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开心墓场
苗婷婷不喜欢这个梦境世界，里面往来的行人有活人有死人，可就是没有她想找的人。
蒋会长说，等她拿到主系统权限，就会完成之前答应的事，苗婷婷不置可否，她加入新人盟纯粹是来得太早，想走的时候，游戏里认识的朋友也都套牢了。
苗婷婷也不喜欢游一瞳，她知道，对方才是与新人盟宗旨更符合的继承人，苗婷婷只是象征性地和他争一争，就算当二把手，对她也没太大影响。
新人盟的会长可不是什么好人，消极怠工了一段时间，苗婷婷有点奇怪，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到底被藏去哪里了？
她和游一瞳负责的板块一开始就不太一样，她在外面打野，专攻道具和副本线索，只会偶尔拉几个新人进公会，加入自己的队伍。
游一瞳和其他人，邀请新人的频率会高很多，苗婷婷意识到公会里新人经常失踪，已经是很晚的时候的事了。
蒋齐欣和她谈过条件，说那些玩家被她带回来的另外几个俘虏污染了，苗婷婷只能选择彻底牺牲那些人，或者老老实实争夺继承人的位置，救这些人。
苗婷婷发现自己不管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的时候，其实都没得选。
她今天出来也不是纯闲逛，苗婷婷想知道，失踪的人会不会也做梦。
外面的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水过后，无限公路里现在称得上陆地的位置，也只有这座小岛墓场。
苗婷婷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个落脚地刚好是她上大学的城市，而不是苗寨。
不过这样也说得通，她对家里没那么多留恋，毕竟她认为的家，应该是自己刚买的那个小房子，和即将在这个城市起步的另外一场人生。
苗婷婷唯一意外的是，自己之前有一次死亡的时候，居然安稳的完成了复活游戏，蒋会长说过，现实世界里被放弃治疗的家伙没办法度过复活游戏。
她严格意义上的家人应该不在了，剩下的都是不远不近的亲人。
苗婷婷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第一次怀疑起了她们会长和她们的公会。
梦境世界的十字路口，苗婷婷分辨了一下方向，往某家医院的住院部走去。
此时，另外一个方向的乔颂，正在和肩膀上的乌鸦说话。
“苗婷婷这个人我之前打过交道，是新人盟的一员，她不是有家人和朋友守着的吗？家庭圆满的家伙为什么会加入新人盟？”
乌鸦抖了一下翅膀：【你就这么确定，新人盟的成员，都是一些不幸的家伙？】
“不愿意回到现实世界无非就两种情况，没有人爱，或者不愿意再爱别人，比如游一瞳，这家伙就是典型的两者都符合，每次看到我跟我欠他似的。”
“哦对，还有第三种，和老龙那家伙类似，过于贪婪，想要在这个世界建立阴间资本”
乔颂没说的是，她觉得人类确实胆子大，但凡她对人间没那么感兴趣，对面这盘棋根本就下不了。
乔颂不光是想赢，她还要赢得完完整整，她要保留游戏世界的同时前往人间。
水位彻底淹没墓场之前，是她打通回家路最后的机会，也是新人盟那位会长，翻盘的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你想排查医院？梦里的医院应该都是空的。】
乌鸦站在乔颂的肩膀上，被她擡手轻轻弹了一下脑瓜子：“黎渊，要不要先解释一下你之前突然变透明的事？”
妈妈之前突然拿出一份现实世界里的医疗名单，首先是震惊了乔颂，其次，那东西背后意味着什么一目了然。
那是一位母亲这些年的心血，她一直照顾着自己昏迷的儿子，等着他回家。
乌鸦那一瞬间的身体变化，先是变得透明，然后往天上飞，和乔颂见到的，开心墓场里举办葬礼后，灵魂离开的方式一样。
黎渊他们这些管理员，其实也是能离开的吧？
墓场的规则，当年搞不好就是他们一起设定的，乔颂不知道黎渊是不愿意走，还是没到时候不能走，但她知道，这个备用计划做了一箩筐的家伙，还是有事瞒着她。
乌鸦梳理了一下羽毛，顾左言他：【离醒来只有两三个小时了，抓紧时间吧。】
自从无限公路被死生之河淹没，还是有一点好处的，玩家们没以前那么容易饿和犯困了，不眠不休也顶多只是有点疲惫。
晚上墓地里干活，白天就算睡着了，也得来梦里。
梦里的这些，就是真正在外面世界生活的牛马人类。
乔颂的目标是医院，她问过舒如月，她们那座小城市哪些地方会常年有人住在一起，最好是流动人口多，且容易死人的地方。
舒如月和黎渊一个面色古怪，一个瞬间转头。
乔颂就得知了医院这种地方。
这里做梦的人，应该比外面还要多。
乔颂觉得，也有可能是医院的死人太多了，所以托梦的目标就很多。
