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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马仕姐姐 正文 第83章 那是婚姻制或者恋爱关系都不能带来的,一种更纯粹的人间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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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那是婚姻制或者恋爱关系都不能带来的,一种更纯粹的人间关系

    你必然也曾幻想过为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而千里迢迢,不顾一切,那似乎就是铭刻在每个人心里的终极浪漫。

    从前顾西穗是不会做这件事的,因为她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她不喜欢有人在没有通知她的时候给她所谓的惊喜,以己度人,自然也不想给别人带来所谓的惊喜。

    而那天她真的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却发现,驱动她的并不是爱,而是破坏欲。她心里压着一团火,想的是,他们是不是真的敢强行带走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拉去隔离。

    她不想为难任何人,也不想给任何人谈麻烦,但如果,她在遵循所有的防疫政策的情况下还被困在了宁夏,那她还考虑什么工作什么未来?毁灭了算了,反正她已经活得很累了。

    而那架飞机是她乘坐过的人数最少的飞机,偌大的737,只有十个不到的客人,分散在各个角落里。

    一干人等中,只有顾西穗是双手空空,连个行李都没有,随身的小包里装着家门钥匙、身份证、手机、耳机、备用口罩、湿纸巾、一包香烟。

    除此之外,就一无所有了。

    她身上穿着的是起了毛球的旧T恤和短裤,一副下楼买菜的模样,结果却在中午十二点抵达了河东机场。

    权西森更是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当顾西穗说完那句“那你等着我”之后他还问:“你要干嘛?”

    “去见你。”

    “现在?”

    “对。”

    她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权西森则皱眉看着手机,没多久她就发了航班号过来,权西森问:你认真的?她却没有回复过。

    愣了一阵之后,权西森才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跟唐臣交代了一声,驱车出发。

    他在十一点左右到达机场,顾西穗的航班则在十一点二十抵达。权西森在出站口等待着,一方面,他不觉得顾西穗是个冲动的人,但另一方面,他也不觉得她会开那种无聊的玩笑,让他去机场扑个空。

    结果没想到,等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看到顾西穗兴奋地朝他挥着手,大声叫:“权西森!”

    2022年的4月末,小城市的机场是无比安静的,仅有的游客都诚惶诚恐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顾西穗那么一叫,所有人就都把目光转向她。

    那一天是顾西穗成年后最欢脱的时候,像小学或者初中时参加运动会,给同学加油似的,兴奋地跳着,叫着,然后一路小跑到权西森面前,隔着栏杆,飞快地说:“他们说我要隔离,我说我坐错飞机了,能不能直接返回广州,他们同意了。”

    “哈?”权西森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坐错飞机算是什么鬼解释?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顾西穗道:“我就是想亲自跟你说一声没事的,会好的。”

    她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冲权西森笑着。说完之后,就又飞快地拐回去了。

    等会儿……

    权西森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跟做梦似的,想都没想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拨打她的手机,却还在关机状态里。权西森只好去问保安:“刚才那个女人去哪里了?”

    “我咋知道?”保安也是一脸纳闷。

    权西森又去找地勤,但打听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广播室的时候,突然想起她说“能不能回广州”,于是顿了一下,立即跑到出发厅,查了一下当天去广州的航班,想也不想就买了最早那班的机票,排队、安检、前往登机口

    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什么,打电话给顾西穗,她却依然关着机。权西森只好又绕到出发厅,查了一下当天去广州的航班,一口气买了三张机票。

    柜台售票区的地勤人员茫然地看着他,问:“三个航班?”

    “对。”

    “可是……”

    “因为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出发。”权西森微笑着看着她说:“就当给航空事业做贡献了。”

    售票员还是一头雾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最终还是登记了之后,把票打给他——全价票,要死喔!

    权西森忍不住想,有钱人的钱也不是这么作着玩的……

    然后他拿着三张票去排队、安检。

    应当庆幸的是,河东机场反正就那么一点点大,他走了一阵子,就看到顾西穗了——机场方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办法让她空手隔离十四天,但也不想她活动范围太大,于是安排了她从员工通道到达的候机厅。以她日积月累的狗腿子能力,让其他服务人员原谅她真是太容易了,更何况,她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她只是在想,反正她想做的事真的做到了,顿时就很奇怪地得意了起来。

    而权西森则在不远处看着她,跟他在空中花园见到她那次一样,一个人,盘着腿,哼着歌,自得其乐地低头开着手机。背后是几何分割的湛蓝的天,逐渐长长的头发垂在脑后,露出骨骼分明的脖颈。

    他又是看了她半天,才几大步走过去。

    顾西穗擡头,然后呆住。

    “你干嘛?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你又在干嘛?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没好气地反问。

    顾西穗顿时就笑了起来,说:“我来看你啊!”

    “然后呢?”

    “看完了,就回去咯!”

    她一脸的淘气,让他忍不住锤了她的脑袋一下,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顾西穗看到他手里的机票,凑过去一张一张地看完,说:“你疯了吧?”

    “哪有你疯啊?”他摇摇头,刚才走得太快,此刻正在平复呼吸。顾西穗则道:“所以你真的要跟我回去啊?”

    “不然呢?”

    顾西穗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顾西穗在2022年做过的最冲动的,也无聊的事。她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想起2021年的12月31日,钱闪闪跟她说,记得要勇敢一点。

    而爱情,是勇者的奖赏。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做到了,真的勇敢过,也真的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爱。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权西森的肩膀,玩着他的手,他则反握住她的手指,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久之后,顾西穗才问:“你带数据线了吗?”

