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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美丽而我的双眸凶猛 正文 第二十章 成筠

    有学生曾经问过曾辉,如何委婉地知道一个女人是否愿意跟你过夜?

    他回答说:约她去旅行。

    学生疑惑不解:这有什么直接关系么?

    他说:看她是愿意去远的地方还是近的地方。

    她要是选择了近的地方,当天就能往返,说明她还不想跟你在外面过夜。但如果她答应跟你去远一点的地方,比如南方,一听就知道一天肯定回不来的那种,那就代表她默认与你睡一张床了。就算她没睡,肯跟你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也说明她对你有意思。

    这招试探是曾辉自己发明的,他曾经屡试不爽。

    可要是答应了跟你去远方又放你鸽子,是什么意思呢?

    曾辉也有些迷茫了。

    那一夜,曾辉把喝醉了的成筠送回了家又返回到KTV。

    包间里满地的酒瓶子,乌烟瘴气得看不清人,只听声是一群人,有男的有女的,有人唱有人笑,曾辉几步走进去,压下刘苏生刚要往嘴里送的酒杯,抓起他的外套,说:“走了,开工了。”

    “呀?你咋回来了?”

    刘苏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曾辉拉了起来,沙发上的人们见寿星被拉走了直在后面嚷嚷。

    二人走出包间,刘苏生微醉地问:“妞呢?你不是送她回家了么,你不趁人家喝多了好好发挥一下,怎么自己又跑回来了?”

    曾辉把外套往他身上一扔:“鱼上钩了。”

    刘苏生一下子就酒醒了:“真的?!行啊小子,速度啊。”

    “嗯,所以我打算今晚就把最后一章整理出来,尽快给霍总。”

    “事不宜迟啊,回家整!走走走走走。”一提起钱,刘苏生生日都不过了,都忘了跟包间里的人打声招呼,就直接拽着曾辉回家了。

    二人回到了曾辉的住处,那是一套三层的顶楼套房。

    曾辉坐在书房挑灯夜战,整理着十二猎女手册最后一章女商人的手稿,刘苏生也兴奋地睡不着,就一直陪着,在曾辉的房子里闲逛。

    曾辉平时没什么爱好,唯一称得上爱好的应该就是喜欢收藏手办和盲盒。

    所谓盲盒,里面通常装的是动漫、影视作品的周边,或者设计师单独设计出来的玩偶。之所以叫盲盒,是因为盒子上没有标注,只有打开才会知道自己抽到了什么。不确定的刺激会加强重复决策,就这点来看,这和买彩票颇为相像,都有赌运气的成分。

    但是玩盲盒的玩家都知道,每个系列的盲盒都有那么一两个产品出现概率极小,就像小时候吃干脆面攒水浒卡,我们永远都抽不到宋江一样。

    曾辉的极端之处就在于,他一定要凑齐每个系列的所有产品,不管最后剩下的那一两个有多难抽到,他都会一直买一直买,直到买到手为止。至于剩下那些成堆成堆的重复玩意儿,他会转手低价处理掉。

    因此,曾辉家里有一个房间是专门摆放这些盲盒手办的,虽然刘苏生已经来过他家千百次,但每次走进这个房间,还是会叹为观止。

    这极度的强迫症也体现在了曾辉对待工作的态度上。

    十二猎女手册,是他多年的呕心沥血之作,十二个女人,缺一不可,不管有多难。

    曾辉连夜赶工,终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完成了十二猎女手册的全部内容,他把手稿交给刘苏生,让他如果可以,明天就给霍振川送过去。

    “跟我一起咯,你当面给他多好。”刘苏生打着哈欠对他说。

    “我去不了,”曾辉从柜里拉出行李箱,“我明天得跟成筠去旅行。”

    刘苏生一听就不对了,赶紧把曾辉又按回了座位上:“吁吁吁——你等会儿,什么情况,合着你今晚没把她办了呀。”

    “没有啊。”

    “那你跟我说鱼上钩了。”

    “都答应跟我去南方了,难道不就是上钩了。”曾辉面不改色地反问他。

    “那,那毕竟还不算完全成功嘛,你这么着急就把最后一章写出来给人家老霍,能行么。”

    “明天一到不就成了么,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你到底给不给他,你不给就等我回来亲自给他。”曾辉嫌他废话多,说着就把手稿往回抢。

    “哎给给给,我给我给,”刘苏生把手稿死死抱在怀里,“我不就是怕明天出点什么岔子么……”

    曾辉嗤笑:“能出什么岔子。”

    第二天,果然出岔子了。

    曾辉背好行李去机场,等了半天,成筠都没出现。

    直到航班起飞了,他一个人站在机场大厅,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暂时无法接通,发了好几条微信,也没收到回音。

    中午,刘苏生从娱恒回来,下了车,手拿着车钥匙和一份合同,哼着小曲往家走。

    打开了家门,擡头一看,愣住了。

    “你咋还没走?”

