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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人今日不点卯 正文 第8章 信号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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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信号篇八“人有所操”

    巡边府今日格外安静,卫聿川从后方摸入,潜进卷宗库,边境三州的档案和机密都在里面,库门守着三个守卫,另一队守卫在库边巡逻,窗户用铜铁焊柱,卫聿川待巡逻兵过去,溜到窗边,掏出李鸦九研制的一盅药水浇在后窗上,窗柱立刻变软,卫聿川大力掰开,钻了进去。

    档案库里通天摆了密密层层几十个木箱,军中之前所用字验都是前朝五言律诗,密码本统一设置都是四十种军情,从一到四十,按照顺序,对应了四十种不同的军情,有请弓、请箭、请牛车、战大捷、贼固守、请移营等等……

    为了防止泄密,密码本军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一次顺序,朝廷一向严查军中腐败和机密安全,胡大人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毁掉朝廷的案卷,密码本都是严密串联的,只要找到是哪年启动的这次任务,就能找到对应的密码本。

    那么到底是哪首五言律诗同时包含“春”和“年”两个字?

    脑子里有印象的诗句乱成一团麻,有点后悔之前空闲的时候没多读两本书了。

    只要五言律诗和揭秘的密码本同时在手,信号的真实意图就明确了,而军中培养的信鸽一般寿命是八到十年,胡胤胡大人就是差不多七八年前才到霸州担任指挥使的,听说中途有次时机他可以调任汴京,但最终还是留在霸州继任,那用信鸽传递字验的人,还有犀象,或许就是他曾经的部下?

    那就很奇怪了,不管巡边使在哪,直接找他不行吗?犀象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非要用战时一个隐秘的破鸽巢传递消息?

    除非这是唯一传递消息办法。犀象就算本事再大,一个人也搞不定。

    想到这,卫聿川顿时紧张起来,飞来霸州的信鸽找不到家,才会在霸州城里到处乱停靠,已经死了不少鸽子了,还有些鸽子在城中乱飞,或许发出信号的人机会已经不多了。

    卫聿川飞快检索着一排排木箱。

    机宜司门口重兵把守,柳缇斜跨着验尸的木箱,小碎步匆匆走向正门,她很少独自来机宜司,门口搜身守卫翻开她验尸箱检查一番,挥挥手让她进去。

    四周目光都审视着她,柳缇加快了步伐,身后传来议论她的声音,“赶紧涂点艾草,去去晦气,这女的好像是害过她四任夫婿,克男人,看着弱不禁风,应该是个毒妇。”

    “那司里还留着她干啥?”

    “技术好,反正她平时都关在验尸房,有事才放她来。”

    柳缇低着头,躲着众人目光往里头走,刚走没几步,邓玄子和孙有虞擡着祁国公冲进来了,“医官!快叫医官!”

    柳缇看到自己人终于找到些归属感,不自觉的跟着孙有虞他们去,后方回廊,一个冷静地声音喊住了她。

    “柳缇。”

    柳缇怯生生回头,褚明达站在一间房门口冲她擡手:“你来这边。”

    “是,大人。”

    柳缇一看和自己人方向相悖而去,紧张地被台阶绊了一跤,验尸箱磕在地上稀里哗啦摔出来。

    “哎呀怕啥呀,他们还能吃了你?文房里那些官都是男的,你是谁,柳缇啊,他们要是刁难你,你直接当场克死他们!”

    孙有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眼疾手快笼络起地上的工具,眨眼给柳缇收拾好了,推了她一把,催她赶紧去。

    莫名其妙被鼓励了一把,柳缇突然不紧张了,但走了几步又反应过来,孙有虞到底是鼓励自己还是损自己?

    柳缇推开了文房门,一屋子机宜官正盯着她,还有一个机宜司多年的老仵作许津,褚明达站在中央、身边是二处中卫郎肖崧。

    文房中央尸台上摆着一具男尸,看样子已经被许津勘验过了,司长褚明达看来是要二次勘验,此男尸身份一定不凡。

    “今日之事,除非司里下通报,你踏出房门口不许与任何人说,开始勘验吧!”褚明达擡手道。

    柳缇打开验尸箱,轻声点头:“是,大人。”

    “三处还有谁闲着?去巡边府把卫聿川捞出来。”肖崧问

    胡胤正在房里背着手焦虑踱步,正后方悬挂了一块苍劲有力的匾额,崔最高坐在凳子上整理一大摞税务文牒,宋净女在研磨,时不时撇两眼崔最高手里的活,崔最高冷笑,一胳膊肘把她撞一边去了,宋净女手里的册笔墨散落出去,溅了一身。

    崔最高装作没看见似的,他看到宋净女就烦,没落家族的小女子爹不疼娘不爱,要不是胡大人念在跟老友有几分旧情允她来府中学艺,她早就沦落到别人家当小妾了,摆弄几下破琴就得了,一天到晚没个数还来观摩政议,看得懂吗你?!

    宋净女不声不响擦了把脸上的墨汁,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霓月,霓月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这巡边府都是一群哑巴吗?问了好些个人卫聿川在哪里,没一个人理她,霓月目光四处溜达,最终落在正前方悬挂的那块大气的四字匾额上,洪亮地喊出了上面的字:

    “操、所、有、人!”

    “噗!”胡大人一口茶喷了出来。

    崔最高咣当一下滑下了凳子。

    宋净女扶额挡脸,忍不住提醒她,低声道:“人有所操。”

    “啥意思?”

    “人有所操,我有其道。人有不操,我有其教。”

    “哦……”霓月恍然大悟,“所以是啥意思?”

