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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美丽而我的双眸凶猛 正文 第二章 陈吟

    这个家长,是那天陈吟鞠躬道歉的时候,对她回以低头的男人。

    隔着来往的人群,男人微笑着向她招手:“咱们一桌。”

    陈吟走过去坐下,桌上的卷子确实是小笔盖的,她顺便又看了眼小笔盖新同桌的卷子,惊讶地对男人说:“你是窦佳成的家长啊。”

    男人点头:“是的。”

    陈吟打量他的五官和皮肤,也就二十出头:“年轻……”

    男人摆手:“他可不是我儿子,我是他舅,我姐和姐夫特别忙,所以有时候我来。”

    “哦。”

    “而且每次都是这种犯错了或者没考好的时候,外甥就老叫我来,小屁孩的心思你懂的。”

    陈吟歉意一笑:“上次孩子打架的事挺不好意思。”

    “小孩打打闹闹多正常,”曾辉看着她,“你家小丫头挺厉害,以后肯定没有男生欺负得了她。”

    “我没太教好……”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教的好,女孩厉害点好,能保护自己,以后我有闺女了,跆拳道柔道武术的班我都给她报上。”

    陈吟笑了:“学一样就行,样样精通就成武林盟主了。”

    男人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

    还有将近一半家长没有落座,教室里乱哄哄的,陈吟和男人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靠墙的角落,男人坐在里面,陈吟坐在外面,俩人不知道还应该说点什么了,就不约而同地低头看自家孩子的卷子,有点尴尬。

    男人开口:“那次在教导室我也误会了。第一眼见你我很意外,我就想这妈妈真年轻,像高中生,后来听陈老师说才知道你是她姐姐。”

    陈吟说:“嗯是,我其实……”

    正说着,陈吟眼神突然不对劲了,她屏住呼吸,定定地盯着男人的脸,把他盯得有点发慌,他说:“怎,怎么了?”

    陈吟:“别动。”

    陈吟的目光突然犀利了起来。

    男人:“为什……”

    陈吟:“嘘。”

    啪——

    倏地,陈吟伸出手臂,一掌将男人壁咚到了墙上。

    鼻尖与鼻尖差之毫厘,呼吸急促而温热。

    男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头一动不敢动,双眼睁得老大,因为离得太近,他看陈吟时眼睛对不上焦。

    几秒后,陈吟松开拍在墙上的手掌,一只压扁了的灰虫子躺在她手心上。

    陈吟看着手:“找死。”

    男人目瞪口呆:“这,这什么?”

    陈吟说:“潮虫,我家厕所总有。”

    男人继续目瞪口呆,缓缓点头:“啊……你,手不疼么?”

    “不疼啊,”上一秒理所当然,下一秒陈吟惊觉自己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哈哈,有点疼,但还行,还行还行哈哈哈陈老师来了快坐好。”

    陈吟赶紧缩起身子坐好,埋头看小笔盖的卷子,离男人较近的那半脸烧得通红,她强烈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她。

    家长会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老师还当众特意表扬了进步最大的小笔盖,家长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这样的场景可是几年一遇,陈吟美得像花儿一样。

    “你家在东边还是西边?”家长会结束后,男人边收拾卷子边问陈吟。

    陈吟说:“西边。”

    “那正好顺路,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

    陈吟小惊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男的也就二十出头,肯定没比自己大太多,居然就有车了。

    陈吟推辞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溜达回去就行。”

    男人说:“反正一个人开车无聊,陪我说说话。”

    于是,陈吟就跟他上车了。

    “会开的真长,憋得我。”男人坐上驾驶座,把车窗全开,点了一根烟。

    陈吟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怔怔地看着他。

    男人猛吸了几口,满脸爽歪歪,忽然意识到副驾驶有个女士,回头看她,问:“呛不呛?”

    “不呛。”

    “要不把你那边窗户也打开?”

    “麻烦了。”

    男人打开她的车窗,快速抽完了烟,发动了车子。

    “我家住东边的,但我要接上外甥去西城上补习班,要是平时还真不顺路呢,你说咱俩这缘分。”他说。

    “补什么课?”陈吟问。

    “初中的课呗。”

    陈吟吃惊:“现在就学初中的课有点早吧?”

    男人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不早了,现在孩子都提前学,等你上初中的时候别人都学第二遍了。我也不想让他上,但是他爸妈非坚持,我还能说啥。都这样,没办法。”

    陈吟若有所思。

    车又开了一段。

    陈吟开口:“那个班,还能报吗?”

    男人说:“应该能,这个班我哥们开的,我回头帮你问问。这班挺好的,老师请的都是六十二中的。”

    陈吟很兴奋:“六十二中?”

    六十二中是市重点之一,也是陈吟没念完的母校。

    “对。你要是想报名,咱俩加个微信,一会儿我把他推给你。”

    “行,太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ZH900806,加我。”

    陈吟搜到了他的微信,名字是ZH,头像是啃着铜锣烧的机器猫。

    男人瞄了一眼,不好意思地说:“我挺喜欢哆啦A梦。”

    陈吟申请添加了他为好友。

    “对了,学费要多少钱?”陈吟想到这个重要的事情。

    男人说:“单门课一年四千八,语数外套课一万四。”

    陈吟目瞪口呆。

    男人见她脸色不大好:“能接受么?”

