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耽搁太久,第二天下午,中介小哥叫来的大姐还在打扫卫生,南山就先搬进来了。
她只带了花妹,花妹的饭盆和猫砂盆,一点点猫粮,一套睡衣,牙具和一条浴巾,还有一盆养了很久的铁线蕨。别的什么都没带,比第一次搬家干脆得多。
屋主配齐了大部分的家具,看起来是两年前的款式了,但都是崭新的,床垫甚至连塑封膜都没有撕开过。客厅有一台大电视,主卧也有一台。洗漱卫浴都是恒温智能,厨房配了蒸烤一体机、洗碗机和清理器,洗衣机和烘干机也是专业的品牌。
南山不懂这些,她从未真正接触过,只觉得好极了,这个价格租下来,或许是真的很便宜。
她光着脚,在房间里看来看去,从衣帽间钻进去,又从洗手间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一样一样记着要买的东西。
她想好了,主卧自己用,另一间南向的做书房,看得到安静的公园,还有一间就做客房,麦子来了可以睡,最小那间就空着吧。
首先要买的当然是电脑,新书约定在2022年上旬交初稿,那台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用的二手日立,已经承担不了这样的写作任务了;然后是床上用品和生活必须品;再然后才是衣服什么的,这个不急,衣服就是穿出门给别人看的,只要她不出门,就没有别人看。
花妹倒是一点都不认生,保洁大姐刚一走,它立刻从衣柜里钻出来,四处巡视,巡视完毕后,悠然自得地在沙发上舔起了毛发。
看到猫咪状态很好,南山很放心,来的时候还担心它会不适应家里的空间突然变大了十倍,看来是多虑了。于是亲了一下猫咪的脑门,出门去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叫了麦子和阳阳,带她们去吃那家麦子一直很想很想去的餐厅。
到商场的时候,俩人还没下班,周一估计忙得够呛,19:00之前恐怕是来不了。南山定好位子以后坐着等,突然注意到自己的鞋。
这双鞋是29岁生日的时候买的,69块的帆布鞋,后跟已经磨歪了,鞋带被花妹抓出了毛边,鞋身上几道深深的褶子印,洗了几次,洗不干净了,褶子的颜色被永远地固定下来。鞋底上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黑色的一块胶状污渍,一直延伸到侧边上,看起来很突兀。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件黑色的大衣,两百多块钱买的,聚酯纤维材料做的仿羊毛手感,其实摸起来也并不像羊毛;手袖和插兜口的位置,均匀地分部着小毛球。刚搬去麦子家的时候麦子除了一次毛球的,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大衣上有白色的、黑色的和黄色的猫毛,有的直接裹进了衣服纤维里,看起来融为一体了。
大衣里面是一件灰色印花的加绒卫衣,卫衣下摆的松紧设计已经彻底松了,没了弹力,领口的抽绳同样被花妹抓得起了毛边。
南山看着抽绳,轻松地笑了。她对服务员说,“我一会儿再来,去买点东西。”
她随便找了一家服装店,翻了一下,试了几件衣服,最后买了一件高领毛衣,一件白色的羽绒外套,还有一条加绒的裤子,又买了一对帆布鞋。
换上以后,她把原来身上那套胡乱塞在购物篮里,准备出去就叫导购帮她把旧衣服扔了。这是她第一次买东西完全没有看价格,心里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的羽绒服很衬她,看起来很松弛。她从来不敢买白色的衣服,怕不小心会搞脏了,今天却完全没有考虑这一点。
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出现那句台词“他带我去美特我都不知道镜子里面那个女孩子是谁”,于是自己捂着脸,嘿嘿嘿地傻笑起来,她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停下这个念头,越想停下,越是笑得厉害,笑了好一会儿,还是耐心地把旧衣服重新拿出来,叠整齐。
真的是穷得够久了,手里突然有钱了,反而不知道买什么了,竟然只买一身衣服就觉得“有报复性的快感”了,她摇摇头,礼貌地请求导购帮忙剪掉了吊牌,出了门才去丢了旧衣服。
电脑没有现货,说明天才能配过来,到时候送货上门。南山就买了一串糖葫芦,坐在商场装饰熊旁边的椅子上,拿出耳机听着歌,等两个朋友下班。
第9首歌的末尾,当歌词唱到“nowomannocry”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奖杯,奖杯还没来得及去找呢,得把奖杯找回来才行。
没多大会儿,欧阳阳和麦子勾肩搭背地来了,麦子手上拎着一个蛋糕。一看到南山,阳阳兴奋地扑在她身上,“姐!”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刚好在电梯口遇上”,麦子边说着,边把阳阳掉落的书包肩带提回她肩膀上,“这孩子乐疯了,说今晚想去你新家给你过生日。”
南山拨开橡皮糖似的表妹,“你自己怎么不说?”