    他问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曾辉。

    曾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目光又落回到电视上不知所云的综艺节目。

    刘苏生瞄到了客厅中央的行李箱,猛然反应过来:“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曾辉仍不说话,只是从鼻子叹了口气。

    刘苏生赶忙凑过去追问:“什么情况,露馅了?”

    曾辉摇摇头。

    “吵翻了?”

    还是摇头。

    “那为啥人没来啊!”

    “不知道。”

    “那,那我这手册都已经给老霍了,”刘苏山抖了抖手里的合同,“钱都拿了啊。要是让人家发现咱写的攻略不好使怎么办?要不,我现在找他把手册收回来。”

    “不用,我们现在需要钱,这事就先别跟霍总说了,我这两天再看看她是怎么回事,你赶紧拿着钱办正事,”曾辉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点了,“对了,人都找着了吗?”

    刘苏生唉声叹气,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一提这个我就头大,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联系方式全换了,一个都联系不上,以前跟咱俩称兄道弟的,现在全都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曾辉深吸了一口烟,低下头:“你也别着急,也是时间太久了,断了联系很正常,你再仔细找找,重振这个机构光靠咱俩不行。”

    “没问题,你放心,包我身上。”

    曾辉则陷入了沉思,满脑子都是成筠,他打算如果再过几天还没她的消息,就去她公司一趟。

    “小成总?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呀,”成筠的助理小纪接待了曾辉,“她都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应该是出差了吧。”

    曾辉不相信她的话:“你的领导去哪儿你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领导的行踪哪可能天天跟我汇报呀,尤其是我们小成总,整天来无影去无踪的,她老这样,突然消失几天,又突然出现,我都习惯了。”

    “那你们白总呢?”

    “白总确实是去出差了,带没带小成总我就不知道了。”

    曾辉站在原地叹了声气,眉头紧皱着,环顾了一下成筠平时工作的办公室,又问小纪:“你们成总是不是还在上大四,她会回学校了么。”

    “不……会……吧,”她也不十分确定,“小成总今年很少回学校了,大四没什么事儿,但也说不定啊。”

    “好吧,她如果回来了请你立刻告诉我,谢谢。”

    曾辉给了小纪一张名片,然后就离开了。

    “你这房子我是退租还是不退呢?”

    成筠音信全无的半个月后,刘苏生站在曾辉与人合租的那间老居民楼拥挤的小单间里,问曾辉。

    “不退。”

    “鱼都跑了还留着这房子干嘛。”

    “万一鱼又回来了呢,发现房子消失了不就露馅了。”

    曾辉去卫生间往喷壶里接水,刘苏生跟着其身后,有句话不太好意思说,酝酿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可我觉得,她怎么像是在躲你呢……”

    曾辉一顿,眼睛虽然看着手里的喷壶,但水已经接冒了。

    刘苏生继续补刀:“人家连家门密码都改了,明显就是不想让你找到。你这次……不是玩儿脱了吧?”

    曾辉擡眼,从洗手池的镜子里看他,目光犀利而冷峻。

    刘苏生狐疑地说:“她……不会是同行吧?”

    曾辉盯着他,眼睑一颤,终于开口回应了:“有点像,我怀疑过。”

    如果真是这种可能,刘苏生可有些诧异,这么多年,曾辉也不是没碰到过女同行,但就像深夜密林中突然对视上的两双眼,只需从那凶猛的目光里,双方便能认出彼此是同类一样,曾辉通常一眼就可以把女pua辨认出来。

    一般情况下,同行相撞是互相回避的,这是一种默契。

    可这一次,曾辉竟对成筠是不是同行并不十分确定。

    “你跟她还没那个吧?”

    曾辉把喷壶扣好盖子,走回房间,刘苏生紧跟其后,追问他。

    “没有。”

    “那她花了你多少钱?”

