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12月26日，《歌王》总决赛“巅峰之夜”。
偌大的演播厅内，近三十米的舞台四周。8k环幕闪烁着主办方和赞助商的联合Logo，虚拟投影投出色彩斑斓的自然场景，各类近年来兴起的高科技都用在了总决赛的舞台上。
不光是音乐圈，很多影视圈的大咖也纷纷买了票亲临现场。经过七轮的淘汰赛，总决赛的歌手个个都是大咖，个个都很有听头。
看到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夏千枝心里甜丝丝的。
柳宛宛和池卿赶来了三亚，就连Hiro也千里迢迢从日本飞回中国，只为支持闺蜜合约期的最后一场综艺。池卿和Hiro抱着一杯奶茶喝，旁边的柳宛宛孤苦伶仃一脸幽怨。
爸爸妈妈也带着弟弟过来了。弟弟夏千树快期末考试了，在观众席上一边背《古代汉语》一边期待姐姐的出场。
还有陆曼臻和她的圈外新男友，张立雯老师，能来的都来了。
而俞秋棠这边，妈妈和俞秋松一家抱着小侄子赶来，连溪和关一哲两家坐到了观众席中排，迟锦芳和部分凤箫馆的戏班演员们也赶了过来。
好久没有这么多熟人欢聚一堂了。
在后台的俞秋棠不住瞥向屏幕上的观众席，目光敏锐地寻找着亲友，像个人来疯的小孩子般兴奋，和那庄重美艳的礼服裙格格不入。
夏千枝在看到俞秋棠服装与妆容的那一刹，心跳漏了半拍。她今天的造型，与自己写的歌的内容完美契合。一样散发着难以逼近的光芒，一样美艳动人，一样立足于世界甚至宇宙的中心。
无论已经看过她多少次，还是会心动。
“你今天这身，简直就是我的歌拟人了。”而就像心有灵犀一般，俞秋棠也恰巧点评了一句。
夏千枝尽力剔除言语中的暧昧。
“你也是。裙子穿得挺漂亮的。”
“哼哼，谢谢。”
“你挺适合穿裙子的。平常怎么不穿？”
“因为冷。”可怜兮兮。
“……”
夏千枝冲她笑了一下后，赶快扭过头去不看她。不能再看这勾人的家伙了，再看就犯罪了。
墙壁的另一侧越来越喧闹嘈杂，欢呼与聊天隔着玻璃天窗洒向亚龙湾满天繁星的夜空。
心突突地跳着，久违的紧张感侵袭全身。
虽然在几天内将那首歌练习了无数次，虽然在过去十年内将无数首歌曲练习了无数次，但夏千枝仍然觉得紧张。
不是因为舞台。
而是因为那日日夜夜睡在枕边的人。
明明早在几年前，就不会因即将到来的演出而紧张了。
夏千枝的余光瞥向坐在沙发右侧三分之一处，和江新月与冉小晴聊得热火朝天的俞秋棠。那张淡然又淡泊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胜负心或利益洗刷过的痕迹，当然也没有紧张。
为什么，她只在和我求婚的时候才会紧张吗，夏千枝抿嘴，既开心又不开心。
这时，刚出道时便熟识的老友，香港歌手黄羽生走过来打招呼：“天后今天唱什么？”
“原创歌曲。”夏千枝擡头看向他。
“我很期待。”黄羽生的手指拈了一下嘴边的小胡子。“听说你和百川的合约到期了，之后打算签哪个公司？”
“不签了。”夏千枝实话实说。
“想自己开工作室吗？”
“应该不会。”
黄羽生点点头，带点遗憾的口吻道：“不管怎么样，他们要是再听不到你的声音真是太可惜了。我太太每年都很期待你的新歌，你要是淡出了，我们都不知道下次去海边度假的路上该听什么歌曲了。”
“但到现在这个程度，我的新歌已经很无聊了，说难听些就是旧歌的重复。”夏千枝笑得很勉强。
“怎么会呢！或许你是亲历者，所以不知道你自己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变化。就拿咬字来说，你先前唱得很懒，但近些年来又开始清晰，仅仅因为这一个改变，你的每首歌就有了很大的不同。你去年那首《流浪者的石榴花》中，我还听出了呼麦的感觉。”
夏千枝愣住。
她从来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总之呢，我们听来，你每首歌都是不一样的。”黄羽生坐到她身旁的沙发上。“只要时间一点点过去，就会有改变。”
“是吗。”夏千枝垂下眼帘。
俞秋棠注意到了这边的对话，却仍在聊天。