“我怕你不答应”
“答应,你要上那儿住都行”
“真的吗?”
“真的。”
麦子看不下去了,阳阳再扑上去,就快把南山拦腰挂断了,“行了,先去吃饭吧,吃什么呀?傣味?酸汤猪脚?”
“吃那个”,南山指了指店门。
“真的?”
“我都定位子了。”
这下轮到麦子激动了,她在各种社交平台看到了一百次这家店,说是多么多么好吃,重点是拍照特别好看,特别有氛围。这下她没时间管阳阳了,自己先往那边去了。
果然,这家店子的水平特别稳定,每道菜都恰到好处,不会太重口,但也不寡淡,她们的位子在露台上,透过整面的玻璃,能看到街景。街上还有很多节日装饰,看起来很璀璨。
南山喝了点酒,浑身暖洋洋的。在俩人旁若无人的生日歌里吹了蜡烛,许了愿,睁开眼睛发现阳阳还在拍她。
不仅仅是拍她,恐怕全程都在拍拍拍,麦子倒是挺含蓄,只拍了几张。
“回头拿阳阳的照片就行,朋友圈装*我来装,洋相嘛,就让她一个人出就好了。”
阳阳听到了,气得直拍麦子的胳膊。
南山又不由得笑起来,笑着笑着把身体靠近麦子,略带央求地说:“诶,我和你说个事。”
“什么?”
“奖杯”
“噢对对对,最近咱们事情都太多了,我都快忘了,要不,择日不日撞日,咱们一会儿就回店里去找吧,或者请老板给我们看看监控。”
“恐怕没那么容易”
“哎呀先去试试看再说嘛!”
阳阳拍饱了,拍够了,凑过头,“你们在商量什么阴谋?”
“你姐把奖杯弄飞了”,麦子捂着嘴笑起来。
“真的?那个那个,文学奖的奖杯?”
“嗯,一会儿吃完去找。”
“我也去我也去!我吃饱了,现在就去!”
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老板不在,但也还没什么客人,这个点还早,并且这疫情反反复复,估计差不多上面又该通知关场子了。
两个管场子的壮汉,说什么也不让看监控,欧阳阳急了,“客人东西丢了,你们不是应该配合着找一找嘛!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哎呦小美女,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是店里的规定,失物招领的地方没有,那就是没有了,您看我们提示也写得很清楚,‘保管好个人物品或者寄存’,您,没有寄存,弄丢了,这我们是真没办法我们也就是打工的”
“大哥,要不然这样好不好?”麦子拉住就快起飞的阳阳,“您通融通融,要不然,要不然您帮忙联系一下负责人呢?拜托你,拜托拜托。”
南山不知道这种场合该说什么,像个鹌鹑似的躲在麦子背后。
或许是麦子的诚恳打动了他,又或许他那天心情不错,又或者是他喜欢麦子这样温柔娇小的女性,没有戒心总之,他联系了负责人。
“杨哥,三位客人,说是东西丢了,想看看监控啊,什么东西啊?好像说是”
“奖杯,奖杯,文学奖奖杯”,麦子在一边轻声比口型。
“杨哥,说是文学奖的奖杯”,说完这个词,大哥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地转向麦子,“奖杯?”
麦子用力点点头,又把身后的南山推朝前,“她,文学奖得主!”
大哥突然笑起来,接着回话:“嗯,嗯,好的杨哥,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