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开心墓场
“‘戏法大师’朱茂春，体内停留时间共23分45秒19，职业匹配度69%。
另一个坟墓里躺着的那位，坟墓的匹配度56%，你却只停留了3分11秒，目前大致推测，匹配度影响差别不大的情况下，个人意志对实验的结果也有一定的影响。
所以，游一瞳——”
满头银发的会长笑盈盈地看着他，却是不容置疑语气：“下一次的测试，你最好按照说好的来，不然我随时能切断你的链接，让你跟着葬礼上的家伙一起被超度，能替代你的人不是没有，而你比他们幸运，就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知道吗？”
游一瞳没吭声，过了好几秒才点头。
新人盟的会长这才一摆手，边上的一堆仪器旁边，有人立刻在屏幕上操作，水位下降，舱门打开，游一瞳拔掉身上的导管，重新有了呼吸的感觉。
知道自己的价值又提升了，游一瞳状若无意地问：“葬礼结束后的那些灵魂，真的离开了吗？”
会长含笑打量他：“你不是不想回去，问这个做什么？”
游一瞳很快低下头来：“我害怕一旦失误，我也会被送去那边。”
蒋齐欣盯了他一会儿，把最后一个数据记录好，敲了敲培养皿的罐子：“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离开，包括曾经被信仰的神明她自己，吊着玩家们的胡萝卜，只不过从一个兔子窝挪到另一个兔子窝而已。”
“她现在，估计比我们还要想进入那个世界，抓紧时间，半个月不到，你必须要把附身的时间，从半小时提高到24小时，这样才能确保之后能以另外一种方式重生，这是你的心愿不是吗？完完全全以另外一种身份生活。”
游一瞳其实明白，他们建立的这个梦里的备份工厂，就是和动物城同款的世界。
但动物城世界，是通关谎言的备份世界。
这里，某种程度更像是为了通关准备的。
游一瞳却是不想回去，但他更不想死。
他和苗婷婷，以及会长以外的少部分公会玩家，都是在死生之河淹没了公路以后，才被允许进入这座建筑。
蒋齐欣，这个新人盟经常神龙不见首尾的会长，在这个世界里，灵魂却一点也不老。
“苗婷婷应该也‘醒了’，记得和她交流一下经验，你们两个并不是完全的竞争关系，如果你坐上我的位置，以后也需要人来当二把手，游一瞳，心眼留着对付外人就行了，明白吗？”
后者点头，很快又穿上了一套西装加黑色礼帽，顺便配了一把魔术师专用的手杖。
苗婷婷半死不活的躺在沙发上，一看见游一瞳就嘲讽他的永久伴生皮：“恭喜啊，听说你成功了，拿到奖励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身衣服，不愧是你。”
游一瞳没理她，把白手套戴好，遮住手上的伤痕：“上次的安保情况怎么样，外面有奇怪的东西靠近吗？”
一说这个苗婷婷就来气：
“我耗费了全身一半的血液，召唤了不知多少虫子出来，结果连个毛都没发现。”
这栋大楼的安保除了传统的电子监控，就只能用玩家的技能监视巡逻。
蒋齐欣已经把所有的资金和资源投入到了研究里，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最后安保方面的辅助工作就交给了他们两个候选人。
游一瞳和苗婷婷轮流进游戏，试图影响墓穴，苗婷婷失败后一直很烦闷，得知游一瞳成功，顿时防备起来。
自己的失败固然心痛，但他人的成功更加让她破防。
“你是不是故意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的？蛊虫一时半会收不回来，我还得来给你白白站岗大半天。“
游一瞳毫不客气的坐到他隔壁：“外面真的没有几个灵魂靠近？我们已经连续好多天了，往外投放被洗掉的灵魂，到现在居然还没有玩家找上门。”
苗婷婷自己也开始盯着屏幕发呆：“谁知道呢？可能都忙着在这座城市里找活人，找死人吧。”
这里，是比死生之河更像冥界的地方。
这个世界已经是最后一座死亡世界的安全桥梁，苗婷婷和游一瞳最大的不同其实在于，她并没有那么抗拒回家。
她在乎的人已经不在外面了，也不在游戏里，那里都不在了。
蒋齐欣当初拉苗婷婷进公会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我会让你见到很想见的那个人，不论是活还是死。神明无法做到这些，因为她们天生就不会徇私枉法，而我可以。”
苗婷婷当时听着耳边的提示，一下就同意了。
