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蒋阿姨！”从校门里出来的田小光笑着走到等在路边的蒋千梦，“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你喜欢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她笑着说。
“我爸呢？”
“他还在医院里挂水，你放心，问题不大，大夫说他明天就可以出院。”
田小光没说话，见蒋千梦打开了车门，他乖乖地坐进了副驾驶座位里。
“蒋阿姨，你喜欢我爸吗？”田小光问。蒋千梦吓了一跳，她看了一眼田小光，她以为小光一定是带着调皮的笑在看着她，谁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怎么问起了这个？”蒋千梦微笑着问。
“我就是想知道。”田小光把目光转向车外，“你别看我还小，其实感情的事我也懂一些的。”
“你懂什么啊，你在学校里有女朋友吗？”
“没有。阿姨你别转移话题。”
蒋千梦被逗乐了，她说：“我挺喜欢你爸的，也挺喜欢你的。但是如果你想问的是我对你爸有没有爱情的话，我只能说，现在还没有。”
“那以后呢，以后会有吗？”田小光追问。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啊。”
“俗话说得好，‘万事皆有可能’。这么看来，我爸还是很有希望的！”小光夸张地握拳，做了一个“Yes！”的动作。
“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我和你爸，还有你，咱们都以朋友的身份联系，见面，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你想，如果我和你爸谈恋爱，万一我俩吵了架闹了别扭，那再见面不就尴尬了嘛。”蒋千梦把车开进美食一条街，找到车位停好后，她和田小光下了车。
“我在网上看有家网红店就在这条街上，要不然咱们去那里看看？”蒋千梦建议到。
“别，我看还是随便找一家算了，网红店要不然就是人满为患，要不然就是徒有虚名，再说我也不在乎这个。”田小光说。
“那好吧。”蒋千梦四处看了看，田小光指着路对面的一家卖各式中餐的快餐店说：“我同学跟我说过这个地方，说挺不错的，咱们去这里，可以吗？”
蒋千梦点点头，他们俩一前一后进了店。
店里的客人不少，他们俩找了一张角落里的座位坐下。等着上菜的时候，田小光问：“我爸跟你说了我姑的情况了吧？”
蒋千梦说：“是的，他都告诉我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爷爷奶奶去世前尽力为我姑姑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你不用担心将来她会成为我爸的负担。”
蒋千梦笑了：“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像个小大人一样啊。”
“没办法，实际情况嘛，而且我爸妈也分开了，我妈也出国了，我也算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不得不成熟起来。”
“你爸知道你心里的这些想法吗？”
“我想他是知道的，这一点他做得很好，他不会像其他大人一样，有什么事都瞒着子女。他和我妈要离婚的事，还有我姑姑的事，他都尽可能用我可以接受的方式和我沟通了。我觉得这也是他从我姑姑的事里学会的一点东西吧。”
“为什么说是从你姑姑的事里学会的？”
“要多和子女沟通啊，你想，如果当年我的爷爷奶奶多多关心我姑姑，多了解她心里的想法，那也不会在她出了事以后才发现，你说对不对？”
“有道理。”
菜都上齐了，田小光撸起袖子说：“蒋阿姨，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实话我是得好好地补一补，先是被我姑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又被我爸那样子吓了个半死，我真是不容易。”
“嗯，多吃点啊。吃完了饭你看我是直接送你回家，还是你想去医院看看你爸？”
“我还是回家吧，我今天作业特别多，而且，让我爸好好休息休息，他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休息时间，我去了他肯定又问我学习啊小测验的事，又得操心。”
蒋千梦笑着看着他狼吞虎咽。
“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一闭眼就是我姑姑疯疯癫癫的样子，她还对我说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你梦见她说什么了？”
“也不是做梦，就是想起来了她以前对我说过的一些话，我本来都记不起来了，结果昨天一见到她的那副样子，我自己也是受了刺激，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还是觉得毛毛的。”
“怎么会那么害怕？你都这么大的大小伙子了。”
