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路狂欢
凌晨一点，沉睡中的小旅馆被门外持续不断的警笛声惊醒了。
住客们在黑暗中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过后，一丝凉意爬上脊背。
一扇扇黑着的窗户渐次亮起，旅馆老板趿着拖鞋，跑到朝街的玻璃门跟前。
狂闪的警灯刺穿沉沉的眼皮，将他的困意瞬间驱得一干二净。
他打开门，不知所措地看着一队警察鱼贯而入，整个人都吓呆了。
为首的警察看上去五十出头，身材敦实，皮肤粗糙，面相有点凶。
那警察目光扫过来的一瞬，旅馆老板只觉自己小臂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平时最爱插科打诨的一个人，直接吓结巴了。
“你是这儿的老板？”警察问他。
旅馆老板连忙点点头，压着心头的恐惧，“怎,怎么了？”
刑警徐科亮明证件，言简意赅地说，“公安检查，请配合。”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队肃然待命的刑警便分工有序地行动起来。
徐科身后走出一名英飒的女刑警，对旅馆老板招招手。
“请把今天，所有入住人员信息给我看一下。”
那女警长得清秀，表情温和许多。
旅馆老板被吓飞的三魂七魄这才稍稍归位，忙不叠跑到柜台后打开电脑。
正在这时，楼上传来凄厉的哭声，伴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冲了下来，歇斯底里地哭喊。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女警邢雯刚要走到电脑前，闻声停在了楼梯口，一把拦住疯癫的李兰宁。
“怎么回事？”她一脸平静。
李兰宁满脸是泪，抓住邢雯的双臂，哆哆嗦嗦地重复道，“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徐科走上前，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杀了谁？”
李兰宁疯了一样，听不懂别人问什么，只一遍遍地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徐科又问，“谁死了？尸体呢？”
李兰宁这回像是听明白了，抬手指向门外。
“就在外面，他跳楼了，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她说完又崩溃地哭起来。
徐科和徒弟邢雯交换一下眼神，他们今晚有重要任务在身，没想到斜刺里冒出这么一档子突发情况。
他示意邢雯带李兰宁去外面核实情况，自己走到电脑前查看入住人员信息。
李兰宁跟着邢雯走到旅馆门外，冷冽的夜风扑面而来，她抖的停不下来。
李兰宁回头看了眼玻璃门后，小旅馆灯火通明的客厅。
那个凶巴巴的老刑警在俯身查看电脑，有刑警把守旅馆楼前，有刑警走上二楼检查。
这些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没人朝她这边投来一丝关注。
很显然，警察今晚要找的人，不是她。
她悄然松了口气，又连忙查看旅馆前面的空地，干干净净，除了一排警车，什么也没有。
傅敏呢？
就在刚才，李兰宁看到傅敏纵跳了下去，她不明白，傅敏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楼顶楼，厉婕坐在房檐上，背着大风点了根烟。
她抽了口烟，垂眸看向四楼阳台上全须全尾的傅敏。
“帮个忙。”傅敏背靠栏杆，抬头朝她轻轻笑了笑。
厉婕胸口有团东西堵着，上不去下不来。
她沉默抽着烟，不想理楼下的疯子，刚刚傅敏那一跳太突然，是真的吓到她了。
她本能地扑到楼檐，嘴里喊着傅敏的名字，狂风吹乱头发，将她的声音割得四分五裂。
可下一秒，她看到傅敏两手抄兜站在四楼阳台上，正忍俊不禁的看着她。
恐惧转成怒火，厉婕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生气了？”楼下传来傅敏吊儿郎当的声音，“这么不禁逗？”
厉婕喷出口烟，朝他凉凉一笑，“凭本事跳下去，再凭本事上来呗。”
傅敏点点头，“你说得对，等我啊。”
他说着便抬起一条长腿蹬上阳台边缘，两手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厉婕垂着眼皮，沉默看傅敏另一条长腿消失在房檐遮挡的视线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攀上房檐，紧接着，是傅敏那张带着书卷气的面孔。
