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凌晨的草原一片静谧。
月亮从云后探出半张惊愕的面孔,窥视着人间诡异的一幕。
一具扭曲的尸体倒在血泊中,瞪着一双不能瞑目的眼,惨白的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神色。
像是惊疑,像是不甘,又像是百感交集。
他这一生所有的悲欢喜怒都已戛然而止,生命归于烟尘。
可不远处的花丛里,生命正在以最疯狂,最炽烈地方式熊熊燃烧着。
那具尸体,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无知无觉地目睹着这扭曲、疯癫的一幕。
风吹过无边的花海,油菜花颤抖着摇摆,狂舞,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海浪。
花瓣上那层月光的清辉,随之翻涌,起伏,碾碎在汹涌的浪涛里。
傅敏和厉婕滚倒在这片潮水般汹涌的花海里,任狂浪的欲望,如海啸般将他们吞没。
淋血的绿萝倒在一边,藏刀晾在月光下,刀刃闪着幽寒的光。
厉婕胸口贴着傅敏坚硬的胸膛,感觉到了他擂鼓般,狂躁的心跳。
他们急切地吻着,像狂风暴雨,夺走了肺腑内的所有氧气。
厉婕沉沦在身体的窒息和精神的无限空虚里,整个人时而像沉入海底,时而像被抛上云层。
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万蚁蚀骨般的渴望,在血管中叫嚣挣扎,想要被刺穿,想要被碾碎,想要刚刚杀戮时几乎冲顶的快感在这一刻抵达真正的高潮。
她更想要从身到心被凌虐成泥,然后灵魂的痛苦与欲望一并蒸腾,消失在这来去自如的夜风里,最后她的这一生在极致的欢愉里得到一丝久违的解脱。
她喉咙发出低吟,毫不掩饰那一丝原始的渴望。
厉婕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紧紧攀住傅敏,猛烈地回应着他的狂吻。
两个人像饿了一个世纪的野兽,贪婪又急切地撕咬着彼此。
厉婕喘息着,在傅敏耳边低声咒骂:“你变态。”
傅敏头皮瞬间一炸,竟然在这声咒骂里变得兴奋异常。
他觉得自己疯了,或许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变态,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他连撕带扯,直到厉婕一身皎洁,横陈在倒伏的花草和泥土上,像某种圣洁的东西跌入肮脏的泥潭,视觉冲击让人血脉喷张。
傅敏跪伏在她面前,虔诚好似信徒,贪婪好似饿鬼。
厉婕却火上浇油,无遮无拦,粗野到了极致,妖冶到了极致,反倒回归了单纯无比的性感,让人血脉沸腾,目眩神迷。
傅敏大脑骤然一片空白,几乎是狂乱地扑到了厉婕身上。
一瞬间,厉婕被烫得全身战栗,她笑着,缠绕上他。
下一秒,厉婕仰起纤细的脖颈,整个身体突然向上躬了起来。
她身体里盘桓的快感从双腿直抵头皮,竟然在一瞬间,冲到了巅峰。
傅敏感觉到了厉婕身体激烈的反应,整个人彻底疯了。
狂风又起,草木摇颤。
傅敏的眼前一片颠倒陆离。
厉婕颠簸着,双眼迷离,呻吟着骂他,“你畜生。”
傅敏忽然更狂了,低喘着回应她:“我就是畜生。”
他双目赤红,全身兴奋得战栗,变态与背德,彻底吞噬了他,把他变成一个暴虐的怪物。
见血,欲望疯长了百倍。
很快,厉婕再次痉挛起来,迷乱地叫着傅敏的名字,骂他,羞辱他。
傅敏沉默不语,做出更猛烈的报复。
当厉婕第三次双目失神,全身颤抖时,傅敏脑海里忽然炸开一团炽烈的花火。
像打铁花,滚烫的铁水泼进漆黑的夜空,绽开一朵朵炫目的火树银花。
两个人同时酣畅淋漓地叫出了声。
傅敏艰难地找回一线细若游丝的理智,低头封住了厉婕的嘴,堵住她的叫声。
他吻着她,抱着她,直到两个人全身的战栗,渐渐停止。
傅敏大汗淋漓地躺倒在狼藉的花丛里。