“蒋阿姨，我跟你说，疯子最吓人的时候不是她疯疯癫癫的时候，而是她像个正常人一样看着你的眼睛跟你说话的时候，因为你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疯话。”
“她跟你说了什么？”
“就快过年的时候，我陪着我爸一起去看她，她那天看起来很正常，见了我，也许是在心里把我当成是我爸了吧，她说，‘小杰，你要好好学习，你要小心坏女人。’我问她谁是坏女人，她说坏女人告诉了她老师和别人的绯闻，但是后来老师却和坏女人一起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田小光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
蒋千梦若有所思。
“我跟她说了好几遍我会好好学习建设祖国，她才不絮叨了。她看我的眼神看起来很正常，口齿也清晰，可她整个人都还是被困在她年轻的时候，从来都没能从那件事里走出来。真的是很可怜。”田小光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蒋阿姨，其实我长大了想当一个心理咨询师。”
“你有这样的志向很好啊。那你要加油。”
“嗯。就是不知道这个职业资格证好不好考，我听说在国外想要开自己的心理咨询诊所的话，最起码要博士毕业才可以的。”
蒋千梦正想对田小光说点鼓励的话，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注意力却被刚从店门口走出去的两个人给吸引住了。是傅念栀和文善真母女，她们像是刚从二楼上下来，走出餐厅的门前，傅念栀把手里喝完的塑料饮料杯扔进了垃圾桶里，塑料杯上还插着吸管。
“蒋阿姨，”田小光叫她，“你认识她们啊？”
“嗯，是认识，打过几次交道，是工作上面的事。”说话间她的目光都一直追随着傅念栀的背影。看样子，她们像是往美食一条街里面走去了。
傅念栀在当年写给孙玮晴的信，还剩下几封没读，这本是关乎孙玮晴生死下落的案子，读信也是为了多了解孙玮晴而读，但蒋千梦越看那些信，自己对傅念栀的好奇就越重。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在白雾缭绕的密林里走，你永远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傅念栀，这种感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送小光回家的路上，她的脑子还一直被这种感觉所充斥，和小光聊天也有点三心二意。临下车以前，小光向蒋千梦道了谢，然后又把一个塑料袋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交给了蒋千梦。
蒋千梦不明所以，问：“小光，这是什么？”
小光有点不好意思，他说：“也许这是多此一举班门弄斧，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的神情，你一直盯着一个女人的背影看，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刑警进入状态查案的神情了，而且我注意到那个女的好像随手就把刚喝过的饮料杯子给扔进垃圾桶了，我刚才去倒我托盘里的垃圾时，看到垃圾桶快满了，而在我之前也没有别的人去扔垃圾，那最上面的那个蓝色的塑料杯子肯定就是刚才那个女人扔的。我就给捡起来了，我找服务员要了一个塑料袋，把杯子装起来了。我想着上面有她的DNA和指纹，你也许能用的上呢，不过上面肯定也有我的指纹，你和这个袋子上我的指纹对比一下就能排除了……”
“小光！”蒋千梦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不应该去当心理咨询师，你应该当刑警！”
小光羞赧地笑了：“我的同学都说我很中二，脑洞比球门还大，我也是自作聪明。如果这个东西对你没用的话，那你就扔掉，别把你的车弄脏了。”
“不，小光，特别特别有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看着小光进入小区，上了楼，蒋千梦调转车头，开回了刑警队。
一进办公室，小郑和小王就过来找她。他们刚从闻城回来。他们说：“蒋姐，我们查了闻城和闻城周边所有城市在一九九四年报失踪的记录，确实找到了冯家人的报警记录，报案人是冯建国，说他的侄子冯蕴诚失踪了。但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曾思兰失踪的报警记录。”
“确定吗？报案人不姓曾，应该是姓傅。”她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或者姓林。”
“没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边摇头边说。“我们查了好久，过筛子一样地过了好几遍，可以确定没有。”
蒋千梦不说话了。沉思片刻，她拿着那个装着塑料吸管和纸杯的塑料袋，往法医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