    “一直都是我在花她钱。”曾辉回答。

    “那这女的一不图色二不图钱,你这次的人设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如果真是同行,那她勾搭你到底图啥呢?而且她什么也没得着,顶多就跟你腻歪了一阵子,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没影了,啥意思呢?”

    “所以,她又不像同行。”

    曾辉站在阳台前,用喷壶一下下地喷着成筠送给他的薄荷,呼吸越发沉重起来。

    “要不我觉得还是算了,你换个人吧,或者就这样吧,反正手册已经卖给老霍了,就当咱们成功了。”

    曾辉听这话,忽然有些不悦:“你回家吧,我这阵子都住这儿。”

    当夜,月光柔软,黑夜静谧。

    曾辉一个人躺在这小房间里睡得很熟很沉。

    “曾辉。”

    忽然,耳畔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个轻柔而顽皮的女人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曾辉。”

    还有百灵般的笑声。

    不知唤了几遍,曾辉猛然惊醒,满头大汗。

    刚刚,他明明很想醒来,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似被梦魇压住了一样。

    他回头看窗台上的那盆薄荷,渐渐将呼吸平复回正常。

    是成筠的声音。

    曾辉觉得诧异,这么多年,这么多女人,从未有谁闯进过他的梦里。

    而且,不止一次。

    只要一住在这,曾辉晚上就会梦见她,听见她的声音,或许是这里有太多她的影子。难道是房间太小,有关她的回忆浓度太高,所以才会常常梦见?

    也或许是他头一回遇到一个衔着鱼饵跑了的鱼,所以对她格外在意?

    坦白说,曾辉不是爱上了她,只是她时而无限接近时而遥不可及、给出希望又模糊回避、明明心动了却又突然放手离去,使他陷入越来越深的迷惑,这份迷惑才是真正是他焦灼不安的缘由。

    曾辉有些受不住,去了趟医院,跟医生说他最近失眠多梦还有些幻听,医生觉得可能是压力太大导致的神经衰弱,给他开了点安眠药,叮嘱他每天都吃。

    曾辉拿着药回培训机构上课,学生们早早都到了,在教室里闲聊着。

    刘苏生见曾辉一上午都没来,过来问他去了哪儿。

    “去医院开了点安眠药。”

    “睡不好啊?”刘苏生关心地问。

    曾辉站在讲台上开启幻灯片,不吭声。

    “哎,何必呢,都让你就算了得了,我看你被那女的搞得压力好大,我可没见过你这样。”

    “我必须找出问题在哪儿。”

    “没准儿那女的就是反侦察能力强点,察觉出来你要睡她,自然就跑了呗。”

    曾辉仍不说话,调试着设备。

    刘苏生接着假设:“要不就是她就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专门喜欢撩男人,撩着撩着觉得没意思就走了呗。”

    与成筠最后见面的那晚还历历在目,曾辉试图从记忆里搜查蛛丝马迹:

    在ktv偶遇,她醉了,他送她。

    她踩着高跟鞋在盲道上一瘸一拐,他拉住了她的手,四目相对,截止此刻他确定一切气氛都还很对。

    直到……

    他提出去旅行。

    成筠的眼里好像闪过了一丝失望之类的东西。

    就是这里,开始不对了。

    “哎?笙哥,刘哥,你们聊啥呢?”

    一个学生突然凑过来,打断了曾辉的思绪。

    刘苏生:“跟你没关系,回座上课去。”

    学生:“我就是听见你俩说的,感觉我好像也遇到过类似的一个女的。”

    曾辉猛地擡眼看他:“你也见过?”

    “嗯,那女的是不是一开始一个劲儿地撩你,还老给你花钱。”

    “对。”刘苏生回答。

    “然后,她也从来不问你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女朋友,家里几口人,反正就是对你的个人信息好像不怎么在乎,害得我当时准备了一大堆词,结果一句都没用上。”

    曾辉想了想:“是。”

    “但是只要你想跟她上床或者直接表白,她就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曾辉抓着那学生的肩膀问:“她叫成筠么?”

    学生恍惚地点点头。

    “惯犯啊……”刘苏生惊呆了。

    “她这么做到底图什么,”曾辉刚想问,但很快闭上了嘴,他忽然想起,在很早以前,她就已经把答案告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