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2章
医生说刘浩阳的胃溃疡又犯了，当天就办了住院。晚上果果非要跟他视频，他正在挂水，忍着疼，戴着耳机，尽量让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结果还是给眼尖的果果看到了他穿的衣服像是医院里的病号服。果果立刻就告诉了小梅。
第二天下午，小梅去医院里看他。和她一起去的还有柴佳楠。
“果果本来要来，可我没让他来。”小梅说，“医院太脏，小孩子抵抗力不行。我这算是代替他来看看你。”
刘浩阳表示理解地笑笑。
“你怎么也来了？”他问小梅旁边的柴佳楠，“什么时候来的樽田？”
“昨天过来的。我在樽田这边的一个书店里有签售。”柴佳楠说，“我爸也来了。”
话音一落刘浩阳就努力坐起来，柴佳楠赶紧说，“他没来医院。我是刚才听小梅说你住院了，才过来看看你。”
“叔叔是陪你过来参加签售？”
“一半一半吧。上次我来樽田玩，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看得他心痒痒的，正好这次又听说我要来工作，就过来跟我会和了。”
“叔叔最近怎么样？”刘浩阳问。柴佳楠明白他问的是老爷子的情绪。
“他还行吧，出来玩一次心情不错。你怎么回事啊？”柴佳楠问，“在润忆那会儿不是已经好了很多吗？看来润忆的那个老中医水平也一般。”
“不怪人家。”刘浩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己最近太不注意了。”
小梅什么也没说，在一旁叹了口气。
“果果呢？”刘浩阳问。
“跟他柴姥爷玩呢。”小梅说，“娃没住过酒店，看什么都新鲜。这会估计一起在酒店里看动画片呢。”小梅说。
“柴姥爷？”
“果果认了我当干妈，那我爸也就是他姥爷了。”柴佳楠笑着说。
刘浩阳也笑了。手机响了一下，应该是工作群里又有了什么消息。他习惯性地去摸手机。
“你悠着点吧。”小梅说，“我也不想唠叨你，但是果果昨天晚上都哭了，我安抚了好一阵子才哄好。你为了你儿子，也保重一下身体吧。”
刘浩阳听话地放下手机，笑着点了点头。
小梅和柴佳楠没有在病房里长待，他这病，暂时也不能吃什么，所以来的时候柴佳楠也没有买什么吃的，只带了一本自己签过名的新书送给了他。
她们走了以后，刘浩阳拿起那本书仔细端详，封面挺漂亮，看简介，这应该还是一本言情小说，描写了一段有过喜乐，但最终却走向悲剧的婚姻故事。他翻开书，看了好一阵，很快就被柴佳楠细腻又真挚的文笔打动。一页接一页地看下去，刘浩阳觉得女主角身上的确有几分柴佳楠的影子。
手机又震了一下，刘浩阳把书放下。点开微信，工作群里更新着案子最新的进展。
章晓勇他们把无人机拍摄到的视频又看了好几遍，把里面被拍到的游人和济岐湖附近的视频监控里的游人做交叉对比，一一找到，走访，给他们看当天的视频，帮他们回忆，那天在济岐湖边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比如听到争吵声，或者有谁惊慌失措跑开之类的。
除了杨建宏以外，无人机里拍到的那天下午在湖边散步的游人有七个，一对老年夫妇，一家三口，还有一对看起来像是情侣或夫妻的男女。
老年夫妻就住在离济岐湖大概四站路的一个小区，他们的身影后来在离济岐湖最近的一个公交汽车站被拍到。小夏找到了他们，可他们说并不记得当时发生过任何不同寻常的事。
一家三口是临市的，小焦也通过他们停在附近停车场的车找到了他们，他们也说那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剩下的那对情侣，男的看起来比女的稍微大一些。但也许是凑巧，他们那天走的路正好是摄像头坏了的那条路，如果他们是开车来的，那可能他们的车也没有停在监控可以拍到的地方，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被找到。
技术部门这边，梁清蓉手机里的数据还是没有被全部恢复过来，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几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些建筑物和街景。乍一看，还真的很难看出到底是在哪个城市拍的。
