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路狂欢
7月19日，林家巷小区一栋半旧的居民楼下。
厉婕刚把车停下来，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手机里传来李兰宁惶恐的声音，“厉婕，我好像杀人了！”
厉婕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四楼，李兰宁打开门，鼻青脸肿地出现在门后。
厉婕火气直冲额顶，“怎么回事？他又打你吗？”
李兰宁淤青下的脸，白得像死人，慌乱地重复，“我好像杀人了，我好像杀人了。”
厉婕推开李兰宁，走进了客厅里，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厉婕皱着眉头，“大清早的就喝酒。”
客厅里电视开着，两个主播正在口若悬河地推荐茅台镇不知哪个酒厂生产的白酒。
一箱只要一百九十九。
主播像打了鸡血，亢奋地煽动着观众的情绪，好像不买的话就错过了最大的便宜。
离客厅仅仅几步之遥的餐厅，却笼罩在一团惶恐紧绷的氛围里。
厉婕一眼望去，发现李兰宁的老公杨洪亮仰面躺在餐桌旁的地板上，桌子被撞得歪在一边。
餐桌上碗盘离的食物都被撞翻在地，地面上一片狼藉。
李兰宁穿了件黑色防晒衣，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杨洪亮，崩溃地重复着自己杀人了。
“打得好。”厉婕看着杨洪亮被挠花的脸，语气平淡。
李兰宁崩溃地哭着，不敢靠近杨洪亮，“他怎么样？是不是撞死了？”
厉婕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杨洪亮颈侧的脉搏。
她抬头看向李兰宁，“可惜了，他没死。”
李兰宁长长地松了口气，连说带比划地描述了一大早和杨洪亮干仗的前因后果。
“早上起来好好的，吃饭时，他莫名其妙就开始发脾气。”
“我跟他拌了几句嘴，他就开始动手了,我气不过，动手跟他打了起来。
李兰宁颧骨和嘴角上挂着青紫色，忽然打了个哆嗦。
“我使劲推了他一把，谁知道他没站稳，一下磕到了桌角上。”
厉婕摸着杨洪亮的脑袋，找到了后脑勺上的伤口。
血不多，粘稠地糊在头发上，貌似都快结痂了。
她开口安慰李兰宁，“没事，就是撞晕了而已。”
李兰宁茫然无措地问，“他会不会死啊？”
厉婕半真半假地说，“死了不正好吗？你就解脱了。”
李兰宁被吓了一跳，“你瞎说什么。”
她蹲下来，仰头对厉婕说，“搭把手，帮我把他弄到床上去。”
厉婕有些不情愿地抓起杨洪亮的脚踝。
两个女人连拖带拽，合力把一百八十斤的杨洪亮搬进了次卧床上。
李兰宁喘着气擦了把额头渗出的汗，随手打开了卧室的空调。
厉婕额上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看着李兰宁，问她，“还走吗？”
李兰宁闻言一脸惊愕，好像从一个次元跳到了另一个次元。
她刚刚还在惶恐自己失手杀了人，这一秒，厉婕问她还要不要一起去旅游。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去了。”她喃喃说。
“那好。”厉婕干脆利落地起身要走。
“你先别走。”李兰宁抓住厉婕的胳膊，眼泪扑簌簌滚落。
厉婕回头看着李兰宁，目光沉静。
李兰宁，“厉婕，我该怎么办？”
厉婕看着李兰宁，半晌，声音淡漠地说，“去他妈的杨洪亮。”
一股热血忽然涌上李兰宁焦头烂额的脑门，低头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杨洪亮。
那张睡着了也郁郁不乐的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似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烈地喷薄而出。
“去他妈的杨洪亮。”
两人刚要走出卧室，忽然听到客厅门锁响动。
李兰宁一脸惊恐地看向厉婕，慌忙说道，“我婆婆。”
房门打开，门厅里传来塑料袋搁在地上的窸窣声。
李兰宁的婆婆边换鞋，边朝客厅叫道，“小兰子。”
李兰宁定了定神，朝厉婕比划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走出卧室，顺手带上了房门。
“妈，你怎么来了。”
李兰宁强压下声音里的慌乱，走到门厅，弯腰拎起婆婆搁在地上的塑料袋。
“这是什么？”她问。
婆婆看到李兰宁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皱着眉头问道，“又打架了？”
李兰宁点点头，“他早上喝了点酒，又开始闹。”
婆婆走进客厅，看到满地狼藉，眉头皱得更深。
“洪亮呢？”她问。
李兰宁指指大门口，“出去了。”
婆婆不放心地问，“喝了酒，出去干嘛？”
她的心全系在儿子身上，丝毫没在意李兰宁脸上的伤，她对她隔三差五挨打早就见怪不怪了。
李兰宁回答说，“没事，他说去遛弯，转一会儿酒就醒了。”
婆婆点点头，看向李兰宁万紫千红的脸。
她皱起眉头，语重心长地劝她，“悠悠都没了三年了，你也该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赶紧趁年轻再生一个吧，他这口闷气都在这上面呢，你要是肯生，他至于天天打你吗？”
李兰宁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吱声了。
婆婆轻轻叹了口气，“女人不就是给男人生孩子的么，你不生，那男人要你有什么用？”
李兰宁依旧淡淡的，毫无反应。
婆婆糟心地看了李兰宁一眼，径直走进厨房，把手里的塑料袋子放进水槽里。
“洪亮昨晚给我发信息说他今天想吃我做的红焖羊肉，我给你们做上。”
李兰宁跟上来，“我来做吧。”
婆婆摆摆手，“快去把地上收拾收拾吧。”
她说着打开水龙头，把羊肉拿出来冲洗。
李兰宁依言出去收拾餐厅的一地狼藉。
半小时后羊肉入锅，下好调料，婆婆看一眼时间，慌慌张张地拔腿就走。
“我十点钟还要跳舞，你好好看着锅，得小火炖一个小时才入味。”
李兰宁满口答应下来，送婆婆出了门。
婆婆走后，厉婕打开房门，悄然无声地走了出来。
李兰宁看都没看杨洪亮一眼，拖着收拾好的箱子，跟厉婕一起出了家门。
两人坐进了厉婕停在楼下的路虎里，厉婕缓缓把车倒出楼前狭窄的小路。
李兰宁坐上车就后悔了，念叨着，“他自己能醒吗？会不会有事啊。”
厉婕打了把方向盘，仿佛压根没听到李兰宁的话。
李兰宁忽然叫了一声。
厉婕回过神来，看着李兰宁，“又怎么了？”
李兰宁，“我忘关火了。”
厉婕停下车，转头看向李兰宁，“你要后悔，还来得及。”
李兰宁咬着下唇，慢慢朝厉婕摇了摇头。
她看着厉婕，目光决绝，“我不后悔。”
她推门下车，回头对厉婕说，“等我一下，很快。”
李兰宁说完，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五分钟后，李兰宁回到了车里。
厉婕随手抄起墨镜戴上，踩一脚油门，路虎驶出小区浓郁的树荫，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