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李返校的那天夜里,钟意迷迷糊糊又一次穿越去了平行时空。
她是个固执的人,尤其是已经下定决心以后。
于是,钟意在迷雾的森林里逗留了很久,始终不愿朝潜意识正催促指引的某个方向走去,可荒诞的是,森林中的其他道路仿佛都被一堵堵透明的墙给挡住,无论怎么走也找不到之前做记号的那些树。
无奈之下,她最终来到了悬崖边。
盯着脚底漆黑又神秘的混沌,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
难受。
就在她努力想往后退一步的时候,一只黑色的手突然从脚底的黑色深渊里无声无息地伸了出来。它仿佛是深渊身体的一部分,又像一条肆意生长的藤蔓,正充满恶意地朝钟意站立的崖边不断延伸靠近,眼看就要抓住她的脚踝了。
可全身上下竟动弹不得,钟意低下头,眼睁睁看着黑色的手把自己拽进了崖底。
完了完了,又要见某人了。
***
“钟意!”
有人在叫她。
好多次穿越过来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她,也是怪了。
本就不大的校园里人挤人,好像是正在拍毕业照。
五中的传统是高考之后出分之前组织各班拍摄毕业照,看来在这个时空,他们已经解放了。
人群里有人又喊了声:“钟意?”
“在在在。”钟意稀里糊涂就回答。
她刚应了声就被一只手从人群里给拽住,连拉带扯地把她从人群中拉了出去。挤出了人群,钟意才发现把她拉出来的人不是李理,而是个没见过的陌生男生。
钟意疑惑地看看他。
“李理他”男生艰难开口。
果然,平行时空,就要有这个名字的存在,钟意嘲讽地想。
钟意问:“他怎么了?”
男生摇头,迅速把手里的电话递给钟意:“他有话要跟你讲。”
男生的表情意味深长,钟意似懂非懂地接过电话。
莫名其妙?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吗?钟意依旧疑惑,本该放到耳边接听的,她却一转念,直接摁了公放键。
李理的声音立刻传出来:“钟意!你在听吗?”
跟前男生更尴尬了,想走却又碍于要回收手机,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听。
钟意语气平静:“什么事?”
“那个”李理语气慌张,支支吾吾半天问了句,“你们班毕业照拍完了吗?”
钟意有点不耐烦:“拍完了!”
“哦,这样啊,那就好我,我听人说你估分510,真巧啊,我也估得差不多”
钟意心里气啊,怎么又是一个和学霸人设无缘的时空!
那头见她不吱声,赶紧又问:“你在听吗?”
“在,你说重点。”
“我就想问问你志愿准备填什么学校”
哈?这人打电话来就是想问这个?问到了又能怎样?等等,莫非是想和她填报同样的学校?这企图,有点过于明显了
擡头看看跟前那男生一脸焦急的表情,钟意似乎明白了,这人就是电话那头那位笨蛋请来的僚机啊!
于是她决定使个坏。
“李理,你为什么想知道我想考的学校啊?”她明知故问。
“额”他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参、参考一下嘛,毕竟估分相近”
参考?参考你咋不找去老师问啊?
她笑:“你是想跟我读同一所学校吧?”
那头立刻回答:“是啊!真的可以吗?”
“少拐弯抹角了。”听到对方突然猴急起来的语调,钟意有点嫌弃地小声说。
“啊?什么?”
“你现在在哪儿?”
这么一问,李理明显又慌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他的声音突然很清晰地从不远处传进耳朵。
“钟意!”
擡头就看到握着手机正朝这边奔来的李理。
六月底的阳光特别刺眼,他整个人被揉在一团白光里,仿佛想拼命冲出来。
钟意看着他远远跑来,突然有点心酸,她所在的那个时空里,小李只会朝相反方向越跑越远。
“还有什么想说的?”钟意忍住笑,看着气喘吁吁的他。
不光是钟意,李理的僚机也一脸着急,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一见到钟意他的脸就红了,战战兢兢问:“暑、暑假你你有什么安排吗?”
钟意终于懂了,如果一个人喜欢你,就算他蠢到无可救药,也会像眼前这个李理一样拼命朝你跑过来。
“怎么?”她瞪了瞪眼。
“那个,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你想去游乐园还是逛商场啊?或者抓娃娃看电影”
害,傻子都看出这人是来表白的,可他偏不直说,这是要气死谁啊?
OK,你不说那我说。
钟意盯着他,没好气地终于讲出那句:“李理,你是猪吧?”
