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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良宵 正文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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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在等待中,可以什么都不想。

    崔钰难得轻松地过了几天,手臂也逐渐恢复。她住在能俯瞰苏州河的酒店公寓,抓回家挨训的周茉收到照片,对此等自由生活表示了流哈喇子的向往;

    她早上睡到十点半,出门暴走,路过冰激凌店开始排队,正好接到前员工的电话,对方问她最近在哪,不顾她的反对,仔细汇报了最近海外走秀工作日常,最后语调悦耳明朗地说回来会第一时间见她,崔钰习惯了这人自说自话,但还是恳切道:“我不是你妈,你只是在我这实习了几个月,不用什么都跟我说。”

    “哪里话,一日老板,终身老板啊姐姐。”

    崔钰听到这话,轻哼着笑了声,手里端着刚买的gelato三拼:“贫吧你,等下在T台上呲牙花,下个秀掉了你就开心了——”

    她转身,被面前的人影吓了一跳,看清来人的脸后皱了皱眉,冲电话道:“行了,我有事,改天说。”

    严骏,卓力那位被开的CEO。

    顶着青黑的眼圈,身上的衬衫比上次平整了不少,不过难掩颓态。

    自上次意外后,除了在警局做笔录,崔钰就没再见过他。

    “崔小姐,我们可以……聊聊吗。”

    严骏小心翼翼地开口,眼神闪烁。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吧?”

    崔钰把手机收回兜里,舀了口快化的冰激凌,绕过他就要走。

    “算我求您了。我想跟您道个歉,就吃顿便饭。”

    严骏说。

    崔钰用木勺搅了搅,把焙茶、柚子、抹茶三个味道搅在一起:“你找我也没有用,我没钱救你的公司。有这个时间你去求梁弋周,应该会快一点。”

    严骏:“没有用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股诚实而绝望的沮丧。

    崔钰靠着墙,上下扫了眼他,颇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不过你也算很有勇气了,敢对他动粗。”

    “梁总是文明人,估计这辈子都没跟人动过手,我还打他,是我不对,我真做错了。他不会搭理我的,我只想给您好好道歉。”

    严骏抓着头发,满脸懊丧。那天喝酒上头,他妹妹严熹断了药发病,差点寻死,他才没有控制住情绪。

    “……”

    崔钰被文明人三个字噎了一下。

    梁弋周没还手应该只是想给真正的文明人留条活路。

    她手机忽地震了下。

    摸出来看一眼,是陆蕴的短信。

    “算了,我中午没什么事。”

    崔钰想了想,说。

    “走吧。”

    虽然是肉眼可见的讲点悲伤人生故事曲线救国的环节。

    但要能打发时间搜集信息,也不算白费功夫了-

    赖宿在梁弋周家的韩之璟发短信给徐渊。

    【梁弋周人呢?不是说在当什么老板吗,怎么还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徐渊:【昨天在悦榕庄,今天不知道,出差去渝州了吧。】

    韩之璟松了口气。

    【好。】

    忙点儿好啊,忙点儿不会跳老坑。

    过了会儿又问徐渊。

    【哎他家冷柜这甜品都是可以吃的吧?有一盒冻得梆硬还挺好吃的。】

    【[图片]】

    徐渊无意间瞥了眼:……

    好眼熟的盒子。陇城宾馆那晚某人声称应该连夜扔了并确实扔了的‘垃圾’-

    去渝州是下午两点半的航班。

    梁弋周早上退了房,从容地吃完早餐,从大堂走出去这会儿,手机响了几次,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

    门童早已把车泊好。

    他穿过旋转门,低头按掉第三次时,一双复古黑棕德训鞋闯入视线。

    对方穿了条九分裤,露出细长纤劲的脚踝骨。

    “早。”

    对方笑眯眯地擡手,冲他打招呼。

    又递上一个袋子,隐约传来面包香味。

    “吃早餐了吗?”

    崔钰问。

    梁弋周收起手机,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事吗?”