系统都是这些人弄出来的，她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只不过，苗婷婷趴在临街的沙发上，她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几乎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之一，苗婷婷想：“要不是因为规定，我还挺想上街溜达一下的。”
游一瞳撇了她一眼：“你可以让你的虫子们带你去。”
“然后被其他玩家认出来，直接把咱们大本营端了？”
苗婷婷稍微坐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游一瞳：“你最近，是不是在计划什么东西，感觉说话的目的性都挺强的。”
游一瞳没说话，倒是苗婷婷看着他这副死装的样子，笑了：“相比于以前的动不动就想咪咪不好的模样，现在倒是顺眼多了，这个梦境世界还真是有意思，每个灵魂都会以最原本的形态出现，所以你天生就是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冷漠自私的样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目的性。”
游一瞳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但最后什么都没做。
他现在可不能冲动。
苗婷婷之前的尝试全部失败，对于游一瞳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他是目前唯一的成功者，也就会是唯一的受利者。
会长她们没办法离开这里，这整个实验最后都会成为他的遗产。
游一瞳闭目：“交班结束，你可以滚出观察室了，今天我来守外面。”
苗婷婷哦了一声：“你这次夺舍的经验呢？会长肯定会让你给我说一遍吧。”
游一瞳：……
苗婷婷本来没有多想要这东西，但游一瞳越不情愿，苗婷婷就越要和他对着来。
苗婷婷最后离开观察室的时候得到了一张纸。
随便看了几眼这东西上的内容，然后将其叠好放进口袋，她来到了这栋建筑的最低层，打卡，再拿一点东西遮住面部。
梦里不能用任何改变外形的道具，苗婷婷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伪装一下。
她想出去逛逛，看看自己找的人有没有在这里。
同一时间，某个小区内，乔颂已经到了妈妈家。
她今天坐在桌子旁，倒是沉默得很，黑色的大乌鸦今天又来了，依旧站在旁边的椅背上。
“黎渊，之前你的羽毛突然燃烧是因为被逮住了？”
乌鸦看了她一眼，身上开始冒气泡：【一个分魂进大楼的时候被发现了，他们的安保系统做得很好。】
乔颂沉默了一会儿就坐在桌子旁，表情很奇怪：
“温昊谦不知为什么提前写了遗嘱。他姐姐给他举办葬礼，最后成功了，我看见天空开了一个口子，有水牛驮着他飞了出去。”
乌鸦静静听着，像是知道乔颂要问什么，果不其然，乔颂很快就死死的盯着他。
“之前我在葬礼上突然想起了，你以前对我说的一个故事，阿光曾经拍过一个关于死亡文化的纪录片，我记得，你当时就跟着我肩膀上和我说过，除了本土的死亡文化。现实世界有一个地方，会在人死之后慢慢办葬礼，花好几年的时间准备墓穴棺材，最后把死者的尸身放在牛的背上，前往目的地。”
“因为他们认为只有水牛才能带着死者的灵魂，前往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乔颂第一次了解到人类文化里，与死亡相关的风俗。
结果，墓场里的规则也是这样。
乌鸦没说话，乔颂就继续问：“之前的地狱社区也是，包括便利店在内，这些地方我应该只给过你们钥匙，和小部分权限，具体的规则全靠管理员和主系统完善。”
乔颂本来觉得自己只出了地皮，而地皮上的建筑，建筑里面衍生出的各种规则和玩法，她都不知道。
但现在，她发现，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好像还是围绕着她所知道那些风俗。
这个先后顺序很重要，到底是她知道了这些知识，所以最近影响了这个事情，还是因为，黎渊把这些知识告诉了她，知道乔颂能想起来，所以提前布置了一个对应的世界。
黎渊：【你觉得我在透题？】
乔颂上上下下仔细看着他，恰好，舒如月端子，今天的汤从厨房过来了。
“妈妈，你不是说黎渊上学的时候很聪明吗？我要是作业写不完，他会给我抄吗？”
舒如月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看着乌鸦就笑了：“乔乔你也很聪明，不需要抄他的。”