    宋净女还想说点什么,胡胤朝崔最高挥了挥手,“让她滚。”

    “是,大人。”

    崔最高架着霓月扔了出去。

    霓月大摇大摆离开了巡边府,任务完成了,看来卫聿川不在嘛,机宜司这差事真好玩,果然没人管,每天就是到处乱逛。

    崔最高看着霓月背影消失在街上,脸色阴沉下来,转身走进了府中深处。

    弥漫着陈年细灰的档案房里,卫聿川终于翻到了要找的那本七八年前的,但是战时用过很多次字验,到底哪个才是对应带有“春”和“年”字的?!

    他一个个仔细检查过去,发现每个已经兑过的密码本上,都留下了鼻尖滴墨的痕迹,一定是将领拿着谍人来信对着本子一一对照时滴上的!

    那,没有兑过的……

    卫聿川匆忙翻着纸张,一页页检查,突然,他手停住了。

    一页泛黄但是崭新的密码纸出现在眼前。

    找到了!

    但是究竟是哪首诗用作字验?!

    卫聿川抓着脑袋奔溃,前朝五言律诗那么多,哪首诗里同时有“春”“年”并且四十个字里没有重复的字!

    “到底是哪首诗!快点快点快点!”捏着密码本敲着脑袋来回踱步,怎么一个都想不起来!

    他靠在一层层高高的木箱上,闭着眼,眼前闪过无数首诗句,入司之前谍人会经过系统培训,其中包含字验,要求谍人熟记适用于字验的五言律诗,以备不时之需,浩瀚如星空的诗篇没人能全记得住。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王湾《次北固山下》

    “江春入旧年!”

    卫聿川猛然睁开眼,“春”和“年”分别是第二十七个字和第三十个字。

    字验密码本上,第二十七项军情是:士卒病,第三十项军情是:解围城。

    有人在用鸽巢求救。

    人还活着,但应该时日无多了。

    一道刺眼的阳光从门口传来,卫聿川忍不住擡手遮挡阳光,沉重的脚步声伴着铠甲相撞声传了进来,卫聿川立刻藏起纸条和密码本。

    面前通往外界的唯一走道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崔最高推开库房门的瞬间,一张卷宗被风吹了起来,卫聿川望着飘在空中的卷宗落款:胡胤,顿时愕然惊醒。

    八幺,八幺。八字两撇分开,幺在中央,刺在上臂,不就是个“胤”字吗?

    卫聿川还在愣神中,崔最高已经闪身到面前,拳头迎面砸了下来。

    擡臂方向和落臂力度如此熟悉,卫聿川愤怒,“那晚埋伏在小桑家的是你!是你杀了小桑!”

    “多管闲事!”

    崔最高擡脚就要踹向卫聿川,卫聿川灵巧躲开,接着一小队人马进来了,全是胡胤手下的“八幺”,一行七人全副武装的铠甲,而自己穿得是机宜司的常服,本身在犀象那边就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如今赤手空拳和崔最高这些八幺交手,简直是自讨苦吃。

    “犀象也是你们杀死的!”

    崔最高擡手示意,一行七人冲着卫聿川扑过来,卫聿川拳拳到肉回击,“胡大人和祁国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英华街那么多铺子在你名下,他们分你多少钱?比你当看门狗赚得多吗?”

    “你知道的太多了。”

    崔最高踢翻档案架,卫聿川还未等起身,只见横飞的一排排架子向自己砸来。

    以一敌八卫聿川没有怕,当年在射艺营野外训练,他可是徒手杀死了两头狼,眼前七个被他打摊下两个,他不想跟他们纠缠,他想赶紧把线索传递出去,尽快救人。

    “暗杀、贪污、边境离京城远就可以没有王法了吗?有人在求救……你们见死不救……你们到底在掩盖什么……!”

    崔最高冷笑着活动着手腕,“你救不了他们的,你以为你是谁?”

    卫聿川愤怒中保持一丝清醒,他们?难道不是一个人在求救?

    “知道秘密的人,都已经开不了口了,你还想说点什么?嗯?给你留个遗言的机会。”崔最高拳头凑近卫聿川嘴边,卫聿川一拳出击将他打了出去,手指却被他的铠甲撞击出了血。

    “你小子,找死。”

    另外四个“八幺”冲卫聿川扑来,月光朦胧中,门吱嘎一声开了。

    “你来干什么?”崔都尉从一旁起身,啐了口血,斜眼瞪她,怎么这个臭娘们儿走到哪都得掺一脚。

    宋净女冷脸推门进来,看着此地一片狼藉,不由得皱眉头,崔最高他们作践成这样,到头来这里还得她收拾。

    “就是来提醒你一下,你最好不要做的太过了,以免被人抓到把柄,牵连到胡大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崔最高逼近宋净女,他早就想整她了,正好趁着机宜司这人在这里,倒是可以把锅甩在卫聿川身上。

    崔最高扬起剑柄挑开宋净女的外衫,另外几个八幺杀手垂涎地看了过去,宋净女惊恐地一激灵,下意识逃跑,崔最高一把掐住了她喉咙拖到跟前。

    “你没来之前,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以后也会老子的地盘,老子是七品都尉,而你,就是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臭婊子,头发长见识短,每天抱着把琴卖弄风骚,不就是想给男人看?你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崔最高故意瞄着宋净女裸露的身体:“老子对白斩鸡不感兴趣,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未经人事吧?”

    宋净女被掐着说不出话,暗中用手指给卫聿川比划暗语:一定要把消息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