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直道（2）
马艳丽，这个名字丽云从来没听说过。牟敏不知想了什么办法，和门卫套到了对方的手机号，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对面毫无防备心，看到陌生号码也不说犹豫一下，只响了一声，就接起来了。
“请问是马艳丽吗？”
“你是谁嘛。”
“我是银行的工作人员，请问您和白凤林先生是什么关系？”
“啥？白凤林？没关系，早没关系了。”
“您好，我们这边看到他的紧急联系人登记的是您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他现在有一笔两万元的逾期”
“小姑娘，我和你说啊，我和这个白凤林，早就没关系了，很久都没联络过了，你不要找我，你去找他，啊，要不你叫警察抓他也行，随便。”
“请问位于学苑路天府盛景小区5栋的房子还是白凤林先生现在的居住地址吗？”
“那是我的房子，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不要打我房子的主意。”
“他和您是什么关系呢？我们内部的资料上登记的是家属，如果您是他的家属”
话没说完呢，“啪”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牟敏云淡风轻地把手机收起来，“看来人已经不在这儿了，你还认识什么人，能找到他的吗？当初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从源头开始找。”
丽云想到了李香云。
李香云，多么遥远的一个名字，曾几何时，丽云还幻想着李香云会报警救她，一直到她从一个骄矜的小娇妻变成了现在杀伐决断的亡命徒，这个人也没再出现过。她留给丽云最后的记忆，就是被周建东绑在车里那一天，那个没能接起来的电话。
“确实有一个认识的人，从前她工作的地方离这儿不远。”
两人一起找到了丽云当初和李香云一起工作的“芙丽兹皮肤管理中心”，门头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家店，叫“芳菲美容”。没想到那么大、生意那么好的一间店，连两年都没撑过去就倒闭了，这么说来，李香云恐怕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个结果让丽云有些沮丧，正准备走，牟敏拉住了她：“不一定，这种店有的时候只是换个名字去工商登记，假装新店，搞所谓的‘优惠’，其实里头还是原班人马。你等着，我先去问问。”
说完，牟敏撩开遮冷空气的门帘钻了进去，丽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说来奇怪，没有牟敏做伙伴之前，她觉得自己的路径是清晰的，行动是迅速的，可一和牟敏在一起，不自觉地就会往后退半步，隐隐约约总有一种想躲在她身后的冲动。
这感觉真是熟悉又陌生。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她的前二十几年一直是这么过的，一旦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就会自然而然地靠上去，躲起来；而它最近一两年都没再出现过，所以陌生了起来。
丽云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脯，握紧拳头，她已经不愿意再躲在谁身后了，她自己有气力和决心，去做那些想实现的事情。
在外面等了快七八分钟，牟敏才重新出来，她的表情看不出情绪，走到丽云跟前时，她才低声说：“人还在这里上班，上午休息。我们先去吃饭，一点半再来。”
到了一点半，李香云果然出现了，她看起来比两年前胖了很多，满脸疲态，丽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到店门口拦住了她。李香云竟没认出她来，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护住自己的手提包，直到丽云开口：“香云姐，还记得我吗？”
李香云看起来惊讶极了，但又带着一点儿欣喜，那表情就像和好友久别重逢，“丽丽云？”
丽云点点头。
“丽云，你怎么你变化好大啊，我根本没认出你来！你还好吗？孩子呢？她是？”
牟敏也上前来，和丽云一起，一左一右直接把人架到了小巷里。
李香云看起来真的像是惊讶于她突然出现，但并不恐惧或者心虚，“丽云，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丽云板着脸，直截了当地质问：“当初是你和白凤林商量好的，对不对？从介绍我给他认识开始，就是你们的计划，对不对？”
李香云楞了，她反应了一会儿，为自己辩白：“你在说什么呀？不是，丽云，你先听我说”