第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一个学校的大门，但照片里并没有拍摄到学校的名字。第二张是一条路，路的旁边种着很多法国梧桐树，单看这张照片，一眼看不出来这张照片的主角是谁，不是哪个路人也不是花草树木，应该单纯地就是想拍这条路而已。第三张照片，看起来像是一个公园的大门。最后一张和第三张差不多，只是拍摄的角度稍微有点不同，而且照片的右下角有几个路人入镜。
刘浩阳用指尖把照片的右下角放大，在看清楚了其中一个路人的脸以后，他眼前一亮。
竟然是柴佳楠。
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他还是立刻就联系了柴佳楠，跟她确认了一下，那几张照片的拍摄地是燎城，时间应该就是她在燎城街头偶遇梁清蓉的时候。
刘浩阳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柴佳楠正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看电视。听刘浩阳又提起梁清蓉，她赶紧压低声音，去了卫生间。柴润林今天心情不错，一大早去了柴佳楠新书的签售，又陪果果玩，傍晚的时候去了仓府老街吃饭。这会儿正躺在套房里间的床上刷手机，脸上挂着愉快的笑。柴佳楠不想让父亲听见梁清蓉的名字，又想起之前不开心的事。
她在自己身后轻轻地把卫生间的门掩上，“你说这些照片是从梁阿姨的手机里找到的？那她为什么要拍这样的照片呢？”
刘浩阳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同事问她了，她说就是觉得那景好看，随手就拍了，也没想那么多。但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那几张照片里的地方你都认识吗？”
“有点像是燎城一中，还有一中外面的那条路，最后一个应该是燎城的庆湖公园。”柴佳楠说。
“听起来你对这些地方很熟啊。”刘浩阳说。
“嗯。应该是，不过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柴佳楠咽下去了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好的，谢了。如果你想起来什么，随时给我发微信啊。”刘浩阳挂了电话。
刘浩阳记得柴佳楠跟自己说过在燎城偶遇梁清蓉的事。那个时候，杨建宏已经死了，梁清蓉和华宇航应该也已经去了山里的小院生活。小钟联系了住在小院里的几个妈妈，她们回忆说梁清蓉确实离开了整整一天，天刚亮就下山，到了深夜才回去。她说自己因为卖房子的事还有点手续要办，本来想委托他人代办的，可刚得到消息，别人代办不了，并且必须本人亲自办理。她说带着呼呼不方便，拜托她们照顾呼呼一天，自己一定当天去，当天回。
当时她们是有过犹豫的，因为和她还不是很熟，就担心她会不会把呼呼扔下从此消失，可接受她来小院生活之前她们就看过她的身份证件，也跟润忆第二化肥厂联系过，确认了她就是那个厂的退休职工，身份上面没有问题。
后来梁清蓉果然按时回去了，还大包小包地带了不少生活用品和吃的。让她们几个都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是梁清蓉名下的房子早就卖了，搬去和柴润林住之前她一直在润忆租房子住。被她卖掉的那套房子就是当年和华振廉结婚以后住的商品房。已经很旧了，就算能卖掉应该也卖不了多少钱。据她自己说，自从当初在家门口收到了那两样带血的东西后，她就开始准备卖房的事，后来自己搬到柴润林家，却不知怎的，还是被杨建宏找到。
既然房子已经卖掉了，那为什么还要说去处理房子的事，即使真的是有什么后续的手续要办，那也应该是去润忆，而不是燎城。又或者，她明白自己从此以后就要陪着呼呼在那山中小院里生活了，怕是再也没有独自出行的休闲时光了，所以就随便编了个听起来可信度稍高的借口，出来玩一天。至于为什么会选择燎城，也许是以前听柴润林或者柴佳楠提过燎城，所以想到了，就来了。但她执意去柴佳楠家里坐坐是怎么回事？或许只是巧合，碰见了，又正好想找人说说话？
可梁清蓉和柴佳楠之前不是闹过不愉快吗？而且她走的时候未经同意就带走了柴润林的十万块钱，虽然后面她还回去了，但那也是后话。偶遇柴佳楠的时候，对方的心里对她肯定是有敌意的。就算不是为了那十万块钱，她和柴润林的分手怎么说也算不上是坦荡和友好。梁清蓉心思缜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她宁肯面对可能会有的龃龉，也还是想去柴佳楠家坐坐，去看看自己前男友女儿生活的地方？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还是自己想多了？刘浩阳一边在微信群里和队友们交流已知信息一边在心里琢磨。胃又开始疼了，他放下手机，难受地闭上眼睛。
