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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人今日不点卯 正文 第7章 信号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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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信号篇七犀象之死

    “放开我!让我进去!机宜司查案你霸州府衙无权阻拦!”

    两个机宜官被府衙的守卫轰了出来,一处都是些文官,对棍棒打压自然是毫无抵抗之力,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推搡着还要进去。

    “谍人册籍与机宜司所存名帖根本对不上号!少了那么多谍人册籍你们放到哪里了?!”

    守卫不语,遵照着师爷的指示将机宜官往外赶。

    府衙门口闹成一团,街口另一头,一辆机宜司的马车赶了过来,吴祥之和徐慎闻声掀开马车帘,看到前方自己人和府衙守卫打了起来,他俩本是到城里寻有嫌疑的退役谍人的亲属,几个时辰了还没回到司里,吴祥之觉得不对劲,便叫上徐慎一起去看看。

    “怎么了?!”吴祥之下马车。

    “大人!”机宜官刘雪山一看是吴祥之,立刻上报,“我和章止到排查的嫌疑谍人家中寻访,访了几户,发现他们生活大多困苦,不知谍人下落,也并未收到朝廷下发的抚慰金,这才到府衙来问,发现府衙霸州人口册籍库里,不明消失了众多谍人册籍,战时谍人活动频繁,各帮派、各州官都有招募自己的谍人,我机宜司虽然无法做到一一全部登记在册,但九成以上定是有数的。”

    章止接着质问府衙师爷:“这么多谍人不明白、不知所踪,家属并未得到安置,我请问霸州府衙,朝廷下发的军饷都到哪去了?是不是都进了你们荷包?!”

    吴祥之和徐慎对视一眼,大致了然,以派遣谍人刺事之名向朝廷申报军饷,前些年战事频发,边境许多汉民、番邦都被招募做谍人,大规模募兵、养兵,冗官、冗兵必然导致官俸、军费开支增大,士兵死亡、谍人失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根本无法一一统计,即便朝廷有令谍人派遣出去后,会把家人撤退到大后方,在战事中牺牲也会给予及一定抚恤银两,但真正做到的官员和将领又有多少?朝廷批下的军饷怕是都被蛀虫贪了。

    “吴大人!徐大人!”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一个机宜官匆匆下马,“查过了皇城司的谍人库,在役谍人有派遣记录的,均无问题,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有的谍人被抽调走后就查不到了,皇城司也没有在意,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少了多少兵马。”

    吴祥之无语,皇城司真是臭狗屎化成人形上岸吃干饭了。

    “哦还有,皇城司问什么时候把季大人放了。”

    “再关几天。”

    消失的这些谍人册籍背后是一条条不知下落的人命,徐慎推开守卫大步进了府衙,“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枉法?!倘若挟持祁国公的谍人就在你们销毁的册籍中,机宜司抓不到人,你们就是伙同犯罪!”

    卫聿川赶到东渠胡同时,一万两白银和机宜司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胡同是个花子路口,通向多个方向,卫聿川打量一番,发现了车辙印记,跟着印记一路追到了一处偏僻之地,碰见二处的人正在接头。

    “怎么样了?刺客出现没?邓玄子和孙有虞呢?”

    “跟丢了,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大群灾民和小孩,拖家带口问我们要银子,无法抽身,你们三处那两人在我们前头,跟不上了。”

    卫聿川跳上沿街房顶,四周探查着,掏出一包粉剂洒在周围地上,很快有条小路显现出了蓝色的脚印,临行前李鸦九在几人身上浸了特质药水,遇到他配置的另一幅药水,便可显现痕迹。

    只不过能持续多久,就不好说了。

    卫聿川跟着蓝色印记一路寻找,地上的脚印越来越浅,最后消失了,四周寂寥无人,卫聿川擡头,他发现来到了一片遗弃的客栈群,此地已经离城中心很远了,靠近城北门,似乎是城北门还使用时专供镖局走镖用的,地上散落着各色镖旗,卫聿川推开客栈前院大门,似乎听到后院传来打斗声,刚要前去,余光却差距暗处某个阴暗角落,一只冷箭一触即发。