四周重回寂静,他们闭上眼睛,听到了永不驻足的风声,在盛夏的草原上徘徊,听到了油菜花簌簌的摇摆,听到了身子下面的泥土绵长平静的呼吸。
不管有多少末路疯狂在上演,这个世界却依然安详。
厉婕胸口起伏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傅敏,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耳边传来傅敏一声轻笑,仿佛没了灵魂,“是啊,和你绝配。”
他翻过身,将她脱力的身体搂进怀里,肌肤相触的刹那,傅敏再次难以遏制地渴望起来。
他忽然将她翻转过来,把她雪白的身体压在烂泥似的花丛间。
泥浪翻涌,他们在欲海里再次放肆起来。
傅敏温柔地抚摸着厉婕的每一寸皮肤,抚上她美丽脆弱的蝴蝶谷,修长的天鹅颈。
忽然,傅敏颤抖的指尖停留在厉婕脖子上那个血红的蝴蝶纹身上。
透过蝴蝶纤薄的赤羽,他摸到一块凹凸不平的皮肤。
那是伤疤的质感,粗粝谨慎,不动声色地蛰伏在蝴蝶张扬的翅膀下,不见天光,不动声色。
傅敏忽然停了下来。
一瞬间,两个人定格在了冷凝的月光里。
回忆像一把血淋淋的尖刀,刺破他脑海中欲望的迷障,将七年前的那一幕,清晰无比地抛到他眼前。
躲无法躲,避无可避。
他看到昏黄的路灯下,那个女孩无助的身影,尖叫,挣扎,被脚踢,被烟头烫。
他拨开里三层外三层冷漠的看客,义愤填膺地冲了上去,一拳揍在了那个施暴的男人脸上。
女孩蹲在地上,纤细的身子颤抖着,收拾着散落了一地的课本和文具,白皙的脖子上,那块烫伤触目惊心。
他一拳接一拳,直到把那个男人打得满地找牙,抱头鼠窜,回头一看,女孩已经收拾好书包,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女孩单薄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孤独寥落,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被四周虎视眈眈的黑暗吞没。
傅敏下意识地向前追了几步,想问问她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可他手机忽然响了,低头一看,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他猛然想起来,今天是哥哥的生日,学校白天封闭式管理,一家人都等他下了晚自习回家吃蛋糕呢。
傅敏慌忙扶起扔在马路牙子上的自行车,抬腿跨了上去。
他最后看了眼路灯下渐行渐远的女孩,心一横,朝着反方向骑去。
夜风吹起少年鼓荡的校服,那时的他无知无觉。
两人的命运线,就这样相交又错过了,顺着漆黑的夜色,一个延伸到地狱,一个穿梭在人间。
傅敏全身滚烫的血液,在回忆疾驰而过的画面里,一点点凉了下来。
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悔恨蔓延过四肢百骸,将他五脏六腑纠结成一团,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痛不欲生。
他想,如果当时他追上了她会怎么样呢?
他会陪她去医院,会保护她,会安慰她,会在那个冷漠的人间成为她温暖的庇护所。
如果是那样,她的人生,会不会走出一条全然不同的路?
明亮,温暖。
他们的命运线,会在阳光下轻盈的缠绕,延伸到生命的尽头。
可他就那样错过了她。
所以此刻,他们的命运只能在无边无际的荒草和黑暗里纠缠,被一个尸体旁观着,绝望地,疯狂地堕落。
傅敏忽然明白了宿命的阴险和残酷,可他却毫无反抗之力。
唯有沉沦,闭着眼睛沉沦。
他要追上她,抓住她,这一次,再也不放手了。
哪怕和她一起堕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