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开心墓场
顶上的操作室，游一瞳有些心不在焉：“蒋会长，墓场里进度最快的那一批玩家，应该已经快要发现这个世界里有一些异常建筑了，这个时候使用玩家的灵魂，是不是有些冒险？”
蒋齐欣没回答他，继续在操作面板上选中各项数据：“苗婷婷呢，今天轮到她做实验的时候，怎么人又不见了？”
游一瞳表情没什么变化：“可能是出去闲逛了。”
蒋齐欣不在意游一瞳上眼药的小把戏，苗婷婷如今确实没游一瞳好用，但她的声望比游一瞳好。
如果游一瞳当会长，苗婷婷必须是副手。
蒋齐欣看了看表：“就是要被玩家们发现才好，这个世界还没有游戏系统，我需要有人把系统带进来，我们剩余的时间也不多了，先试验一下这一批新来的灵魂，看有没有能用的。”
机械臂开始干活，像娃娃机里的抓手一样，一一挑选里面的存货。
乔颂听不清顶上的具体对话内容，但这也不妨碍她认出游一瞳那家伙。
如果这个鬼地方是新人盟弄出来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又是谁？
乔颂回忆片刻，发现自己以前和现在都没见过这人，可能是隔得太远了，乔颂看得很模糊。
首先不是叶博士。
博士上次见乔颂的时候就说了，她和系统融为了一体，而NPC和玩家在之前的洪水里，几乎全部被乔颂锁定过一次，NPC受到十二委员会的管理，乔颂接管动物城后，已经是委员会的一员，在她监控之外的只有部分玩家。
也就是说，上面这个人是玩家？
花白头发的玩家，看动作，又不像老人……
乔颂突然想起了停车场集会，第一次和游一瞳见面的时候，他们新人盟的会长，好像也是个老婆婆来着。
新人盟到底是怎么做到，在梦境里建立这么一个据点的？
乔颂思考期间，感觉机械爪已经锁定了自己。
技能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梦境里唯一的脱离方式就是等待时间结束，现在离睡醒还有一个多小时，乔颂在犹豫是直接武力突破还是先留下来，结果机械爪上来后，非常轻柔地把她拨开了。
乔颂下面那个当做坐垫的小保安被翻了出来。
【已经发现目标，职业技能普通，可替代性强】
乔颂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到了系统提示，但这其实是机械手臂的工作音。
不对，虽然不是直接在心底里响起，但这个声音确实有点像系统提示……
乔颂被捆住手脚没动，眼看着满脸惊恐的小保安被抓，这家伙没想到自己居然第一个被弄出去，顿时大力挣扎起来。
看到乔颂后，王安宁这次终于聪明了一点，犹豫片刻，并没有主动和乔颂求救，而是在用眼神示意，如果逃走别忘了他。
乔颂眼看着好几个人被按照某种顺序翻了出来。
王安宇所在的框子里被标了一个0~3的序号。
然后是乔颂不认识的其他几个人所在的框子，分别是4~6，和7~9的贴牌。
乔颂是最后一个，被放进了被标记为“10以上”的框子。
乔颂立刻把脸埋到膝盖里，尽量不让别人看清她的容貌。
仇家遍地就是这一点不好，一旦没有了伪装技能，第一反应是先遮脸。
她所在的那个框子里就只有她一个，被放在了流水线的最后边。
这些玩家被挑出来以后似乎要做什么实验，刚好是一个曲线型动线，乔颂因为被放在最后面，刚好看到了第一个框子里的小保安被抓出来，放到了一个透明的罐子里。
屏幕上开始亮起一行又一行的字。
【信息检索中……】
【职业判断为：保安、三轮摩托手、打手……】
【与1号实验人员匹配度为34%，2号匹配度21%】
小保安自己也能听到这个大金属罐子念出来的语音，顿时更害怕了。
金属边框的透明罐子被封闭，机械臂将门锁好，他被绑着，只能不停的在罐子里撞来撞去，很快，让他绝望的事发生了。
罐子里开始蓄水，透明的水位一点点升高，直接把他整个人淹没。
原本帮住他手臂的那些黑色线条，一根接着一根断裂。
乔颂离得不算远，能看见这些黑色的线，截面很奇怪，露出一点肉来，像是黑色的虫子，在水里面被泡死了一样。
等等，这东西有点眼熟。
虫子？
乔颂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她用不了技能，而这种类似于虫子的产物，明显应该是玩家技能的衍生物才对，结果她被绑着的手突然松了一点。
那几根黑色的绳子，自己悄悄的开始蠕动，一点一点的放松。
乔颂悄悄看了一眼，外头看上去，黑色的绳子还是很紧，但是最里面几层已经开始悄悄的自己断裂了。
嗯？这是假冒伪劣产品还是说……
她已经想起来了，新人盟里能这么灵活运用虫子的是谁——苗婷婷。
