将一直收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托了一只瓷罐子。我伸手接过来,还有余温,想必还未冷却好。

    “还未冷透,那就明日再吃罢。”我将瓷罐子放在桌上,低头搭上了他的腰带:“我想看一看你的伤口。”

    “没什么事,已经好了,在后背。”他说罢转过身,张开双臂,任由我拆他的腰带和衣服。

    空气清冷,浮着隐隐约约的药香。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罢了,天气冷,别又冻坏了。”

    他站在原地停了会儿,转过身索性将外袍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孙正林的事,应当是成徽在背后动了手脚,但这小动作却并没有恶意,想必是念及同窗情谊。可孙正林却让我转告你,要小心成徽。”

    我沉默了会儿,问他道:“依你看,成徽此举,又是为何呢?”

    “你们三人关系太过要好,故而也从未有过猜忌与防备。你与孙正林兴许是同一个立场,但成徽却又是另外的立场。有些事我当下虽不能十分确定,但……我想你一样怀疑过,成徽与沈氏有所牵连。”他顿了顿,又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时伸了援手,最后被反咬一口都不知道。”

    我明白,可为何孙正林却一反常态不来找我?那日下大雨,他揪着成徽一道过来,是想将这件事挑明吗?既然如此,为何突然又退却了?被人威胁?还是想通了?

    “我会帮你查。”赵偱停了停,同我道,“近来想通许多事,该狠心时必须狠心,不能拖泥带水。”

    “是。”我应了一声,从床上抓了一条毯子过来递给他,“别冻着了,洗漱完早些睡罢。”

    “连永。”他抓过我的手,慢慢道,“其实我有想过,为何近一年时间不见,我们之间就突然远了这么多。”

    “无妨,都会好的。”我还曾说过,我们来日方长。所以急什么呢?

    他踯躅良久,道:“若是你觉得这相处让你不舒服,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日。”

    我弯下腰脱鞋子,沉默良久,回他道:“好。”

    他素来起得早,我便起得更早,待他穿衣服的当空,我将竹管递给了他。

    他抬头看我一眼,接过竹管道:“这是什么?”

    “偶然间所得,但字条上写的皆是番文,实在不知道写了什么。我想你看得懂,便拿给你看一看。”

    他蹙眉将纸条抽出来,摊开来看了一眼,遂立即收进了袖袋里。他这神色不常见,我便问道:“是什么?”

    他却问我:“从哪里来的?”

    我想了想,既然是珠云给我的,有很大的可能是来自皇宫,便回道:“宫里。”

    “我知道了。”他又道,“这件事不要同任何人提起,只当做没有这回事。”他蹙蹙眉:“还有多少天到除夕?”

    我算了算,回道:“还早。”

    他将鞋子穿好,站了起来,轻叹出声:“今日就留在家里罢。”

    我低头抚平他衣服上的褶子,道:“集贤书院有事,我今日得过去了。”

    他微愣怔:“我不是替你请辞了么?我昨日还以为你只是念旧去了一趟而已……”

    我抬起头,抿了抿唇角:“没有用的。你一走,请辞书就被驳了回来。近来七七八八的传言颇多,乔师傅说皇上想要修国史,徐太公又因为身体不好在家里休养。这样的事,集贤书院必当全力以赴,恐怕又要忙了。我去看看阿彰有没有起,你先去吃早饭吧,不必等我。”

    等他走了,我带着阿彰去吃了早饭,天才亮。

    到集贤书院时一个人都没有,四下冷冷清清。乔师傅姗姗来迟,见我来了,说:“又何必来这么早,以后有得忙,现下能歇就歇着罢。”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何况过会儿我想提前走,若是晚来便太不像话了。”

    乔师傅指了指斜对角的座位,道:“替我做个摘录罢,该划的我都划下来了。”

    我便坐下来埋头做摘录,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乔师傅似乎看出我有心思,便道:“你若有事就走罢……我这儿不忙。”

    我想去兵部找孙正林,遂将手头的事做完,便告辞离开了集贤书院。

    然我刚走到门口,便有一名宫人匆匆赶来挡了我的去路,他捏着一张腰牌道:“奉太后娘娘旨意,请温大人进宫一趟。”

    “太后娘娘?”虽然这腰牌很眼熟,可这名宫人我却从未见过。往常温太后遣人过来都是熟脸,且昨日珠云才来找过我,何故今天又要召我入宫?他似乎瞧出我的疑惑,道:“温大人是不信?”

    我看他一眼,冷冷问道:“公公知道是什么事吗?”

    “太后娘娘的心思奴才如何晓得?还请温大人走一趟吧……”

    “我若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