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亲吻
“没有，包饺子呢。”
王多多佯装淡定，举起手想让于思野看她手上的面粉。
但是房间太黑，没有人能看清王多多手上细小的面粉，于思野似乎笑了笑，他问：
“是吗？”
“是的”王多多说着，她的手背主动蹭到了于思野的手背上，轻轻柔柔，面粉细小的颗粒令人过分的敏感，于思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这时候，他听见王多多说：
“是不是，我没骗你吧？”
于思野再也忍不住，将王多多的手死死的攥紧，贴在胸口。
他问：“你就这么狠心？”
王多多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于思野攥着，她说：“我在给你打工啊，老板。”
于思野轻轻喘了口气，艰难地开口道：“你对我……”
才说了三个字，就已经说不下去了，他的手却按得更重，好像要王王多多的手按到他心里去，让她摸摸他的心，都被她搞成什么样子了。
“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嘛。”王多多适时给出安慰，让他放松下来。
她在他手里的那只手，慢慢的活动起来，轻拍他的胸口，她想，她应该是快成功了吧，快让于思野对她死心塌地了吧。
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然后承受着来自于思野的紧紧相拥。
她听见他委屈地说：“多多，我想你了。”
王多多听见于思野对她的渴求时，自己也觉得奇怪了，她审视自己的身体，发现她并不反感他，她甚至喜欢他的委屈，他的痛苦，他因为她生出来的怨怼，以及，他不得不做出的改变。
于思野将脸埋在王多多的肩膀，闷声闷气地说：“带我走吧。”
“带我回去。”
“离开这里。”
“行不行？”
王多多松开于思野问道：“回养老院吗？”
“嗯，带我回去行不行？”
王多多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于思野看不清她的表情，更猜不出她的答案，他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他知道这件事挺难办，养老院的大权已经回到了他妈的手里，但目前也只有王多多能帮上他这个忙。
“那五万块，怎么样？”王多多说。
于思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算五万块的债务。”
王多多解释道。
“你可以讲价”王多多也同样看不清于思野的表情，可他迟迟没有说话，王多多只好继续为自己争取道“但我觉得这个价格已经非常划算了。”
黑暗中，突然异常的平静，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过了好一阵，于思野终于隐忍着开了口，他说：“你还真是……公道。”
“那当然，我从来不会坑你，我都是凭本事还债。”王多多说。
凭本事还债？
于思野气极反笑，说：“那你可，真有本事啊。”
“嗯”王多多并不否认，她说“我也觉得我挺有本事的。”
此刻于思野很想打开灯，将王多多看得更清楚，看看她那通天的本事，是怎么把自己折磨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但他想算了，他有更好的办法。
他俯身吻了上去。
他看不清楚的东西，终于能在这一刻感受清楚了。
在碰到她嘴唇的那一刻，于思野就知道王多多不在乎他，一点儿都不t在乎，但真相也只在他心里在意了一瞬间，他就无所谓了，真相在此刻的情感面前一文不值，他无所谓了，事情已经非常明朗了，他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分开的那一刻，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于思野家暖气烧得好，他在家里穿短袖和短裤，他这套衣服是当年他读研究生参加运动会的时候，医科大学给他们参赛的运动员集体发放的便装，上面印有医科大学的字样，红色书法行楷，飘逸洒脱，醒目的印在前胸，他爸一瞄见这几个大红字，好像被震慑了一般，贬损他的话，有时候都到了嘴边，又被他爸咽了回去，后来他发现了这个现象后，他就总穿这一套衣服在家拄着单拐蹦来跳去。
现在，这套衣服被王多多的双手彻底弄脏了，她用沾满面粉的手去抵住他，王多多听见于思野喘着气问：
“五万够吗？”
“你什么意思？”王多多也微微有点喘。
“你可以要得更多”于思野说“因为我现在开始希望我可以要的更多。”
“要多少都可以吗？”王多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当然。”事已至此，于思野才明白什么叫任人摆布，他随便她怎么样都行。
“那清账吧。”王多多试探着问“清掉我所有欠你的钱，怎么样？”