“巅峰之夜”正式开始。
灯光一黑，隔壁的演播厅立刻安静；转播屏幕上，观众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仅打了一条聚光灯的舞台。
一位著名的女主持人上场。她是节目组特意从北京台调来的，专业性十足，没用几句便炒热了现场的气氛。
拿到出场顺序的时候，夏千枝很难不会怀疑这抽签其实是节目组内定好的。自己倒数第二个出场，而俞秋棠最后一个。
其他歌手们按照一种奇特的顺序逐个出场。每位歌手的选曲都颇具个人特色，但共同点就是都在尽自己所能卖力炫技。
镜头中，夏千枝优雅地坐在候场室，为隔壁演出舞台上的同行们鼓着掌。
但事实上，她的惊喜与震惊都是装出来的。不知不觉中，无论听到谁的演唱，都不会感到震撼了，只是意料之中的欣赏。
一辈子的震撼，已经被那个滑稽的“海边的莫扎特”夺走了。
“小天后”江新月是第六位出场的，选了一首《DogDaysareOver》。她不仅为这首歌做了法语化改编，甚至还在原曲的基础升了两个调。
听到江新月的演唱，夏千枝内心一颤。
模仿的痕迹越来越淡，这姑娘马上就要走到自己的风格了。
一浪更比一浪高。世界这个大熔炉里，好像也没有没了谁就会丢失色彩的道理。
“接下来这位，在七年前刚出道时便击败了一众老歌手，夺得了当年专辑销量第一。再往后的几年中，她蝉联了各类重量级的音乐奖项，为当今华语乐坛带来了一个传奇。”女主持人的声音换来了一阵粉丝的欢呼。“今天的她，为我们带来了一首原创歌曲；而写下这首曲子的人，是我们今天出场的另一位歌手。”
终于，到夏千枝上场了。
“下面有请夏千枝为我们带来歌曲《寻光》。”
舞台上的灯瞬间全部熄灭了。
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夏千枝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背后没有伴舞和合唱团，只有由寥寥三人组成的伴奏乐队。
音乐响起。
那是塔雷加风格的吉他合奏，如竖琴，如点在玻璃上的小颗鹅卵石。
今天这首歌的编曲，完全是由她自己完成的。因为俞秋棠将谱子交给她时，没有做任何的范唱，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只有一张写得整整齐齐的白纸黑字。
灯光亮起，舞台上只有站在立麦前的天后一人。
她身穿暗蓝色的露肩长裙，上面点缀了不少亮闪闪的饰品，在聚光灯下隐隐闪烁，如北极的星空。
天后一开口，本就安静的会场更是幽静。
那嗓音是冰川上最后的百灵鸟，通透又清澈，取代了共同仰望着的天空。
“去城市边际找你
听着霓虹灯的呼吸
……”
华语乐坛罕见的美嗓。除了美字，任何形容词都过于乏力。
而今日，夏千枝全身心投入，让整首歌曲更加难以用语言形容其美丽。那双涂了蓝色眼影的水杏眼带着温柔的水光望着观众席，谁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或看到了什么。
“无声无息间黯蓝夜风
吹灭了星空
天地之间仅留灯一盏
在你的窗前——”
间奏中，夏千枝加入了长久以来一直在练习的海豚音。如来自深海的歌声如天使的呜咽，空灵感笼罩了整个演播厅。
观众们倒吸一口冷气。大部分人头一次听到天后现场演唱海豚音，出乎意料的厉害。
同样是高音，却找不到一丝刻意的炫技，与吉他的细密拨弦声融为一体。
歌曲的第二段加入了弦乐。一直在原地安静等待的小提琴手，终于加入了一直忙碌的两位吉他手。
而天后的嗓音更加坚定。她的眼睛越发悠远，像是被歌曲带进了情绪中，又像是想到了不在观众席上的某个人。
“荒草丛生多么美丽
荒芜月光下有一个你
你的歌像泪滴
打湿我眼底
歌声飞向月亮背面
夜幕悄然退到天边
没有风没有霜
只剩你光芒”
真美的情歌。
观众们越发陶醉，同时惊叹于这首歌的编曲与歌词。究竟是今天的哪位歌手为天后写的呢？
夏千枝继续唱着，最后的副歌部分来临，嗓音随着伴奏的变化愈发浓重。
现场部分焦急难耐的人们悄悄查起了手机，在看到词曲一栏时，震惊了。