    “没有。”他还是那副没好气的样子,掏了掏牛仔裤的口袋,拿出钱包,打开看了一眼,说:“除了身份证、信用卡、安全套,以及一个创可贴之外,什么都没带。”

    “你们男的到底为什么非要在钱包里装一个安全套不可?”顾西穗拿过他的钱包看了一眼,内心喊了一声救命,居然是她当初送给文学博士的那一款。

    “不知道。”权西森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也皱眉想了一会儿,说:“可能是某种直男的终极信仰,每天都幻想着一出门就遇到一个大美女勾引我。”

    “噢?是吗?还能更普却信一点吗?”

    顾西穗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他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今天不就遇到了吗?”

    顾西穗再次大笑。

    那天中午他们俩就那样双手空空地坐在机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像两个流浪汉,或者逃课的中学生,又或者像私奔一样。

    自从上次离开宁夏后,那一天是顾西穗过得最轻松的一天,其实也是权西森最轻松的一天。

    当然他们各有各的问题,各有各的痛苦,可是却都没有聊起。

    临到准备上飞机了,权西森才问:“你的女朋友们都还好吗?”

    “钱闪闪回家去了,剩下的都七零八落的。”

    顾西穗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个月发生的事,他则一直耐心地听着。直到登机后,顾西穗才发现,他买的是公务舱,她则是经济舱。她不满地骂了一声:“该死的有钱人。”

    权西森则笑着,陪她坐在经济舱里。

    回程的航班倒是人多了一些,但依然是大半个飞机都空着,根本不需要换座位。

    空姐检完票之后,有点惊讶地看着了看权西森和顾西穗,但也没有让他返回原本的位置,只是说:“请隔开位置,保持社交距离。”

    顾西穗和权西森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后疫情时代的荒谬。

    不过他们还是分开了,一个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坐在靠走廊的位置,顾西穗讲完了,问权西森:“那刘太太一个人在家还OK吗?”

    “她说还好。”

    “吃的呢?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帮忙想想办法。”顾西穗说。

    上海太初有通行证,虽然无法帮助所有人,但终归是能通融一下的。

    权西森却道:“这个倒不用担心,她儿女都在上海,总能想到办法的。”

    他招呼空姐,要来了两罐啤酒——公务舱就是这点好,可以喝酒。

    易拉罐拉开的声音如此愉悦,在高空喝冰啤酒,还是顾西穗第一次体验。她能感觉到一提起刘先生,他的心情就不大好,不过顾西穗也没问,他是个成年人了,自己有消化痛苦的能力,用不着她担心。

    她记住的,无非是,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乘坐飞机。

    一个毫无意义的第一次,然而在疫情时代,又变得无比珍贵。

    那一天的天气非常糟糕,窗外是没有尽头的云海。顾西穗曾经在飞机上看过各种各样的云,但一点起伏都没有的、恍若末日般的云层,还是第一次见。那些云如此平缓,堆积成笔直的横线,分层清晰,如同另一条地平线。

    世界变得如此安静,却又漫无目的,长达半个小时都没有尽头,让顾西穗觉得恍惚。

    转过头来,才发现权西森已经睡着了。

    他一脸疲倦,垂着头,眼睛紧闭,下巴还沾着啤酒的痕迹——顾西穗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抹掉了他唇角的啤酒,犹豫了一下,又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才帮他戴好口罩。

    而他却在她的手指离开的瞬间,拉住了她的手。

    顾西穗笑了笑,心里想,原来恋人在旁边睡着是这么个感觉啊。

    那种不希望任何人惊扰他,忍不住想要保护他、并照顾好他的感觉。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下,顾西穗处在一种快饿疯了的状态里,焦躁不安地经历这一天也不知道第几次排队、核酸、登记……

    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她就拉着权西森去麦当劳,由于早上出门时以为送完钱闪闪就能回家,她的手机电量严重不足,几次开机关机、出示各种信息,到了这会儿,已经彻底没电了。

    21世纪终极的威胁终于到来,她咬着汉堡道:“我今天就靠你了。”

    权西森笑着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哪个家?佛山?”

    “对。”

    “为什么?”

    “因为没有广州的住处的钥匙。”

    “我有啊,你可以先送我回去,我上楼拿下来给你。”

    “但我今天又不想住在广州。”

    “为什么?”

    “累。”

    “那跟住哪里有什么区别?”

    “家里比较舒服。”

    顾西穗沉思着。

    权西森这才发现问题所在,道:“你爸妈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被姚总拐回去了,你为什么会抗拒去我家?”

    顾西穗这才赫然擡头,damnit!

    是哦,她爹妈认识权西森当天就公然跟着姚总跑了,她在紧张什么?

    不过,去男友家里,终究是不一样的吧……

    她想起第一次见宋子扬的父母时,完全是准儿媳的模式,在餐桌上扮演着乖巧可靠的“女朋友”。紧接着一对比,想起姚总,顿时就又无所谓了,说:“那就去你家好了。”

    权西森这才满意了,打开手机叫车。

    顾西穗则望着他,心里想,这应该是她跟权西森的第……也不知道几个节点。

    她只是明确地感觉到,他已经把他人生的一部分放到了她身上,而她则总算有了接纳的勇气,心里想,他们好像从恋人在逐渐地走向亲人。

    然而现在她相信他所说过的,即便是将来分手了,他们也依然可以变成一个人类喜欢另一个人类的关系。那是婚姻制或者恋爱关系都不能带来的,一种更纯粹的人间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