    咬牙切齿:“能。”

    到了陈吟家小区门口,男人告诉她下周直接带着妹妹去补习班就行,到时候见,然后便把陈吟放下开车走了。

    没过一会儿,微信好友通过了。

    男人发来第一条消息:我叫曾辉。

    陈吟把自己的名字发了过去,把他的备注改成名字后,顺便扫了眼他的朋友圈。

    除了猫猫狗狗就是晒他自己做的菜,但好像不是个真正会做菜的,因为大多是他自己发明的黑暗料理,荔枝蛋花汤、腰子炒豆芽、红茶酱油鸡翅什么的,有成功的也有翻车的,他都乐此不疲。

    还有一些摘抄下来的美文句子,有点土。

    还有他有关生活的小小梦想:一个美丽的老婆,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只黑色的猫,一家简单的灯具店。

    好像是个挺爱生活的人呢。

    巧了,陈吟也是。

    不知不觉站在路边刷了十来分钟朋友圈,直到小笔盖突然出现,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叫她:“陈吟,会开完啦?”

    陈吟被小笔盖使劲扯着胳膊往家走。

    小笔盖催命连环问:“陈老师夸我了嘛?夸了嘛夸了嘛夸了嘛?”

    “夸了夸了夸了。”

    “请详细描述给我听,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我忘了。”

    “啥玩意儿???”

    “陈老师好像说让你再接再厉趁热打铁,报个补习班,争取冲刺六十二中。”

    “陈老师是疯子,姐你别理她吼。”

    晚上,小笔盖睡着以后,陈吟自己在台灯下看着手机发呆。她想了想,给对接翻译的姐姐发信息,问她最近有没有报酬比较多的大单,量大点也没问题。对接姐姐说有,有本美国有关人工智能的著作急需找人翻,里面有大量的专业术语,难度会很大,目前还没找到愿意接的人。

    陈吟说可以接,但是问她能不能提前结钱,姐姐说:“这可不行,要见译稿拿钱,不然拿了钱因为各种原因翻不出来了怎么办,规矩一直都是这样,你怎么会不知道。”

    陈吟道歉。

    姐姐问:“那你还接吗?”

    陈吟说:“接。”

    过了一会儿,陈吟收到了一封邮件,是六百多页的原稿和一份合同。

    陈吟粗略扫了一眼原稿,随便几眼就是十几个不认识的单词,而且一个比一个长,像一条条丑陋的毛毛虫。

    晚上十点。

    小笔盖在旁边睡得老香,她右脚缠住左脚,身体向右侧卧,左手却垫在了脑袋下面,另一只手往上伸,跟要够什么似的,整个人呈飞翔的麻花状。睡姿难度系数五颗星。

    陈吟很无语,懒得给她摆正,摆正了她自己也会再把身体拧起来。陈吟顾不上多想,赶紧开始翻译。

    挑灯夜战到凌晨两点,才翻了三页半,光翻词典就花了大半时间。

    陈吟崩溃了。

    笔往桌上一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疑问:

    什么工作能迅速赚到很多很多钱呢?

    她仰着脖子双眼放空,天花板上有块不规则形状的污渍,她就一直盯着看。

    那是前年她跟小笔盖刚搬进来的时候,她刚学做菜,被无良商家骗买了个劣质锅,做饭时锅煮炸了,土豆洋葱菜叶子满天飞,这块污渍就是当时崩上去的。

    她想起那天邻居们听见一声巨响,赶过来看,有个大妈不停地啧啧啧,小声说这俩孩子活不了多久。

    后来,姐俩在地板和墙上抠了一晚上菜,陈吟把还算干净的洗了洗拿小煮奶锅又炖了一遍,小笔盖吃的倒是津津有味,说会不会是因为有了墙皮的味道,墙皮里有面浆,所以这锅菜跟勾了芡似的,变好吃了。

    “陈吟,墙都比你会做菜。”小笔盖说。

    陈吟用勺子敲她脑袋:“你脑子里才全是面浆呢,装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知识。”

    敲完她陈吟又叼着勺子看着小笔盖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心想这么伶俐的脑瓜要是用在学习上,将来指定出人头地,不仅能活下来还能活得很漂亮。

    爸妈放弃了她们,但她不能放弃,这个聪明的小脑瓜不可以白白浪费掉,将来还指望着她给自己养老呢。

    这块污渍,不是一个污渍,是陈吟决心带着妹妹永远磨掉的过去。从今往后,她们要靠自己活下去。

    想到这,陈吟拿起外套出了家门,打算去楼下透透气。

    四月的夜凉凉的,陈吟的外套有点薄,她裹了裹外衣。在漆黑寂静的马路上有一处喧哗的光亮,这个点了居然还有营业的酒吧,里面有小乐队正在唱听不懂哪国语言的慢摇。

    说实话陈吟有点想进去喝点酒暖和暖和,但是想想这么晚了还是算了。

    她正打算往家走,一伙男男女女吵嚷着从酒吧互相搀扶着出来,但他们似乎不是朋友,因为只有男人们叫车走了。临走前,陈吟看到有个男的亲吻一个女人脸颊的时候顺手把几张红票子塞进了她抹胸衣里雪白的乳沟间。女人笑得满脸红晕,目送他上了车,车开走,她又转身进酒吧了。

    陈吟紧住衣领,以防冷风灌进脖子。

    她想,什么工作能迅速赚到很多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