他们和一开始的夏千枝一样，谁也无法把慢半拍的俞老板和这首歌的内容联系起来。
全曲即将结束。
收尾部分，现场的听众越发软了下来。
夏千枝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在爱人耳边唱一首摇篮曲：
“忽然之间夜消失不见
只剩下晨光
那就永远伴随你的歌
融进你的太阳”
最后一个渐弱，结束。
身穿星空蓝裙，画着蓝色眼影的天后闭着眼睛，雕塑般定格在舞台上。人造雾气渐渐散去，留下只会在童话中出现的造型。
不知献给谁的情歌。
只留下美丽的震撼。
沉浸在歌声中的观众们沉默了许久，直到主持人带头鼓起掌来，欢呼和尖叫才重新充斥演播厅。
在那之前，很多人都曾质疑过天后的唱功，认为她光凭音色封皇；但那次现场过后，没人再敢对此画上一个问号。
没有任何一处失误，堪称今年top级别的神级现场。
再次睁开眼，看到热泪盈眶的粉丝们时，夏千枝的眼角也湿润了。
那是喜悦的泪水。名次已经不重要了，一生中已经完成了这样一个现场，纵使明天立刻死去都没有问题。
下台前，夏千枝最后看了一眼观众席。
“谢谢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光。”
又是一阵恋恋不舍的欢呼。
走下舞台时，蓝色的星空裙融入一片漆黑，像星星融入了夜空。
下场之后，夏千枝悄悄凑到俞秋棠耳边说了一句话；镜头中，俞秋棠愣了一瞬，紧接着微笑地点点头，那张端庄的脸上竟能看出一丝无条件的宠溺感。
看到这段转播的观众们沸腾了，纷纷在从天后的口型猜她刚才说了什么，微博热搜也立刻安排上了这一条。
主持人重新上台：“最后出场的这位歌手，大家已经知道是谁了。而她的歌曲，也是今天某位歌手为她创作的原创歌曲。”
演播厅再次沸腾了。
大家已经隐隐猜到，刚才天后的那首歌是俞老板写的，那么俞老板这首一定就是天后写的了。
“下面有请俞秋棠为我们带来歌曲《自我》。”主持人用神秘的微笑勾起大家的期待。
俞秋棠的舞台同样空旷，只剩她一人站在孤零零的立麦前。只不过背后的乐队人数多了些，加入了竖琴和口琴的乐手。
本次服装的整体气质与她平常的风格截然相反，谁都不敢相信那是平常在镜头里傻乐永远温和的俞憨憨。
一袭镶着金边的红色长裙，口红也是艳压众人的究极正红色，压迫感扑面而来。
今日的“大魔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魔王。
口琴声率先响起，隐隐带着俄罗斯的风情。
俞秋棠一开口，依旧是熟悉的舞台“大魔王”。从气息到咬字，无一不是学院派的完美风格，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站在西风上
数着我的狂妄
为它留个地方
任它去膨胀
看不懂它的人
反把它当裂痕
一遍遍撕下来
把它扔进海
……”
开篇没几句，已经讲述了一个汹涌海浪上的故事。俞秋棠站在悬崖边，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前，数着飘在天上的自我。
但听着听着，大家觉得有些奇怪。是错觉吗，好像俞老板的唱腔有点向夏天后靠近了。
当然谁也不知道，那两人共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有与对方相似的变化理所当然。
短暂的过渡之后，高潮来临。
俞秋棠拉远的话筒，彻底打开了嗓子，声音如猛烈的潮水钻入听众的耳朵。
“只看到天上星星不见了
却揉皱化作我眼睛
吞没黑暗
幻如水晶
点亮整个世界性灵”
唱到这里，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标题的含义。
如此自大而狂妄的歌词，也只有“自我”二字才配得上。
为什么天后会写出这样一首歌，献给俞老板呢？听众一边陶醉，一边猜测着原因。
第二段，俞秋棠的嗓音愈发霸气，唱法愈发狂荡不羁：
“我站在海平上
爱着我的狂妄
愿随它去流浪
孤单又何妨”
镜头中，夏天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表情无比温柔。全国人民在那一刻看到了那样的表情，虽不明原因，却莫名觉得无比合适。