    正当卫聿川要掏弓反击时,前方最高的楼阁屋顶处,一个娇俏慵懒的剪影斜躺在屋檐尖尖,抛向空中一颗小小的弹丸,仰头张嘴一口吞掉黑色的底野伽,许是嘴巴长得不够大,她被卡住了喉咙,底野伽毒性太猛,她捂着喉咙躬着身子满地打滚干咳,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歪身掉下了屋顶,“咚”地一声结结实实砸到了正要放箭射杀卫聿川的刺客身上。

    “呵!忒!”霓月躺在地上,一拍胸膛底野伽从喉咙里飞了出来,一定是方才震动把它震出来了,霓月张大嘴满意地咀嚼着吞了下去。

    卫聿川看着被霓月砸得血肉模糊,成了肉饼的蒙面大汉……

    这世间终究是癫了。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卫聿川难以置信地冲霓月拱了拱手。

    霓月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砸了个人:“哎呀?我救你一命。那你欠我一觉,算起来你已经欠我八十九觉了,给你记在账上了。”霓月无实物做戏,佯装掏了个账本,手指空中龙飞凤舞书写,胡乱比划一番,抓起卫聿川的手和自己的手“啪”地一合掌,“画押。”

    卫聿川抓着头保持清醒,什么东西?什么八十九觉?这都是什么东西?!这是紧张的查案救人,能不能严肃一点!

    卫聿川上前撕开死者袖子,臂膀上赫然刺着两个字:八幺。

    后方客栈深处打斗声逐渐激烈,卫聿川破开大门,飞快往里去,“里面有多少人?邓玄子和孙有虞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你先别进去了,出去找二处的人,请求支援。”

    说着说着并没有人接茬,卫聿川回头一看,霓月躺在大门口平板车草垛里,身上盖着一张大镖旗,准备入睡了。

    “啊你这就准备睡了?”卫聿川愣。

    “那我起来再给你炒俩菜呗?”霓月翻了个白眼,转身打起了鼾。

    “……服了。”

    废弃客栈被布置成了复杂的连环夺命陷阱,邓玄子和孙有虞刚越过了一处封喉线,又陷入了迷药阵,布置机关的手法过于高明,稍有不慎就命悬一线,好在两人受过机宜司训练,勉强躲避擦肩而过,前方蒙面人见两人越来越近,飞快拖着祁国公钻进了天井,接着一队蒙面杀手从屋顶飞下追着两人扑来。

    “不是这咋回事啊?!到底谁要杀我们啊!”孙有虞捂着口鼻嗡里嗡气快跑。

    “这伙人应该是八幺,抓祁国公的刺客不是一伙的。先抓住刺客再说!”

    岂料屋顶突然出现两名弓箭手,瞄准了邓玄子和孙有虞。

    两人愕然:“快走!”

    话未落音,后方突然“嗖嗖嗖”三箭齐发,“啊——!”屋顶弓箭手瞬间中箭坠下房顶。

    邓玄子和孙有虞回头,卫聿川冒着八幺一行的砍杀赶了过来,“杀手是巡边府的人,刺客八成是曾经的谍人为了钱找祁国公报复,祁国公和胡胤一定联手做过什么事,千万不能让刺客和祁国公死了,不然真相就查不清了。”

    三人追到客栈阁楼处,挨着搜寻了客房,空无一人,最里面一间杂物间,传来微弱呼救声,卫聿川推开门瞬间,祁国公面色紫白,浑身是血,大腿上堵着一团血布止血,四肢被困成了麻花,歪倒在地上气息羸弱。

    邓玄子和孙有虞殿后搜寻整个屋子,卫聿川上前给祁国公解绑,“祁国公?祁国公?机宜司的人,来救你了。”

    祁国公缓慢睁开眼,口中干涸地说不上话,突然一把长剑抵在了卫聿川喉间,卫聿川侧身望去,左侧不声不响从房梁降下来一个人,约莫四十来岁,身形高大,目光凌厉,肤色黝黑沧桑,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岁更老一些。

    卫聿川双手举起,慢慢起身,后退,刺客长剑始终抵着卫聿川咽喉跟着他移动:“那日当街与我交手的人是你。”

    “是我。”

    邓玄子和孙有虞从后方慢慢移过来,准备伺机动手,卫聿川暗中给两人使眼色。

    “你是谍人?”