“你们人类晚上做梦，出去真的很能记得梦见的内容吗？”
舒如月是受到她和黎渊的影响才会这样，那其他人呢？
乔颂并不觉得他们能记得。
黎渊当过一段时间的代理死神，但他最终还是以人类的视角解释：【如果有家人或者朋友过世，只有晚上梦见过，内容都不重要，能见一面就已经是恩赐。】
他能和妈妈见面，就已经是乔颂给出的恩赐。
乔颂想理解，但又没那么理解，大家死后都会来到她所在的世界，所以在她看来，和网友见面差不多，可是葬礼的时候，辛月也好，后面学习写遗嘱的迟逍遥也好，大家都是在面对一件人生大事，比出去还要重要的大事。
死亡对人类来说是一种结束，永久的结束。
投胎以后，原来的那个灵魂就会彻底消失。
乔颂曾经一直旁观这个过程，所以死亡对她来说没那么可怕，她只是想离其他人近一些，至少得搞清楚，新人盟那群家伙的用意。
“也就是说，医院这地方，原本应该是有很多死人托梦，活人流泪的地方对吧？”
乔颂已经成功混进了医院，这地方离她今晚的另一个目标，“脑电波研究中心”也不远，属于是先顺路过来。
但和预料中的不一样，医院是空的。
不管是大街上，还是她们家小区，甚至是某些商业或是办公区域，都有做梦的生魂在徘徊，怎么医院反而是空的，这里都没有死人过来托梦的吗？
进医院之后，乌鸦就一直保持沉默，老老实实站在乔颂肩头，一个气泡也没有冒。
乔颂察觉不对，在周围警惕的转了一圈以后，看了一眼医院构造图，果断往停尸间走去。
医院并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至少停尸房还是有死人魂魄的。
乔颂看见了一个断腿的姑娘，从脑袋到胸胸都破破烂烂的，如果这时候有个法医在，大概能鉴定一下是不是死于车祸或者什么其他意外。
乔颂看见这个刚从铁皮抽屉里爬出来的女孩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这么呆愣愣的，直接顺着地板往下陷落。
一个大死人直接在面前消失了，乔颂表情古怪：“这医院地板还会吃人？”
她接着一层一层往下找，之前天花板掉下来的魂魄，腿上像被人系了绳子，被不断地往下扯。
乔颂这一层能看到的魂魄变成了3~5个。
这些又被扯到了下一层。
乔颂的目光已经变了：“‘脑电波研究中心’不断有空心的魂魄走出来，这里却不断有新的魂魄走进去，他们这是在这建了个工厂吗？”
玩家每参加一次葬礼，在梦里停留的时间就会越来越长。
之前大家都比较担心家人朋友，忙着在梦里去见想见的人，这会儿梦里的活动时间已经升级，但凡探索一下地图，迟早能发现异常。
“奇怪，之前我还觉得这个世界模仿了死生之河，能安全的让活人和死人交流，现在我觉得，可能低估那些人了。”
如果和她猜测的一样，医院这里总不会是个入口，直接把所有失踪的人拽进梦里做实验吧？
这家三甲医院离她家不远，除了妈妈之前说过的奇怪信号塔建筑，其他大部分区域都是一些游荡的做梦的人，和玩家这种生死还没完全定下来的活死人，以及原本应该泡在水里的纯死人。
乔颂这次顺着安全通道直接来到了安全通道底部，原本很难找到比停尸间还要低层的建筑，但这所医院的停尸间和叠罗汉一样，复制粘贴了无数层。
乔颂突然开始默数：2、3、4……18。
居然真的是18层。
18层到底，她终于看到了一扇红色的，带有浓厚中式氛围的木门。
浮雕着各种恶鬼罗刹，以及各种奇怪的处刑工具，乔颂去过地狱社区，能认出来这都是不同地狱里的行刑道具。
但这个原本造型奇特的古朴大门上，却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像小孩写上去的字。
【十八层地狱】
地狱开在医院里，红光往脸上一照，圈着灵魂往地下一拖，就不是纯纯的恐吓吗？
乔颂刚准备转头问黎渊认不认领这个地方，结果乌鸦直接从她肩膀上跳了下来：【这个区域我不能进去。】
乔颂挑眉。
“狱社区的主人居然不能进梦境里的18层地狱？”
黎渊语气复杂：【这不是原版，是复制品。】
所以这地方不是小乌鸦搞出来的吗？但这字明明是她还是个石头的时候，在船上练字学着写的呀。
等等，乔颂突然想起，乌鸦上次和她准备去脑电波研究中心时，留给乔颂的羽毛燃烧了一根，说是入侵被发现了。
所以，这个地狱也是假的，真是用来骗鬼的呀？
“你进去后会被判定为入侵？”
乌鸦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醒她：【还有两个小时，梦就醒了。】
乔颂立刻头也不回，一脚踹开地狱往里冲。
黎渊眼看着乔颂像赶着参加超市大甩卖似的，冲进入了无数灵魂不愿意被拽进去的地狱，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了。
红色的眼睛一眨一眨，他其实还挺想进去的，但乔颂发现带着他警报器就会响的话，估计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扔出来。