“好。”于思野没有任何犹豫，他相当满意，他要的正是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王多多马上回忆起她来养老院工作的第一天，他们在地下室的茶台两侧，她问他怎么算工资，他说一天给她算三十块钱，他说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价值。
她又想起他们在安平桥下的冰面上，他得罪了她，背着她给白晓发了他们的暧昧照片，他愧疚地说她欠他的钱可以慢慢还，没有期限，什么时候还都行。
现在，他告诉她，不用还钱了，他们两清了。
王多多无声地笑了，果然，她成功了。
她放松的靠在墙上，将双手藏在背后，她摸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是他刚开始亲她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刮到了墙面，刮下来的白色墙粉同样附着在她的手面上，和面粉混在一起，让她的手变得更加复杂。
她对于思野说：“这么多钱，你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于思野说。
他很清楚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他也知道只有清掉了他们之间的债务，他们才有可能开始一段全新的关系，他急于求成，需要个借口，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快最好的一个，他吻上她时就想好了。
王多多向虚掩着的门口看了看，外面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王多多说：“该出去吃饭了，我们待得太久了，会被误会。”
“误会什么？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了，你是我女朋友，倒是你这么久不来看我才要被误会，你这么久终于来看我了，我们却没有独处过，才要被误会！”
王多多却摇摇头说：“那也待得太久了。”
于思野笑着说：“那也没有你托着不来看我的时间久。”
王多多解释说：“我不来看你是有客观原因的。”
“什么客观原因？”
“你哥去过缅甸吗？”
“没有。”
“那你们知道他想去缅甸买玉石手串儿的事儿吗？”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涂坦在书上写的，说你哥曾经想去那边给他妹妹筹钱治病，还说你哥很讨厌这里，厌烦家里的一切。”
于思野听完，沉默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夜光石英表，米老鼠图案的，他昨天刚从抽屉里翻出来的，他上初中的时候，哥哥送给他的表，但已经坏了，不走字儿了，他回家后他爸禁止他带手链，他手腕子空空如也，有点儿不习惯，闲着无聊把这块表翻出来，闷头儿修了一上午，他的手腕子，终于又被牢牢纠缠住。
他说：“这我倒是没想到，也不像是我哥的作风，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厌恶过这里，他表现得相当热爱这里……”
王多多看着于思野手腕上发光指针的位置，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她惊讶道：“先出去吧，太晚了。”
两个人走出来，迎面先看见帮忙拿筷子的爸爸，爸爸一看见于思野就忍不住拉长自己的老脸，说：
“你也没帮忙包饺子，怎么衣服上弄那么脏！”
王多多听见，赶紧躲开了他们父子俩，于思野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面粉在他胸口呈现出的，分明是两个深深浅浅的手印，他莫名的心情好，并没有马上把面粉清理掉，而是笑着跟他爸解释道：
“哦，这是墙灰，我刚才胸口痒痒得难受，蹭墙来着。”
他爸听完还挺体谅，知道自己儿子手不好使，就跟他分享经验，说：“你蹭墙那不能赶劲儿，你手不方便你就往门框上蹭，在门框上这么左右蹭。”
他妈说：“你可快闭嘴吧！你把筷子摆了，摆筷子有助于你恢复手部神经恢复，到时候就不用蹭门框了。”
他爸就不左右摇摆了，乖乖走到桌子前去摆筷子，刚才他老伴儿都跟她说了，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口无遮拦的批评儿子了，人家多多都嫌弃咱们家了，说家庭氛围不和谐，不敢再进咱们家门，跟四儿闹分手呢，要不四儿受伤这么久咋都不来看看呢，这都是你造成的，你得负责，一天天的，嘴那么碎。
所以今天于思野他爸特别殷勤，总用那只好用的手给王多多加饺子，多多吃，多多多吃，多吃多喝！
王多多每次都站起来弯腰把自己的碗及时送到悬空的饺子下面接着，生怕饺子掉桌子上，他爸会觉得没面子，他妈怕王多多心里嫌弃他爸却不好意思说，就在旁边提醒，行了，你吃你的吧，你俩离得远，你站起来又费劲，多多总得站起来接。
于思野在一旁吃风凉醋，问他爸：“你怎么不给我夹？”
他爸说：“你自己不会吃？”
于思野说：“我手都不好使。”
他爸说：“我手也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