    “咸平末年安肃军蕃兵一营,二都殿直,后被抽调为谍人,代号犀象。”

    卫聿川三人暗中交换眼神,怪不得这么强,当年安肃军蕃兵可是实打实打退过辽人的兵,一人制服他们三个不在话下,此番看来只能智取了。

    “你们三个?”犀象擡擡下巴示意三人自曝家门。

    “机宜司三处,大中祥符初年入编,原殿前司预备役弓箭手。”

    “原行人司一部使者。”孙有虞道。

    “原斥候三营斥候。”邓玄子道。

    犀象思索一番:“门口箱子里有个包袱,给你们的。一会再动。”

    “伪造白银的手段不错,实属上乘,是我当谍人这么多年见过最逼真的了,看来机宜司确实招到了不错的新人。”犀象笑道。

    “一炷香时间,派一个人去问巡边府要真正的五万两白银,否则同归于尽。”犀象踢开了墙沿的一块板,下面埋好了炸药。

    “这是祁国公和胡大人亏欠你的,是不是?他们还欠你什么?”卫聿川缓缓上前,试图打动他。

    “不止是我!他们欠的下辈子都还不清!”犀象突然激动,长剑挥舞起来,“去要五万两!十万两!然后按照包袱里的指……”,话未落音,犀象余光向侧边一瞥,突然侧身一转长剑挥向窗边,卫聿川慢了他半步,数道利箭穿破窗户射进屋里,犀象一掌击开卫聿川,“闪开!”接着挥剑砍向破窗射入的利箭。

    顷刻间“呲!”鲜血溅了出来,犀象胸膛中箭,紧接着更多的乱箭射来,卫聿川三人即刻反击,可已经来不及了,乱箭带着股股杀意刺破阁楼,犀象挡住了大部分的暗箭,被戳成了血窟窿,迎面跌出了窗外。

    “犀象!”卫聿川跳窗追去。

    “咚!”地面震出层层尘土,犀象跌落在地,身上插满了箭,汩汩吐着鲜血,四周的弓箭手已经撤离,他奋力从怀里掏出一把碎纸条,塞到卫聿川手里。

    “去……找……”

    “什么?!”

    “咕咕……”四四方方的天井高空不知从哪飞过一只鸽子,犀象拼命睁着眼,口中血流如柱,他望着天空盘旋的白鸽,吊着一口气,指着空中,痛苦挣扎。

    “找……”

    望着那鸽子,他双目含泪,似乎有强烈的心愿还没有实现,邓玄子和孙有虞也赶来了,望着空中不懂犀象是什么意思。

    卫聿川匍匐在他跟前,拼命听着他嘴边蠕动,“找什么?!”

    “找……他……”

    “咚!”犀象胳膊落在地上,望着空中闭上了眼,白鸽盘旋在天井上空唔呀着喉咙,咕咕声像回旋一般往更远的地方飘去。

    卫聿川扒拉开一团字条,空白的,什么也没有,邓玄子打来一捧井水泼在上面,碎纸片被水浸湿居然显现出了字。

    “是明矾!”

    明矾水写出的字,晾干后在纸上根本看不出来,但如果浸入水中,字迹顿现。

    卫聿川飞快把一堆纸片拼凑起来,几条纸条都显现出了同一句话:春夜雨声令吾追忆逝去年华。

    “春夜雨声令吾追忆逝去年华?”三人凑在一起疑惑片刻瞬间了然,是字验。“春”和“年”下面有两个小点的标记,谍人战前都会经过培训,主将与每个受命出战的偏将约定,双方以某一首没有重复用字的五言律诗为“字验”。若有事报告,就随意写成一封书信,将要报告之事的次序对应于该诗中的第几字,然后在普通书信中的某字旁加一记号。

    “春”和“年”应该对应了某首诗中的某一句,而这两个字,应该对应着不同意的意思。只要五言律诗和揭秘的密码本同时在手,字条的真实意图就明确了。

    所以犀象要他们找的东西,就在字验谜底里?

    卫聿川抓起字条立刻离开:“我去巡边府!祁国公和犀象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