黎渊选择主动点。
这时，他听到后方传来了脚步声。
苗婷婷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她每天能出来的时间很短暂，会长其实不同意他们出去逛，但她和游一瞳负责大楼的安保问题，昨天她消耗的蛊虫太多，现在楼里的监控都由她控制，游一瞳用鸽子完全接手之前，至少一两个小时之内，脑电波的大楼里没有人知道她出来了。
苗婷婷会来医院纯粹是个意外，她在这座城市里逛了很久，寄希望于万一她想见的人没死，或许也会有被托梦的机会，但一直没有见到过对方。
看到医院的时候，她心里就冒出了点想法。
果然进来只是看第一眼，她就意识到了这地方的不对劲。
脑电波大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出大量做过实验阉割的灵魂，所以她清楚，大楼肯定是有固定的进货渠道。
这一部分是游一瞳负责的。
所以，进货渠道是医院？她本来还以为是关押其他玩家的地方。
苗婷婷稍微慢一步来到了停尸间，顺着楼梯蹭蹭往下，在红色的那扇大门前，她看到了一只目光灼灼，行色可怖的黑色乌鸦。
红色的光，由后往前，扭曲了它周身的光影。
苗婷婷浑身的血都凉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谁，新人盟内部，和乔颂几乎齐名的顶级警戒对象，地狱的管理员。
对方不止一次试图找他们的麻烦，但不知是因为系统限制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新人盟没有被赶尽杀绝过。
蒋会长说，有道德的人，愿意遵守规则的人，其实最好对付，所以成为管理员不一定是好事。
苗婷婷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和这种家伙单挑，她的脸上一瞬间浮出大了黑色的小点，随时准备把自己崩成虫群，四散逃逸。
【苗婷婷，有人一直在找你。】
一个硕大的对话框和系统提示一样，在眼前弹起，苗婷婷转身就逃，无数虫子顺着她的衣袖往外冒。
然而黎渊接下来用气泡打出来的名字和几行字，让她一下就停了下来。
【你不听听名字吗？】
空荡荡的医院里，那些诡异爬行的虫子很快又缩了回来，最后凝聚成一个只有半边身子的苗婷婷。
她似乎相当警惕：“不要试图编故事骗我，我知道你们管理员队伍有一个能催眠的人。”
黎渊似乎没什么耐心，匆匆的又撒了两个对话框，随意拍了翅膀就要走。
苗婷婷确认完黎渊给的信息，瞬间面色大变。
她最终半信半疑地点头，留下了半边身体，准备听一下这只恐怖的黑色乌鸦准备和她说什么。
乔颂还不知道黎渊已经准备在帮她策反新人盟未来的副会长了。
她像是赶春运一样，从医院的地下入口挤进了这个山寨的地狱。
周围不少都是死人的灵魂，偶尔还有几个做梦被抓进来的倒霉蛋，尖叫了几声就原地消失了。
除了乔颂，一个活人都没有。
当然，她也不算是完整的活人。
所以乔颂一个劲的往前挤，生怕自己也被甩出去。
幕后黑手的大本营还没找到呢，远远的，她在四通八达的地下入口，在白色的商品传送带上，看到了其他几个被五花大绑的熟人。
其中，看上去样子最惨的是小保安王安宁。
他似乎在梦里遭受过袭击，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整个人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和周围那些状态浑浑噩噩的灵魂完全不一样。
眼睛也有些肿，不然睁开的话肯定能看到，不远处伸长脖子看他的乔颂。
王安宁远处，也有几个类似的人，都是被五花大绑。
乔颂还没继续观察传送带更远的位置，很快感觉自己手脚一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几个像虫子一样的绳索，直接把她也捆住了。
乔颂刚准备转换工具箱，把这把绳子割开，发现工具箱毫无反应。
嗯？
她马上换了其他技能，包括十二生肖在内，没有一个东西能弄出来。
这里是禁止使用技能的区域？
乔颂挣扎的力度随即小了很多，她知道如果反抗太激烈，远处那几个被打得猪头一样的家伙，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这里到底是哪里？
上面建了一所医院当幌子，进来以后底下再修个18层地狱当恐吓，最后这里面却是白色的，
卫生条件好得吓人的梦境工厂的流水线？
乔颂发现也不是所有的灵魂都会像她这样被五花大绑，那些死人的灵魂只是脚上被栓了一根线而已。