她之前想来医院看看情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苗婷婷，妈妈从现实世界里带回来的那一张名单，算是意外之喜，乔颂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和苗婷婷聊一聊。
既然现实世界，一家人和朋友都在病床前陪着她，那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加入新人盟？
和他们公会人均无家可归，且不愿意回家的偏执狂比起来，苗婷婷应该会成为很好的突破口。
乔颂还没向着这方面突破，这家伙自己就送上门了。
是守在外面的乌鸦干的？
默契使然，乔颂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唯一没想通的，就是为什么她们用不了技能，苗婷婷可以，远程控制虫子，这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在手上的那些虫子的帮助下，她已经被悄悄松绑了。
乔颂扫了四周一圈，她这个位置摆的比较偏，好像是实验品里面最次的，最难用的那一种，而其他人都是摆在前面。
乔颂猫着腰，很快躲在了筐子角落的阴影里，这里机械臂很多，但不知怎么的，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灯光。
乔颂像一只灵活的老鼠，很快穿行到了其他区域。
试验区域，游一瞳继续上眼药：“苗婷婷手底下那些人也被关在了实验区，好歹也是新人盟的自己人，难道最后也要消耗掉吗？被她发现了，估计很难收场。”
蒋齐欣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新人盟这些年用到的消耗品，何止这么一点，你如果是怕苗婷婷背叛我们，就更应该找到更好的控制她的方法，现在大家都用不了技能，在系统彻底入驻这个世界之前，不能和她撕破脸。”
游一瞳沉默了一会儿，蒋齐欣这话听上去好像并没有准备像一开始承诺的那样，放苗婷婷手下的人一马。
蒋齐欣看似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不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
而游一瞳知道，如果会长今天这样对苗婷婷，明天就要这样对他。
看着底下那几个逐渐被关进了试验品的透明罐子，他问：“苗婷婷手下的人，不是带回来过一个被污染的玩家吗？那个东西还没有处理掉吧？”
“你是说，复活实验里那个失控的屠夫？“
蒋齐欣似乎也想起来了：“复活实验的原理，也是我们能回去的关键，可惜，提供这种力量的那位神明她自己，大概也不知道这是怎么运行的。”
“真是可笑啊，明明一点都不了解人类社会的时候，却可以通过自己听过的那些故事，创造一个这么庞大的世界框架，最后却选择把自己变成人，一颗石头的心思还真是难以让人搞懂，游一瞳，你不是接触过她吗，她现在是个怎样的人？”
游一瞳的下颌慢慢绷紧，好几秒后才吐出了几个词：“狂妄自大，愚蠢践行理想主义的博爱圣母。”
蒋齐欣很惊讶，会从游一瞳嘴里听到圣母这个词：“她不是毁了好几个副本吗，为什么这么评价她？”
“什么破烂都往身边带，什么鬼东西都能留在团队里，这不是圣母是什么？”
游一瞳摩挲着白色的手套，夺舍玩家后，从坟墓里爬出去，被砍出来的那些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很喜欢按住这些伤口，直到布料上沁出血，再换一副新的白手套。
伤口慢慢恢复的感觉让他着迷，这说明他在愈合。
他马上就要拥有新的人生了，这种人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等谁拯救他。
“这种人，不配当神。”
蒋齐欣笑了：“很好，不畏惧她，才是战胜她的第一步，乔颂已经越来越像人了，有同理心有欲望，就会被这些沉重的感情拖后腿，我们敢做她不敢做的事，所以我们才能找到她找不到的路。”
蒋齐欣从领口处扯出了一根很细的链子，上面挂着一个红色的金属小片，端详片刻，把它递给游一瞳：“试试吧，这是你第一次用这个，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金属片，方形边框中，间围着一个看不清的人像浮雕。
游一瞳当刚加入新人联盟的时候，知道这是会长权利的象征物，直到很多年后，他才知道这个金属片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最原始的神龛碎片，这是蒋齐欣他们当年，每次去水边祈祷时都会带上的东西。