***
李理被她骂了的表情一定特别好笑,但钟意没看到。
前一秒她还在以猪相问,下一秒瞬间又回到了那片迷雾森林中,眼前是枯树斑驳的树干,树干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向右的箭头。
钟意后背一冷,那是上一次她来这里做的标记。
讨厌!怎么不让她多骂几句再回来!钟意不得劲。
有点沮丧,她只得沿着树上的标记赶路,很快眼前又出现了一团刺眼的白光。
“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遥遥传来,它没有情感没有语调,直直穿过耳膜直刺大脑深处。
看吧,钟意无奈自嘲,就连潜意识也在提醒自己赶紧忘掉他了。
伴着剧烈的头疼她再次睁开眼睛,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眼前是妈妈焦急的脸:“醒了?”
钟意茫然地看着妈妈,后脑勺附近依旧是剧痛难忍,她迟缓地摇了一下头。
妈妈说刚才钟意一直在叫嚷,似乎很难受,但却怎么都叫不醒。
“是不是做噩梦了?”妈妈又问。
“我刚才睡着了?”
钟意迷惑,她不是穿越了吗。
可是,仔细想想,好像过去的每一次穿越,都是发生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
妈妈的脸上依旧满是担心:“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钟意想了想,拍拍脑袋:“头痛,就像有人拿着电钻往里凿。”
妈妈焦虑的表情僵滞了,好半天才问:“这种情况多久了?”
钟意想不起来,随口说好像也没多久,可能是临近毕业,要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导致的睡眠质量不高吧。
她知道,八成是失恋的后遗症。
“妈妈,没事,我再睡会儿。”她拉了拉妈妈的手,让她别担心。
妈妈迟疑着离开房间,钟意再次关灯躺下,盯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清晰地感受着脑仁里一阵又一阵潮水般隐隐的剧痛。
失个恋而已,怎么回事啊?振作起来好吗!
***
五一假期一过,高考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
倒数三十天举办高考誓师大会是五中多年以来的传统,这天大雨一直下个不停,誓师大会的场地便从体育场改到了大礼堂里举行。
钟意不用参加高考,便被老师拉去做后勤保障。
誓师大会下午两点开始,她中午就去到礼堂里帮忙布置会场,却发现小李也在,正蹲在角落里捣鼓音响话筒什么的。
因为他也不用高考,估计同样是被老师叫来帮忙的。
一见钟意,他立马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走过来说了句:“哟,学霸竟然放下身段过来打杂了?”
这嘲讽的酸味儿,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
幼稚,钟意默默想,决定不搭理这人。
下午,誓师大会准时开始,高三年级的师生全部涌入礼堂。钟意正在舞台一侧的电脑边帮忙切换大屏幕的ppt,突然脚边滚来了一个小纸团。
拾起来打开,纸上字迹潦草地写着:你是不是讨厌我?
钟意扭头,不远处坐在音响控制台边的小李正歪头看着她。
神经病,她立刻把纸揉成团扔回给他,转身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过了半分钟,纸团又滚到了钟意脚边。
她真的搞不懂小李了,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介意她摆出的冷漠呢?
无语,钟意直接擡脚把纸团给踹了回去。
最终纸团没有第三次滚过来,高考誓师大会就圆满结束了,等师生们悉数离场后,钟意关掉电脑,站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
“钟意。”突然,身后多了个人。
没错,又是小李。
钟意吓了一跳,赶紧站直了:“什么事?”
小李依旧有些困惑地低头看着她,似乎刚想开口说什么,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班主任。
“你等等,”她急忙对小李说,“我先接一下老师的电话。”
***
没有再和小李继续说什么,钟意冒着大雨一路往教学楼冲。
礼堂跟教学楼分别在校园的南北角,中间隔着很长一段路,钟意也不顾越下越大的雨,直接就冲了出去。
班主任在电话里说关于保送的事出了些问题,让她赶紧到办公室来一趟。
保送还能出什么问题啊?她是凭本事考出来的,实在是想不出会有什么差错。
钟意一路心不在焉地快步跑着,心中却被越来越强烈的疑惑占满了。
“钟意!喂!你等等我!”
突然,身后有人在喊她,那是小李的声音,钟意回头见他撑着把伞小跑过来。
倒和那次平行时空中李理在阳光下朝她奔来表白的画面有点异曲同工的感觉。
可她现在没心思想这些。
“你腿不是有伤吗?跑慢点啊。”
她有点无奈地说,心想你别再给我添乱了。
“跑什么跑?没看见雨这么大吗?”小李的语气稍有责备,说着,把手里的另一把伞递给她。
钟意喘着大气看了他一眼,接过雨伞。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又问。
事情还没什么头绪,她也不打算跟他解释,便说老师有点急事让她去趟办公室。
“先走了。”她撑了伞,回头匆匆对小李说,“谢谢啊。”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错了,雨中小李的眼神竟有一丝担忧,他朝她嘱咐:“你慢点儿,别摔跤了!”
钟意点点头,转身朝教学楼的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埋了很久的雷就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