酒店里，柴佳楠握着手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看着刘浩阳刚刚发过来的几张照片，一个猜测渐渐地从她的心底浮了起来，却又被她拼命地压住。她觉得肯定是今天的偶遇才让此时此刻的自己会这样的胡思乱想。
柴润林终于注意到柴佳楠在卫生间里待得时间有点长了。他过来轻轻地敲敲门，“楠楠，你没事吧？是不是有点闹肚子？”
“没有，爸。”柴佳楠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我敷面膜呢。你要用卫生间吗？”
“没事，我不用。”柴润林放下心来。又回到套房的里屋。他钻回自己的床里，又拿起手机。
柴润林现在的心情有点窃喜，因为今天在书店里，他碰到了一个故人，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们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认出彼此，但对视了几秒以后，柴润林试探性地笑了一下，对方也笑了，就是这个笑容让他确定了，面前的女人就是赵丽岚。
赵丽岚说女儿家在樽田，现在是孕期，她过来照顾女儿，因为以后还要帮着女儿照顾孩子，所以想买点母婴方面的书学习学习，不想竟然在这碰见了柴润林。
“豆豆都要当妈妈了？时间过得真快。”柴润林说。
赵丽岚有点吃惊他还记得自己女儿的名字。她收回惊讶的目光后，说：“是啊。”又问，“你怎么样啊，这些年？”
“还行吧，就是忙孩子，忙工作，退休了终于有时间了，人也老了。”
两个人都有点拘谨地笑笑。后来还是赵丽岚说要不然咱们加个微信保持联系。
从仓府老街回到酒店后，柴润林就开始和赵丽岚聊天，一开始就是聊孩子。豆豆大学毕业后，找了个对象是樽田的，跟着他过来樽田这边发展，后来自己也在樽田这边开了几个店，事业做得不错，但男方就是不提结婚的事。后来几番波折后，两个人终于分手。豆豆不再对恋爱和婚姻有幻想，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去国外做的试管婴儿。
“豆豆本事大，跟我说是去国外旅游散心，结果回来好几个月以后才跟我说她怀孕了，孩子还是混血儿，我吓了一跳，没爸的孩子怎么养的大？结果人家说，那我呢？我不是从小没爸？你不是也照样把我养大了吗？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说那你没看我自己受了多少苦？”赵丽岚说。
柴润林问：“你一直都没有再婚吗？”
“没有，没有遇到合适的。”赵丽岚回复。
柴润林望着那行字，心里有点感慨。他没有想到，赵丽岚竟然也一直是一个人。
他本来也想再跟她说说自己的情况的。但最后还是把话题又引回到豆豆的身上。赵丽岚说豆豆从小就说自己将来要当妈妈，她那一屋子的娃娃，每个都有名字，每个都是自己的孩子。
“她说当妈妈是自己的一个梦想，她不需要婚姻，也不需要来自男人的物质支持。她自己有能力养好一个孩子。”赵丽岚有点无奈地诉苦，“希望她将来不会后悔吧。”
柴润林回复，“时代不一样了，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去争取是件好事。”
“是啊，所以我也只能尽可能地帮忙。”赵丽岚回复。
两个人没再说别的。光是看朋友圈，赵丽岚应该就猜到了柴润林也还是一个人，但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再提以前的事。
其实，经过梁清蓉的事后，柴润林还没有做好准备再投入到另一段感情里去。于是，他并不把今天和赵丽岚的偶遇看成是某种老天赐予的暗示。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也没打算告诉柴佳楠。
他不知道的是，柴佳楠也有瞒着他的事。
第二天早上，果果用小梅的手机给刘浩阳打视频电话。刘浩阳问他和柴姥爷玩得怎么样，果果兴奋地说他和妈妈去给柴姥爷当导游，领着他去仓府老街玩了。柴姥爷可高兴了。
刘浩阳听得也是一脸笑容。要挂电话前，小梅突然说，“对了，刘浩阳，你猜我们昨天晚上在仓府老街碰见谁了？”
