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冬天来了,康家上下开始忙碌起来。
每年腊月到正月的两个月里,是桓城桃源居每年生意最好的时候。除了招牌全牛宴之外,酒楼还推出各式各样的冬季养生汤。这年十一月刚过,康老板便开始调配各地分店的人手来桓城,为这个火爆的冬天做准备。
让康家上下忙起来的不止生意上的事,康瑛的十七岁生日在腊月,康老板有话在先,今年是瑛儿在家过的第一个生日,不光要办好,场面更要大。
康瑛十分惶恐,不就是过个生日嘛,别搞得像结婚庆典那样,万一还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个言敬个酒啥的,那多尴尬。
省城桃源居经营了个把月生意萧条,康老板决定暂时关店,明年开春以后再开张。他将康轩调至陵城打理生意,算是换个地方锻炼,陵城分店大掌柜便暂时回了桓城总店,充当康老板的左膀右臂。
大掌柜名叫胡腾,这日来康宅遇上了康瑛,嘴跟抹了蜜似的将她夸赞了一番。康老板高兴,便说,“腊月初一是瑛儿生日,我打算在咱们桃源居总店办个生日宴,胡腾,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胡腾连连点头,表态说一定为小姐办好生日宴。
康瑛心中吊着李是知父亲那事,一听胡大掌柜是从陵城过来的,便立刻打起一万分精神暗中观察起这人。
胡腾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皮肤黝黑,看着比康老板要年轻个五六岁,生得一张大圆脸,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他的眼睛小而溜圆,自打进康宅后便骨碌碌地四下打量,见人便立刻变成了自来熟的微笑。
康瑛找来丫鬟打听,这个胡腾似乎跟着康老板已有十余年,二人之间称兄道弟,陵城的分店一直是他在牵头打点,生意肯定比不上桓城总店,但维持现状运营是绰绰有余。
丫鬟说着问康瑛,“小姐,你打听胡掌柜做什么呀?”
康瑛摆手,“没什么,就随便问问,你先去忙吧。”
支开了那小丫鬟,康瑛快步回房找出几件换洗衣物,又拿了些银两,迅速收拾出一个随身小包袱。拿上随行物件,康瑛眨眼便溜出了康宅大门,直奔城郊,在城郊的驿馆找人雇了辆马车,并与车夫约好正午在城门外碰头。
从见胡腾到雇上马车,康瑛折腾了半座桓城,只不过用了一个时辰。
当她听丫鬟说胡腾在陵城分店有些年头后,便决定即刻去往陵城。一来胡腾不在,她方便四处打探消息,再者,康轩去了陵城,她过去探望一下倒也算是合理的借口。
在这件事上,康瑛显得特别果断,她懒得去想自己行动背后的意图或是期望,总之先去陵城再说。她特别害怕稍一耽搁,自己便纠结得连康宅大门都不敢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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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兼程,康瑛在第二日清晨抵达陵城。
陵城是大运河沿岸的一座小城,交通便利,气候温暖潮湿,也算宜居。陵城的人口流动大,城中半数左右的人都是外来的。
这是康瑛头一回来陵城,也不知道康轩的住处,便向路人打听到桃源居酒楼的地址,直接在店门口守株待兔。桃源居分店在陵城市中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快到中午时康轩出现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康瑛倒是愣了愣。
“你怎么来了?”他皱起眉头问康瑛,一脸不愉快,“是爹让你过来给我当帮手的?”
康瑛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得知康瑛只是来陵城找他玩,康轩更恼火了,嚷着说,“没见我烦得不行吗?还来添乱!”
康瑛环顾酒楼上下,正是午饭时间,却依旧门可罗雀,随口说,“今天生意不行啊。”
“不止今天。”康轩摇头,表情苦闷,擡头突兀地说了句,“我可能不是这块料。”
康瑛没反应过来,“什么料?”
“不和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自个儿玩去吧,饿了来酒楼就是,这儿饭菜还是管够的!”康轩表情落寞,语气里倒还剩了几分豪迈,说完转身忙活起来,不再搭理康瑛。
康瑛也没心思和他继续闲聊,她来陵城是有目的的。
——请问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个馄饨铺吗?
——老板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卖的是鸡汤馄饨,虾仁猪肉陷儿的。
——是这样的,我几年前来陵城时,吃过一次他家的馄饨,印象极深,时隔多年再来陵城,很想吃上一碗!
