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路狂欢
厉婕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那道朝她狂飙而来的黑色车影。
山风凛冽,她一头长发狂乱地飞起。
车子直冲她飞驰而来,像头横冲直撞的野兽,裹挟着让人肝胆俱裂的狂性。
厉婕全身的血液凉了一瞬,几乎是本能地朝一旁跳了一大步。
可那辆车却好似冲着她来的一样,方向一偏,追着她的身影冲了过来。
十米、八米、五米……眨眼便冲至眼前,连躲的机会都不给厉婕。
四米、三米……突然两道白色的车灯骤然亮起,白灿灿的光刺到厉婕眼底。
两米!
白光扯着车子,在马路上疯狂,在乍然逼近厉婕的刹那,时间静的痉挛。
可下一秒,直飞的车子,突然急刹,车轮在水泥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声。
厉婕的瞳孔在强光里骤然收缩,猛然发现那辆朝她撞来的车是雍浩的奔驰越野。
黑色的挡风玻璃上只有细碎的星光,看不清驾驶座上那个黯淡的人影。
厉婕四肢冰凉,两条腿像被钉在了原地。
她冷冷看着挡风玻璃后面的人影,怒火直烧上了天灵盖。
过了不知多久,车门豁然打开。
傅敏下了车,两手抄在西裤兜里,一步步走向厉婕,在她面前站定。
冷硬的山风从两人之间呼啸,厉婕的目光穿过翻飞的乱发,冷冷看向傅敏。
她用尽了全部涵养,才忍住没有扑上去甩他一个耳光的冲动。
厉婕语声冰冷的问,“傅敏,你想撞死我吗?”
月光下,傅敏冷眉冷眼,气质内敛,可他的目光却幽暗疯狂。
他朝厉婕笑笑,温文尔雅地说,“我哥就是被车撞死的。”
傅敏盯着厉婕,“被一辆跑车撞飞了十几米,又被另一车碾过,连个人样都没了。”
厉婕静静听完傅敏的话,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所以呢?”
傅敏,“你脖子上的项链,或许跟他的死有牵扯,所以请你告诉我这条项链的来历。”
见厉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傅敏压下心里的急切,“可以吗?”
厉婕看向傅敏,晚风牵起她的一绺发丝,苍白的面孔,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她盯着傅敏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
身后的河水潺潺涓涓,流向莫测的远方,厉婕的笑也有些莫测。
“你凭什么认定这条项链是你哥的?”
傅敏目光落下来,“项链上的银币我认得,形状,质地,刻痕,磨损,和我哥那个一模一样,错不了。”
厉婕从衣领里牵出细细的银链,指尖摩挲着带着体温的硬币,低头看了一会儿。
她抬起头,认真的说,“这项链,我从小就有,不是你哥的。”
傅敏一字一顿,“你在撒谎。”
傅敏棱角分明的面孔近在咫尺,厉婕看着他,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
那个人和他有着一样俊朗的眉眼,修挺的鼻梁,却不似他这般偏执。
那张脸温暖和煦,正直坚毅,微笑着看向谁时,会在那人心头种下草长莺飞的种子。
厉婕靠回栏杆上,点了支烟,继续仰望星空,寻找还没认完的星座,不再看傅敏一眼。
傅敏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石砌的桥栏杆上,转过头,等着厉婕的答案。
厉婕抽完最后一口烟,“信不信随你。”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宾馆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汽车温吞的引擎声,奔驰缓缓追上了厉婕。
傅敏降下车窗,对厉婕说,“上车吧,带你一程。”
厉婕冷笑,“坐不起,我就一条命。”
傅敏被厉婕呛了一句,并不介意。
他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就这样跟着厉婕,慢慢开回了住处。
两人刚刚走进旅馆,忽然听到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厉婕隔着旅馆的玻璃门看向漆黑的小街,只见几辆警车冲破夜色,从远处疾驰而来。
不知谁家的狗被警笛声吵醒了,发出狂吠,引得四周的狗都跟着狂叫起来。
厉婕和傅敏在警笛声和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里,沉默着走上二楼。
刚走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慌不择路地撞开两人往楼下跑。
厉婕被撞得一个踉跄,胳膊肘在墙上重重磕了一下。
傅敏踉跄中伸手把人捞住,刚稳住,厉婕却忽然挣脱他,追着那道疯癫的身影冲下楼梯。
“李兰宁,你去哪?”