    他没有问,或者说懒得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在哪的。

    崔钰就是有这种钻窟窿打洞的能力,只要她想。

    崔钰不绕弯子:“陆律师说,要你这边同意了,她才会答应我。”

    “我没有拦过她什么,那是你们的事。”

    梁弋周惜字如金,拨开她人,很快上了车。

    “那早餐——”

    崔钰话说完,黑色S63Coupe已经一骑绝尘地离开了。

    “脾气真不行。”

    崔钰捏住袋子底部,把牛角包推出来,咬了一口嚼嚼,又微蹙眉看了眼面包,不可置信。

    “……”

    糟糕的烤制技术。充满想象力的塌陷工程。

    好难吃。

    她摸出手机来看了眼付款记录,闭了闭眼睛。

    29块。

    ……29。

    一个半小时后,损失了29的崔女士再次支付了高达1250的升舱费。

    崔钰扣上安全带,跟邻座友好地打了招呼。

    还好不是新机型,2-2的座位布局,刚好买到熟人旁边了。

    梁弋周揉揉太阳穴,眼皮都懒得擡,脸色也彻底沉下来。

    “你什么意思?”

    “带个新朋友去渝州玩儿,这不是碰巧嘛。”

    崔钰扭过身子,还给他指了指经济舱的方向:“真的,在42K,你要不去检查一下?”

    好纯良的表情,好欠揍的神色。

    梁弋周后槽牙都咬紧了,放轻声音:“你脸皮一直都这么厚的吗?”

    “我知道,”

    崔钰垂着头,手指缠绕在一起。

    “最好的前任是应该跟死了一样,但陆律那边——”

    “对。”

    梁弋周冷冷地垂眸看她,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

    “你最好能做到。我现在看见你都会折寿。”

    崔钰手上动作一顿。

    过了很久,飞机进入滑翔状态,噪音变大,她才低声道。

    “对不起。”

    她转头看向梁弋周,几乎称得上是用目光在描摹,描摹他一动不动,执着冷淡到带着一丝恨意的神色。

    崔钰克制住了触碰他眉骨的冲动。

    沉默了很久,飞机进入平流层后,窗外的云层轻盈地飘过。

    她忽然轻快地微笑,再度开口:“对了,反正已经坐到这了,我再多带一句话吧。严总……严骏说,他很抱歉,只要你想打回去,他随时接受。”

    梁弋周的视线从她手臂上滑过,眉头冷不丁一挑:“……噢,你提醒我了。差点忘记感谢你了,崔女士。”

    他摸出手机。

    “你需要多少?”

    “需要你给陆律师发条信息,说你不介意——”

    “不介意什么?”

    梁弋周冷不丁解了安全带,凑近她,望向她,浓密的睫羽几乎划过崔钰脸颊,带来很轻微的痒意。

    “不介意你一次两次地扔下我?不介意你能尽心帮别人解决家务事、却懒得在别的事上花时间?”

    “崔钰,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别再烦了行吗?”

    那晚,陆蕴跟他说到家暴的时候,他很久没说话,最后只轻声说了一句:当事人是她朋友吧。

    换来惊讶的反问:我以为你要追问案件细节呢,你怎么知道?

    梁弋周没有多解释什么。那一秒,甚至从胸腔隐约浮上来很深的悲哀。

    有的下意识,简直比本能还刻骨。

    崔钰不是什么好人,从来不在乎世人看重的很多东西,更不用说面子——她绝不会让自己真吃亏。如果真到了暴力无法调节的地步,她半夜爬起来给对方一刀,死都不会允许自己沦落成输家。

    她就是这样的人。

    也因为了解,他更无法轻易原谅她。

    “嗯。”

    崔钰头紧紧抵着座位,眼眸微垂,落在梁弋周形状好看的薄唇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暧昧到可怕。她下巴如果往前凑一公分,就会撞上。

    砰——

    他好像还是那样。

    生气的时候会气笑,唇角上翘,弯出凛而冷的弧度。

    沉默了好几秒,崔钰才擡眸,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声乖巧道。

    “……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遍吗?”

    在叭叭什么。

    她都没听清。

    美色误人是个急需解决的社会性需求。

    梁弋周:……

    说个屁说。

    真想把她捆起来一起从飞机上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