“我不知道。”刘浩阳问，“谁啊？”
“柴佳楠的前夫。当时柴叔领着果果在前面走，我和柴佳楠在后面，结果走着走着，我就看着柴佳楠的表情不对劲了。然后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就看见迎面过来了一个男的，也是同样的表情望着她。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我就给柴佳楠说，我去看看果果，我怕老爷子弄不住他。”
“你确定是她前夫？”刘浩阳问。
“百分之百是。我记得佳楠当年结婚的时候，好像还电邮发过请帖，那里面有他们的结婚照，当时还有人跟我说，说柴佳楠嫁得不错，新郎一表人才的，而且家里条件也不错。我今天见那男的，个子挺高，穿得也不错，还是配得上佳楠的。哦对了，那男的好像还不是一个人，后面跟了个女的，看起来比他小不少。”小梅叹了口气，“男人啊。”
“那男的不是燎城人吗？”
“是啊，但人家就不能来樽田旅游啊，又或者人家新找的女的家是樽田这边的呢。谁知道呢？”小梅说，“反正自从见了那男的以后，佳楠的情绪就不高，她爸走在前面估计是顾着低着头看果果了，所以没看到前女婿。我也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佳楠不提我也就什么都不问。”
“你知道那男的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只知道好像姓叶。”小梅问，“你问这个干嘛？你怎么这个表情？”
刘浩阳没有回答，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在他的心里升腾了起来，他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仔细地想，然后一个大胆到近乎荒唐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把无人机视频里的那至今身份不明的一男一女的截图给小梅发了过去，拜托她好好地看一看这两个人。
等了一会，他果然看到小梅惊讶的神情，“刘浩阳，这你是从哪儿搞来的？这，这，你别吓我。”
“是不是就是他？那个男的。”刘浩阳问，“柴佳楠的前夫。”
“是的。”视频里的小梅点点头。
酒店里，柴佳楠已经醒了，里屋的柴润林还在睡，她蹑手蹑脚地起来，去卫生间里洗漱，望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想起昨天自己和叶万承的偶遇。
在两个人对视的几秒钟后，是他先开口的，他说：“佳楠，你好。”
然后，他笑了，那个笑容很厚，里面有很多东西。然后他又说，“你的新书我看了，写得真好。看到你越来越成功，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她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着嘴，也笑了出来。那是十分短暂的相遇，但那一分钟流逝得很慢，整个世界却从他们的身边匆匆而过，如同他们曾一起度过的流金岁月一般，无声无息疏忽而逝，人生渺渺在其中。
望着曾经枕边人的脸，柴佳楠的心里并没有心动，怅然却是有一点的。
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婚姻破裂时的疲态，他像是终于从一场大病里恢复了过来，整个人焕然一新，又变回了那种，会让年轻女孩动心的样子。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叶万承，掏出眼线笔，可手抖的怎么也画不好。
她又烦躁地找出刘浩阳发过来的那几张照片来看。昨天晚上被她咽回去的那句话是，这三个地方她的确都熟，因为，燎城一中是叶万承的高中，第二张照片里的路是当年的他每天上下学都会走的路，第三张里的庆湖公园是他们俩曾经常去的地方。
叶就是第一个孩子吧
天啊，叶这个喜新厌旧的前夫哥，居然是第一个孩子？！
最后的反转真是没想到！
所以梁要去佳楠房子去看看，其实是想看一看儿子住过的地方吧。把钱还给佳楠也是一种道歉或者补偿吧。这个转折天啊
我的老天爷呀，这个反转有点狗血啊
之前有人猜中了，太厉害了
叶**，并不是喜新厌旧，他就是固执的想要有自己血脉的孩子，跟亲妈一样。
作者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