自从穿过了红色的地狱大门之后，死人魂魄几乎都已经呆滞住了，像是一条条任人宰割的鱼肉，除了偶尔条件反射的蹦跶一下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乔颂在内，有活人气息的家伙，则是被加了更多的绳子，一层一层的绑起来，捆得跟个粽子一样。
这个地下通道四通八达的流水线，和乔颂在动物城看到的那种有点像。
主系统的商品货物管理区域？
不，不太像。
乔颂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个规律，梦境的世界里没有系统提示。
这是一个完全规避了游戏系统的区域。
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在于，这个地方估计真的能达成大众玩家的最终夙愿，舒如月的出现就是证明。
坏处就是，管理员进不来，游戏技能也无法使用了。
新人盟背后那些支持者，就是在这么一个区域准备了这么多年？
乔颂低调的在后面装死，任由传送带把她像猪仔一样往前运送。
因为她的反抗程度比较低，那一些黑色的线把她搞了个四五圈就停了。
传送带有粗有细，汇总和不同的货物，一起到中央传送带上，有机械臂再次挑选。
她们这些像猪崽子一样的家伙，就这么被工业化科技感十足的东西给挑了出来。
乔颂甚至不远处看到了一条横幅：
【一切都是为了进化，一切都是为了更科学的管理灵魂！】
【死亡终究不是终点，我们会轮回无数个人生！】
好大的口气。
她沉默着，想看这个传送带到底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结果她倒是没动，隔壁那个离她不是特别远的猪头动了。
王安宁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得不行，从进入这个特殊牧场开始，割草不顺利，晚上做梦也做不好，别人梦见的好事他一个都没碰到。
想去参加葬礼吧，结果他不敢开车，睡的地方已经变成棺材房了。
好歹跟着统计了一点信息，结果可能上只是混了个助攻的缘故，又从老地方出生之后，他居然觉得自己没地方去。
梦里的世界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要么想见活人，要么想见死人，再不济也想回家看看。
可他有什么家，他只有一个和自己老大混的狗窝一样的员工宿舍。
在外面住狗窝，在梦里还住狗窝，这也太没劲了。
对了，他那个老大最后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
小保安这些年习惯了抱别人的大腿生活，可没想到，收拾旧老大的那个成了他的新大腿。
他这次进梦里，不知怎么的又被鬼东西袭击了，像猪崽子一样被拖进了医院下面的传送通道，发现技能无法使用之后，他本来都要绝望了。
心想着进门的时候看到了那一道红色大门，怕不是真的下地狱了吧？
结果再次睁眼的时候，能救他的人应该就在远处。
乔颂拿眼神示意了好多次，装死别乱动，别引起顶上的机械手臂的注意。
结果小保安估计脑袋一根筋，这种慌乱时刻，跟个虫子似的，不停的蛄蛹着，嘴巴里还含糊的喊着：
“救命，唔，老大，救！”
我救你个大头鬼呀！
本来可以安静混进去的，这一下顶上的机械运终于注意到了他们。
小保安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身上很快又被补了新的黑色绳索。
乔颂一直很安静，但离得太近，身上也被捕了一点绳索，机械臂判断了一会儿，把他们几个明显看上去像是活人的家伙挑了出来，放到了一个框子里。
乔颂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被当做货物挑选的生活了。
乔颂警告似的，蹬了一脚他的肚子，这小子才完全静下来。
小保安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声不吭的在下面当垫子。
传送带又经过了好多个红红绿绿的不同管道，像是在精心挑选，确保不会挑错。
乔颂能闻出来，周围死人的味道越来越淡了，只留下一种活人玩家才有的特殊味道。
生活与死魂交接的味道。
光线实在太弱，乔颂一时间没看出来，这些被叠罗汉一样放在筐子里的人，还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但她擡头的时候倒是从顶上的天花板里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西装。
一大群穿白大褂做实验员的人里，这么一个穿西装装的人实在太显眼了。
冤家路窄，游一瞳这狗东西在上面的话岂不是说明，这就是新人盟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