厉婕三步并两步跑下楼梯,一把抓住李兰宁的胳膊。
李兰宁一句话都不说,全身发抖,她挣脱厉婕,扑上玻璃门,见警车已经开到旅馆门口。
她慌忙四下张望,无路可逃,只好转身往楼上跑。
厉婕连忙追着李兰宁往楼上跑,傅敏见状,也追了上去。
李兰宁个子很小,平时看着弱不禁风,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把厉婕和傅敏甩在了身后。
她沿着楼梯一路狂奔,直冲到了五楼。
走廊尽头有扇小门,李兰宁慌慌张张打开门锁,冲到了露天的顶楼上。
凛冽的夜风迎面刮来,李兰宁打了个哆嗦,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害怕死了,全身抖得要命,几近崩溃。
李兰宁看了眼身后豁然洞开的铁门,黑魆魆的,像妖怪的血盆大口。
她忽然听到走廊里纷乱的脚步声,还有楼下疯狂的警笛声,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是警察,警察来抓她了。
李兰宁脑子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往前跑,直到无路可逃。
她站上顶楼边缘的水泥台,向下看一眼,一阵头晕目眩。
下面是静静的街道,隔着浓浓的夜色,看上去像深不见底的深渊。
冷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穿透她身上一层薄薄的睡衣,刺进骨缝里。
她四肢冰凉,心也一点点冻僵了,她鬼使神差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黑色的街道深不见底,静候着她。
跳下去就好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还有不敢直视的前路,通通一了百了。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厉婕的声音,“李兰宁你发什么疯,快下来。”
李兰宁回头看向身后,没有警察,只有厉婕和傅敏正朝她奔来。
先前的警笛声,慢慢消散了。
她下意识地朝他们大吼一声,“你们别过来。”
她的身体在狂风里晃了晃,险些失去平衡,厉婕心头一紧,还要向前,被傅敏一把拽住。
他看着李兰宁,沉默片刻,开口问她,“跳下去,想活还是想死?”
李兰宁因为悲愤而短暂沉静下来的大脑,瞬间又变成一团乱麻。
她回头看着傅敏,茫然地问,“想活想死?”
傅敏轻轻捏了捏厉婕的手,示意她稳住。
他松开手,朝前走了一小步,“这是五楼,跳下去不一定会死。”
傅敏说话间走到顶楼边缘,长腿迈上水泥台,垂眸目测了一下楼顶和地面的距离。
“这个高度,不做计划跳下去,死不了。”
李兰宁听着,没有发现身后,厉婕正一步步轻手轻脚地靠近。
傅敏看着李兰宁,“你胡乱跳下去,死不了,还活受罪。”
“如果脊椎先着地,你身上的骨头会在瞬间碎掉,你会变成一层皮包着的骨头渣。”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的说,“但你不会立刻死。”
傅敏继续说,“那时候你的神经会抽搐,痉挛,内脏被挤压窒息。”
“你的整个肉身像塞进了绞肉机,你得熬着,最后,你才可以去死。”
李兰宁的脸已经被吓得发绿。
傅敏侧过头说,“最惨的是四肢先着地,你会全身粉碎性骨折,但也死不了。”
“你会被送进重症监护,全身打满钢钉。”
“等你出院后,或者高位截瘫,全身毫无知觉,躺在床上吃喝拉撒过完下半辈子。”
“又或者你会经过漫长的康复锻炼,身上带着几百根钢钉,过完下半辈子。”
此时,先前骤然消停的警笛声,再度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李兰宁全身都在抖。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跳下去,只要死了,就真的可以一了百了。
死了,就可以不被法律、不被警察、不被七大姑八大姨、左邻右舍,不被所有人审判了。
李兰宁迎风抹了一把泪,大声朝厉婕说,“厉婕,我不想被警察抓走,我不想回去。”
厉婕朝她厉声喊,“你又没杀人,怕什么?”
李兰宁在夜色里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厉婕。
傅敏盯着李兰宁,沉声问她,“你真的想死吗,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