乔颂小时候确实会比黎渊贪玩一点，但学业方面不比黎渊差，黎渊小时候会做好计划，一天写一点暑假作业，确保暑假的每一天都有作业能写。
乔颂是暑假的第一天，就会铆足了劲写完所有的作业，然后一整个暑假疯玩到人影都看不到一个。
“他小时候当过班长，每次暑假作业收不上来，就会和老师打小报告，公示公办，黎渊有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被他抓了好几次，每次被抓到了我家门口哭。”
乔颂有种直觉，妈妈说的人可能是阿光。
“黎渊别说把作业拿给别人抄了，他连一题一题教人的耐心都没有，直接买了练习册，让让他的朋友从简单的习题做起，这样就能写暑假作业上的其他题目了。”
舒如月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
被乔颂继续盯着的乌鸦：……
【我确实不会给别人开后门。】
“那你说说，我要是和你一块长大，我暑假作业没写，你给不给我抄？”
乌鸦进退两难的踌躇一会儿，最后在她的殷切注视下扭头：【我可以告诉你作业放在哪。】
然后，他就戴上耳机，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乔颂满意点头：“有‘原则’，但不多。”
乌鸦目前没有对她说过谎，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都是模棱两可。
黎渊确实不知道回去的方法，但新人盟会长为首的家伙都做了那么多准备，乔颂不觉得黎渊会坐以待毙。
等等，温昊谦和温辛月等人在的那个地方，之前有一座治疗室，乌瀚宇，乌医生在那里给“瘟疫医生”，也就是乌鸦治疗过。
乔颂警惕起来：“乌医生去哪里了？”
乌鸦再次挪开视线：“他有别的事需要办。”
乔颂：“他在船上还是陆地上？”
黎渊：……
乌鸦最后只能说：“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只能造出一艘大船。”
新人盟和黑铁的人联合了那么久，最后只搞了个小小的独木舟。
乔颂这下确定了，一定更是在陆地上。
死生之河的水，具体效果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小船其实也撑不了多久，所以，乌医生也在岸上。
一个骨科医生，能做什么？拼骨头，敲骨头，修补骨头……
乔颂当年分出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还有哪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但她清楚，黎渊也好，目前隐藏起来的阿光莫闻乌医生，甚至是其他副本的樊曦她们，这些人不会对他做出任何有害的事。
她们当初对着神龛发过誓，即使乔颂忘记了一切，她们也不会违约。
这些人，就藏在岛上，就在墓场里。
想通这一点后，乔颂今天喝汤的速度相当快，舒如月一边劝她别太着急，顺便还在房里拿了一张单子出来。
“妈妈出去以后，托认识的人，从新闻里检索了一些信息，乔乔，虽然我听不懂你和黎渊到底在聊什么，但妈妈知道你们说的那些名字有很多和黎渊状况类似的人。”
本来打算今天出去逛逛，想办法验证自己猜测的乔颂，顿时有些惊讶。
黎渊这个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灵魂，更明白妈妈这句话的价值。
对啊，舒如月大概是这个梦境世界里最为特殊的一个活人灵魂。
她每天稳定上线和打游戏里面拥有这个世界生命之还能实时同步带来外界的消息。
乔颂和黎渊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死人，却能稳定做梦和她见面。
舒如月在这种情况下，精神状态反而越来越好，甚至能抽空，给梦里的孩子们带来几条相当有价值的线索。
乌鸦扑腾着翅膀，差点原地消失，反而被乔颂一把摁住：“你等等，先别飞，怎么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要溃散了？”
黎渊含糊的解释：【要干的活比较多，所以分了很多个身体出去，刚刚有点超过信息承载量了。】
舒如月拿出的那一份资料相当重要。
乔颂不认识上面的那些数据，因为很多人她都没见过，但黎渊认识。
他对这些面孔可再熟悉不过了，地狱社区这些年接待了那么多灵魂，人鬼通杀，全部关在地下，他把自己切成那么多片，处理公务，接收到的信息估计不会比主系统少多少。