是啊，这首歌就是特意写给你的，夏千枝闭上眼睛。
不必谦虚，不必迷惘；你若不配站在太阳中心，那谁配呢。
“只看到天上太阳融化了
一点一点滑入我喉中
滚烫的痛
坠入我胸
引燃这世界的平庸
只看到眼前雾气消散了
给我的心献上一道光
不用迷惘
不见悲伤
世界不用装下我欲望
——”
俞秋棠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还加入了《魔笛》中花腔女高音的元素。如泣如诉，像在控诉这个世界，又像是在摆脱过去的某些回忆。
众人惊呆。
恍惚之间，他们从那连续的颤音中听到了不曾听到的故事。
俞老板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吗？那个永远微笑淡泊，永远好脾气，永远什么都不在乎的俞老板，曾经经历过什么？
花腔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熔岩凝固，海面静止。
俞秋棠的双手战术性擡起。
小提琴的把位也滑得越来越高，尖尖细细，却很弱，与吉他减弱的滑音共同走向演播厅玻璃顶中的夜空。
“只看到天空大地撕裂了
透出个缝
我闭上眼
甩手往前走”
虽然尾音减弱，但俞秋棠的头却擡得越来越高。
她在睥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
而最后一场演出结束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确信了今天的冠军和亚军，一定是天后和俞老板没跑了。
如果说前面歌手的演出是意料之内的精彩，那她们二位则是意料之外的震撼。
演播厅内很安静，进行中场休息。大众评审团正在投票，而后台的工作人员正火急火燎地统计着线上评台的投票情况。
候场室内，歌手们故作轻松地聊着天。
“千枝姐的嗓音好好听啊，梦中情嗓。”
“俞老板和天后肯定第一第二了，就看谁第一。”
“各位都很厉害。”
但无论是谁说话，夏千枝总能觉察出隐隐的火药味。
只有一人例外。
面对前辈和后辈们的奉承，俞秋棠只是报以腼腆的微笑，以及真心实意的回夸。那双大大的桃花眼永葆谦虚的热情，和多年前一模一样，却又自信了几分。
这人啊。
夏千枝笑了。
什么都在变，什么却都没有变。而那改变的地方，或许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过了约半小时，拿到次序卡的主持人重回舞台。聚光灯一打，氛围紧张了起来。
“欢迎收看《歌王》‘巅峰之夜’，我是主持人赵双。首先，感谢哈伦有机奶的赞助……”
不愧是联合举办的综艺，赞助商也不少，她足足念了五分钟才把所有金主爸爸的名字念完。
念完后，主持人长长换了口气：“最终的评审结果出来了，我相信电视机前的各位们和我一样期待结果。那么，究竟谁是本次‘巅峰之夜’总决赛的，让我们一探究竟。”
现场提前开始狂欢。荧光棒，应援手环与各家歌手的粉丝牌，在演播厅内还原了魔都的霓虹灯。
夏千枝和俞秋棠谁都没看，只是静静看着转播电视上主持人微笑的表情。
“第十名，胡璇。
第九名，黄羽生。
……
第三名，冉小晴。”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念出，镜头中显现出了一张张或欢喜或失望的脸。
在念到最后两名时，主持人故作玄虚地顿了很久。其实冠亚军的人选已毫无悬念，但具体顺序颇有争议。
“而最后两位，无论先念哪个，另一个都毫无悬念了。”主持人卖弄道。“那我们直接念冠军吧。”
台下掀起一阵肯定的欢呼声。
“夏千枝！”
“俞秋棠！”
“天后！”
“俞老板！”
“老婆我爱你！”
“……”
各种不同的声音互相交错，此起彼伏。主持人笑得很暧昧，天后隐婚都爆出很久了，竟然还有人以“老婆”相称。
夏千枝和俞秋棠二人依旧没有对视。
“冠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