康瑛就这么在陵城的大街小巷问了一路,最后还真让她给问到了。
一家面馆的小伙计指着斜对着的铺面说,“馄饨铺之前就开在那儿!大概是三年前吧,突然搬走了,挺奇怪的,明明之前生意那么好,我们周围这些小馆子啊,都眼红着呢!”
面馆斜对面如今已成了个杂货铺。
康瑛收回了视线又向小伙计打听,“听说,前任县令都爱上他这儿吃馄饨?”
“可不是!你说的就是李文鸿李大人嘛!他离乡独自来陵城上任,常来我们老百姓开的小店照顾生意,是个大好人呐!”小伙计说。
二人就李文鸿又聊了几句,康瑛见打听不出什么有效信息,谢过小伙计后准备去下一个地点。
“诶!这位姑娘,馄饨没得吃了,您可以来咱们店吃完面条啊!”
小伙计还在吆喝,可康瑛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路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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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铺的线索断了,康瑛计划中的第二个地点是县衙。
李大人客居陵城,当然是住在县衙之内,那么这县衙附近,必定会是线索密集之处,康瑛想着,直奔县衙。
“李大人?”县衙门口的守卫听到李文鸿的名字哆嗦了一下,“你是谁?”
这回可不是找一碗馄饨那么好糊弄的了,康瑛慌慌张张脱口而出,“我是他儿媳。”
“儿媳?”守卫一脸狐疑,自言自语道,“李大人膝下似乎是有个儿子。”
日有所思,谎有所扯,妈的,康瑛刚说完儿媳,就想打这个不经大脑乱说话的自己一个大嘴巴。
在守卫咄咄逼人的目光中,康瑛只能用连续不断的谎话来为那句“我是他儿媳”来擦屁股。
她说自己是李文鸿大人独生子李是知的未婚妻,转过年就要成婚。最近突然听人说李大人生前留了封信件,信中有对家中人的重要嘱托。她未婚夫李是知对此很是上心,却又碍于不能离开桓城,便由她前来陵城寻找信件的下落。
康瑛说得有鼻子有眼,守卫将信将疑,说先要同朱县令知会一声。
朱县令是李大人的继任,很快便把康瑛请进了县衙。康瑛仗着自己对李是知的了解,几本也不怵朱县令的盘问,结果这朱县令便信了“儿媳找信”这蹩脚的谎话。
“李大人生前节俭,没在陵城置业,就住在这县衙后院的厢房之内,你随我来。”朱县令起身,领康瑛穿过幽暗的长廊来到了县衙后院,远远指着一排厢房说就是那里。
后院围墙底下有三间房,其中一间的门外贴着封条。
“李大人就是在这间房内病逝的,半月后我才来陵城继任,在城中另有住所,于是,就叫人封了这屋。”朱县令对康瑛解释说。
康瑛沉思,“这么说来,这屋内应该还有不少李大人生前留下的物件咯?”
“的确是没人动过,”朱县令说着,吩咐手下人去拿钥匙,停顿了片刻又说,“只不过,李大人去世后,这屋进过两次贼,里头被翻得乱七八糟。”
“县衙还能进贼?”康瑛惊。
“不瞒你说,还都是当年我上任之初所遇到的,可能是那些毛贼见新官上任想趁火打劫吧,后来就消停了。”
若真留有李大人被谋害而死的线索,怕是早被人给偷走了,可疑的地方真是太多了,康瑛想着,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钥匙来了,我带你进去看看吧。”康瑛还愣在那,朱县令已经走到门前,揭下了封条准备开锁。
康瑛盯着那黑漆漆的厢房窗户,它像一张藏着秘密的深渊巨口,正迎接着她。
房间是个套间,外头用作客厅兼书房,里头是卧房。屋内被翻得乱糟糟,四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无从下脚。朱县令和康瑛随意翻找了一会儿,果然是一无所获,康瑛便提出告辞。
“回去替朱某向李夫人和李公子问好!”临走前朱县令客气地说。
康瑛点头,尴尬地说问候一定带到。
朱县令又说,“对了,还要提前祝你与李公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谢谢朱大人,谢谢。”
突兀地听到了结婚贺词,还是朱县令给她与李是知的结婚贺词,康瑛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又紧张又害怕。她连声道谢,不知不觉红了整张脸,朱县令还以为是未过门的媳妇儿给害羞的,站在那儿哈哈大笑。
不科学,康瑛觉得自己尴尬癌都要犯了。
作者有话要说:您好,陵城副本已开启,是否继续?【Y/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