他害怕自己会伤害舒如月，这些年甚至连靠都不敢靠近，在乔颂从石头变成妈妈的小孩之后，他就像个影子似的，只远远的观望。
但乔颂教会了他，大胆一点也没关系。
被乔颂信任的舒如月，就拿出了这么一份，重若千金的情报。
“等等，我好像有点看明白了，这是你们全国的植物人昏迷数据统计表？”
乔颂严格意义来说，只玩过模拟人生的纯网络游戏，并没有真的在现实里活过，她带入玩家的视角，很快就明白了这份名单意味着什么。
黎渊说过，信息化时代的快速发展，公民信息】在网络上几乎一览无余。
这是一份比玩家遗嘱还要重要的说明书目录。
遗嘱并不是每个人都写了，但只要能找到对应的人员，就可以从家人和他的日常发言，了解个人心愿和行事风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乔颂很快就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了：“妈妈，我写几个名字，你回去帮我调查一下！”
黎渊忍不住冒了一串气泡：【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从公开网络信息上获取就行。】
乔颂撇他一眼：“信不信我直接跟妈妈说，你在怀疑她会犯法？”
黎渊：……你这不是已经说了吗？
舒如月笑了，连忙摆手表示：“我不会那样做的，陪黎渊重要的这些年，遇到过不少在医院里转弯要转走的家属，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有一个相关的群。”
这世界上大抵同病相怜的人总会互相联系，彼此宽慰交流经验。
久病成医的人，更明白自己身上的病到底要怎么治，而植物人带来的绝望往往是，身体机能或许没太大问题，但就是醒不来。
舒如月这些年是在和别人交流照顾黎渊的经验，怎么样防止肌肉萎缩？怎么样唤醒孩子，要给他念故事念新闻，请合适的护工，定时给黎渊做翻身，按摩肌肉。
舒如月每说一条，乌鸦身上的羽毛就黯淡一分。
乔颂知道，黎渊没办法靠妈妈太近，所以干脆把乌鸦一把抓在手里，一边听妈妈说话，一边轻轻抚摸小鸟的羽毛。
舒如月这些年确实过得非常疲惫，照顾植物的人靠的不但是心力，还有财力。
黎渊父亲虽然离开很早，但留下了一笔还是丰厚的资金，黎渊自己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钱，加上舒如月的存款，她唯一要做的只是咬紧牙关让自己撑下去。
相信孩子会醒过来，相信这世界上有奇迹。
然后，舒如月某天在梦里遇到了她的小奇迹，她养大了梦里的女儿，也找回了变成小鸟的儿子。
舒如月的心理医生也意识到了她状态的转变，只要身体没有变差，精神状态变好，不管梦里是不是真的，医生都不会戳穿这场美貌。
这样的舒如月，在植物人家属的圈子里也算独树一帜。
“我本来就有不少人的联系方式，这些天又陆陆续续加回来了很多，我会通过合法，合情，合理的方式，收集他们的信息，小颂，小渊，妈妈希望你们能醒来，也希望那些孩子都能回来。”
她已经是谢谢家长最幸运的那一个了。
黎渊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头上有一只手不停的梳理他的羽毛，胸腔里的心脏似乎要从小鸟的身体里跳出来了。
“喂，黎渊你怎么又飞起来了？”
黑色乌鸦一点一点的变得透明，像是浮空的小鸟气球，黎渊被乔颂轻轻拉了几下，终于回神，扑腾翅膀，羽毛再度凝实。
乔颂感觉他又像个秤砣一样压在了桌子上。
秤砣手感没小鸟蓬松，乔颂嫌弃地把他推开，认真审视舒如月给的资料。
这上面的人数其实相当多，一共三页纸，全部都是手写。
乔颂看到最后一页，突然发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名字。
【苗婷婷，某少数民族家庭里的独生女，昏迷于三年前的一场山洪，同行的室友于同一天入院，抢救一周后室友苏醒转入普通病房，目前康复，和苗婷婷的家人共同照顾她】
作者有话要说：
水牛驮着死者前往天堂，这个习俗是我很久以前看的印尼的一个纪录片，当时印象很深，有的地方甚至还会在某个节日把逝者带出来换衣服，跳舞，与其合照，之前的擡棺跳舞音乐视频也是类似的习俗，他们对死亡的看法真的很特别，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搜一下相关的纪录片。
顺便推推我很喜欢电影《寻梦环游记》，太好哭了，也算是开心墓场的灵感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