蒋齐欣曾经说，乔颂还不叫乔颂的时候，留下的神龛，已经成为了游戏系统的主机，而蒋齐欣手里的这个，大概就是唯一一个流落在外的，能短暂在任何区域使用游戏能力的金手指。
这是死神的钥匙，是蒋齐欣和黑铁的老会长，用私心留下的关键钥匙。
“我和叶淑云，以及富春生，当年亲手建造了那座大楼，结果他们一个心中有大爱，要当普度众生的科学家，一个心里只有钱，只想在这里做生意，最后只有我知道，这样的力量别说普度众生了，只要合理运用，人类就能实现永生。”
“我们可以从零开始挑选一切，每个人出生的家庭，性格，未来职业，随时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是改掉现在的命运，这也是你一直想做的对吗，游一瞳，来试一试，分解他们，再重组他们，来感受一下当神的感觉。”
蒋齐欣收手，让游一瞳将金属片捏在手里慢慢掌控：“是不是听见了很多声音，不要理会他们的哭喊，找到里面你想要的那几个目标，捏碎他们。”
游一瞳拥有过神龛，无限公路上的玩家，只要去过动物城，都知道神龛这东西的重要性，几乎是让人直接拥有了第2条命。
但玩家的神龛顶多是一个聊天的中转机，能听到同伴某些时刻的呼喊。
而乔颂当年在河边留下的这东西，哪怕只是指甲盖大小，像鱼鳞一样的小碎片，就足以让游一瞳听到山呼海啸般的各种灵魂的呐喊。
“妈妈，我想回家，让我回家，这里好黑好黑，我好害怕。”
“这是哪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知道是谁关了我，你们这些疯子，当初加入入公会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我有钱，我有好多好多的钱，你们放我出去好不好？等我回去我可以把公司的所有的股份房子车子全部给你们！”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害死了我老婆，我要杀了你们！”
游一瞳从来没有被这么多意识，同时冲击过大脑，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蒋齐欣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不帮忙也不嘲讽。
屏幕外的透明玻璃罐，一个又一个升起，被分门别类的玩家已经放进了玻璃罐里，这是明天要举行葬礼的那些人。
墓场里的玩家进度还不错，这是让蒋齐欣非常高兴的一件事。
其实通关的条件已经摆在这里了，她需要的只是推一把，让所有人的既定计划往前继续走。
包括合作伙伴，黑铁的会长，以及那条死而未僵的龙，其实都没有彻底搞清楚过蒋齐欣的计划。
蒋齐欣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从来不自己做最危险的事，而是把机会留给别人。
“游一瞳，找到我做标记的那几个，将这些人分解掉重组，这样你才能取代坟墓里的他们，迎来属于你的崭新人生。”
或许是后面那几个关键词起了作用，原本已经满脸痛苦，额头浸出汗水的游一瞳，终于找到了与底下那几个罐子对应的灵魂。
他看到了那几张挣扎的脸，从左到右，被关着的这些家伙，职业能力逐渐递增，可以说最左边的都是社会底层，他们能做的工作很少，写在灵魂里的标签也很少。
往右都是一些社会精英，又或者是通过努力从底层爬上来的精英，他身体里的灵魂标签，从最底层的清洁搬运工，到高层一点的税务律师，什么标签都有。
游一瞳找到目标后，毫不犹豫的擡手，虚空里捏了一爪。
底下的罐子，比较偏右的区域，一个长相周正的男人突然惨叫起来，罐子里都是水，声音传不出来，不断的有营养液进入他的身体修复他的躯体。
几个抽象的光团，开始从他的身体里浮现出来，变成一个个漂浮在水里的气泡。
光团上面虽然没有带字，那里面都是一些对应的物品，比如说律师资格证，比如说打扫卫生的某些工具。
“很好，一上来就选择了难度比较高的，试试左边那些，全部处理掉以后再挑战最难的，今天应该来了一个职业技能超过九的试验品。”
蒋齐欣说着把光旁边打了一点，却发现最右边的那个框里，衣服有些瘪。
工厂进货的每一个环节都是设计过的，看到这一幕她不仅心里不慌，反而有些期待。
机械臂一点点挪到那个框子附近，蒋齐欣这框子直接打翻，果然，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散落的几件衣服外套和一些才断开不久的“绳子”。
九以上标签的人本就少见，看来她等待已久的小老鼠，终于进入工厂了。
游一瞳继续完成他的分解工作，而教他的师父，却早就抽离到下一个阶段，蒋齐欣立刻交代后面数量不多的几个员工，这已经是洪水爆发后留下的最后一点人手。