他努力仰起脸，笑着跟厉婕打商量，“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厉婕依旧懒得理他。
一阵大风刮过，厉婕手里的烟在风中四散开来。
傅敏修长的身子随着大风晃了晃，像是随时要被狂风掀走。
“救我。”他表情平淡，还带着一丝笑意。
厉婕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不要脸。
她在房檐上摁灭烟头，起身要走。
“厉婕。”傅敏叫她。
厉婕脚步不停，傅敏在她身后忽然说，“警察就在楼下。”
厉婕停下脚步，转身又慢慢走了回来，她走上房檐，马丁靴离傅敏的手只在毫厘之间。
她垂眸看着傅敏，淡声问，“所以呢？”
傅敏迎着厉婕的目光，沉默。
时间好似静止，狂风也似静止了，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两个。
他们平静地看着彼此，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傅敏忽然笑了。
“我不想被警察怀疑，当成躲在阳台上的逃犯。”
厉婕静静看着傅敏，直到他唇角的笑容淡去。
她蹲下来，朝他伸出手。
傅敏两手撑住楼檐，认真地看向厉婕，“我命在你手上了。”
厉婕朝他淡淡一笑，轻声说，“那你可要小心了。”
傅敏弯了弯唇角，两臂发力向上一撑，胳膊肘撑在房檐上，一条腿也攀上了房檐。
厉婕伸手抓住傅敏肩膀往里拖。
房檐离阳台悬空太高，傅敏勉力翻上来的身子险些滑下去，厉婕用尽力气把傅敏往后拽。
命悬一线，傅敏忽然向内奋力一翻，两个人一起滚倒在顶楼上。
他们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好半天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厉婕听到傅敏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没好气地问傅敏，“你是不是有病？怎么这么疯？”
傅敏笑够了，慢慢坐起身，他看着厉婕，一字一句的说，“为了找到害死我哥的凶手，我还可以更疯。”
厉婕偏过头，躺着看向傅敏，更觉得他镜片后的目光偏执得惊人。
厉婕轻叹，“你纠缠我也没用，我不认识你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傅敏没说话，项链的事，让他笃定这女人在说谎。
他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满心的焦虑，云淡风轻地说，“我会让你说真话的。”
厉婕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想，那试试吧。
傅敏不再提傅政的事，和厉婕一坐一躺，安静地看着漫天灿烂的繁星。
傅敏忽然伸出手，问道，“有烟吗？”
厉婕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扔进傅敏怀里，自己也慢慢坐了起来。
傅敏却不急着抽烟了，好奇地问，“你那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厉婕对着夜色沉默一会儿，才说，“她以为自己杀人了。”
傅敏，“有吗？”
厉婕转头看傅敏，脑海里飘渺的闪过什么，她懒的在乎，只是笑着回答他。
“她那么胆小，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
两人回到二楼时，正有警察在楼道里逐个房间进行检查。
傅敏送厉婕到房间门口，看她开门，走进房间。
厉婕关门的瞬间，身后传来傅敏低沉的声线，“明天见。”
厉婕扶着门的手顿了顿，灿然一笑，“嗯，明天见。”
旅馆外，李兰宁终于向刑警邢雯解释清楚傅敏跳楼的乌龙。
邢雯没好气地看了眼时间，拔腿就往旅馆里面走。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看到李兰宁还呆呆站在外面。
“快回去吧。”她说。
李兰宁忍不住，“你们在抓犯人吗？”
邢雯没回答，只说，“今晚别瞎跑，好好在房间里呆着。”
她说完大步走进旅馆，挺劲的背影，透着一种箭在弦上的危机感，快速消失。
今天临近一点，局里接到线报，五省流窜作案的连环杀人犯出现在了临夏的小旅馆。
这个杀人犯，21年的时间，在兰州、白银、西宁、咸阳、贵阳等地，杀害了13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