“我当时太急着在城里安家，太着急改变命运，根本没有仔细探究他身上沾着你的香水味。李香云，你还敢一直在这里上班，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找回来吗？”
李香云更困惑了，她着急地左右转动身子，“不是，丽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白凤林把我卖给了人贩子，听明白了吗？你还要继续装傻吗？”
“天啊，天啊”，李香云拍着腿叫喊起来，“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
李香云干脆把挎包放在地上，双手握着丽云的两边胳膊：“丽云，当时我是私底下和白凤林接触过，那是因为他感谢我介绍你给他认识，所以专门请我吃了饭，还给我还给我一点好处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觉得我贪财。后来我回重庆老家和我男人办离婚，专门去他说他从前住的地方去问了一趟，结果你猜啷个？人家说他这个人，年轻时候就爱投机取巧，做了倒插门女婿之后，坑害了他老婆一家人的钱，在老家待不下去了，才跑到广达的。”
李香云越说越激动，不断拍着自己的大腿：“我当时就觉得这人靠不住，怕害了你，当场就给你打了电话，可你偏偏没有接啊在那之后，你的号码就再也打不通了。丽云，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白凤林能干出这样的事，更没有一早就和他一起设计你。”
“我一个大活人，都准备结婚了，突然不见了，你就没觉得奇怪吗？香云姐，我当时和你也是真心相处的，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会出意外吗？那时候我只认识你，只信任你啊，你怎么能真的不管我呢？你怎么能不管我呢？”
丽云的语气有责怪，有委屈，还有一份发泄，李香云跺着脚，觉得自己被误会得太深了，“你不知道白凤林是怎么告诉我们的，他说他知道你怀了李发明的孩子之后，你们吵了一架，你和李发明不仅一起跑了，还卷走了他的钱那时候他还把头上的伤给我们店里几个人看了，说是李发明打的。丽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对不住你，姐对不住你”
李香云说着就要给丽云下跪，丽云想阻止她，被牟敏拉住了。牟敏冷漠地看着李香云真的跪下梆梆磕了几个响头之后，才松手放开丽云，让她搀扶李香云起身。
丽云无法确定李香云是不是骗她的，也不知道眼下该把她怎么办，牟敏当机立断，把李香云逼到墙角：“你最好是说实话。”
“真的是实话，否则我现在就让车碾死，当街叫人捅死，或者我儿子，我用我儿子起誓，如果我有一句谎话，我们母子今晚就被雷劈死”
牟敏打断了她：“我姑且信你说的是真的，你要真觉得对不住丽云，就帮我们把白凤林找出来。”
李香云摇起头来：“你走了以后没多久，他也没再来过店里了。”
通过李香云的讲述，丽云和牟敏才知道，先前联系的那个马艳丽，就是白凤林真正的女朋友。
白凤林对外的说辞是马艳丽和他已经一别两宽了，实际上，就在他坑骗丽云那段时间，也在同时欺骗马艳丽，只因马艳丽到江苏给儿子操办婚事，一去就是几个月，人不在广达，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马艳丽回来以后就把白凤林从自己的家里踢了出去，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些事都是后来，听他的牌友来按摩时当成风流韵事讲，我才知道的。我还庆幸呢，你能决定和李发明一起走，肯定是已经看清他的真面目了。至于不接我的电话，也许就是在气我介绍这么不靠谱的人给你我就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到那违法犯罪的事上去。可我现在也是真的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这下可就犯难了，马艳丽显然已经和白凤林断联了，李香云也不知道他后来的去向，该去哪里找他呢？
此时，牟成功给牟敏打来电话，周建东快不行了。
搏斗中的那一刀尽管没有伤及周建东的要害，却让他在向前半跪下时，在小腿上扎进了一颗生锈的钉子，也许是车库修缮时留下的，也许是从某处掉落的。总之，不知道是那一刀，还是那颗小小的钉子，或者是二宝咬的那一口已经快要了他的命。
从清晨六点多，他就开始高烧不退，到了后半夜，浑身发抖，嘴唇乌紫，人也说起了胡话，之后就迷迷糊糊地喊妈妈，喊到现在还没停。牟成功知道这人恐怕快死了，这才赶紧通知女儿：“你要回来的话，得赶快，你要不想回来，爸就把他处理了。”
牟敏当然要回去，就算是要死，也得等她觉得痛快了才准死，她带着丽云，火速朝牟成功的住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