“去通知黑铁的那几个家伙，把仓库的危险等级调到最高，开门的人要来了。”
员工们立刻行动起来，所有的机械也开始一同运作，他们的目标却不是直接去抓乔颂，而是把这个工厂里原本设置好的某些东西全部展示出来。
那是游一瞳没有接手之前，蒋齐欣用很多年时间辛辛苦苦打造的杰作。
乔颂此时，就穿行在这些杰作里。
她从没想过有人能做出这种事。
乔颂看见了无数个被制成书签一样的人类。
他们被挂在展示柜的两旁，整个人的状态都停留在了某一个瞬间，而这些玻璃掌柜下面还有一层金属铭牌，像是在给博物馆产品做出的批注和说明。
乔颂现在看到的这个，是一个穿着一身舞蹈服笑容恬静的女生。
【方古月：技能分解数量为6
舞蹈家、花卉爱好者、手工制品入门者……】
人名后面跟着的数字，代表了后面会跟着的职业名称数量，从用来吃饭的职业，到纯粹爱好，有的人名字后面只能跟2~3个标签，有的人后面能跟10个以上。
乔颂还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这种场景是什么时候，不是她在那艘渡河的船上，而是在巨人游乐园进入的灵魂货币转换器的书柜上。
但那个地方应该是用她的力量，和系统数据结合以后创造出来的。
这里，不是梦境世界吗，这里不是应该没有系统吗？
乔颂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还是有人把她以前的力量带进了这里，所以这个梦境世界还是以她的力量为蓝本建造的。
藏在工厂里的那些幕后黑手，把这些人类灵魂里上午标签重新弄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乔颂继续往前，只见走廊的尽头，某一台空着的特殊展柜里，很快出现了一个表情痛苦的男人，他出现后，右边的标签数量明明选择的是8，但却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头衔。
乔颂眼看着金属铭牌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互相矛盾的名称：
“职业务农人员，花卉杀手，鸟类研究专员，烧鸟师傅……”
乔颂不一定认识所有的职业，但一个人能擅长的东西越多，里面包含的基础行业就会越多，比如保洁，快递，外卖，种植，手工，家具修理等等。
但很少有人一边搞化肥研究，一边开飞机当空少，这根本不是能不能兼职的问题，而是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标签。
乔颂眼看见这个标签出现后又被撕去，最后排列组合成了一组很常见的，普通人都会有的职业搭配。
“花匠，厨子，三轮车送货员，业余麻将爱好者……”
隔壁的那个阿姨，身上也开始出现了变化，乔颂已经认出来了，这好像就是和她一起，被从梦境世界里抓出来的玩家。
王安宁暂时还没有出现在这里，目前出现的那些根本不是和乔颂一起上岛的人。
乔颂努力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因为她知道时间要到了，她要从梦里醒来了。
她需要对照一下开心墓场里，每一座墓碑上的具体名字，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都已经在这个工厂里了？
看见小保安也出现在展柜里的时候，乔颂下意识看向了最上面的标签，不是保安，而是莫名其妙的被贴上了一个其他的词组。
“小偷？”
此时，工厂里，大汗淋漓的游一瞳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苗婷婷姗姗来迟，像以往一样毫无变化地损了他几句，然后在蒋会长的安排下，钻进了提前准备好的某个玻璃罐。
蒋齐欣笑眯眯的看着她，没问苗婷婷为什么来的这么迟，只提醒：“这次必须在葬礼上夺舍成功，如果只是用虫子保护这栋大楼，你的价值会逐渐被机械取代的，婷婷，你应该还想见你的朋友们吧？”
毫不意外的在苗婷婷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过的异样神色，蒋齐欣大概已经知道，之前偷偷逃跑的小老鼠是怎么被放走的了。
很好，演员已经全部登台。
她等着最后这出好戏，反正，代替她唱戏的人……
蒋会长的注视里，游一瞳微微喘气看着自己的手心，白手套被汗液浸湿，红色的血液顺着崩开的伤口往外冒，他却眼睛发热，觉得非常爽快。
野心和某重种释然的情绪，完全充斥着游一瞳的胸腔。
标签被拿下来了，他把那东西踢走了。
原来这就是权力的滋味，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