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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马仕姐姐 正文 第84章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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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一路上,权西森都在讲着,他家跟麻将厅其实没什么区别,千万不要期待什么。顾西穗本来也没当真,到地方了才愣住,她哪儿想得到“麻将厅”根本不是修辞,而是客观事实。

    广东的居住模式算是去中心化做得最好的地方了,中心商务区的豪宅都又贵又土,反倒是郊区随处可见那种舒适的联排小别墅,价格也便宜得多。

    姚总就住在广佛交界处的郊区,一幢至少五室三厅的大别墅,光车库就有两个。不过等他们抵达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什么都看不真切,大门打开后,只能听到客厅里的麻将声。

    还未进门,顾西穗就已经听到了姚总高亢的声音:“不是吧?你都打了那么多年了,居然打了个相公出来?”

    权西森带着顾西穗推门进去,但见姚总和几个同龄人正在麻将桌上争论着:“你自己数啊!就是少了一张牌!你刚才是不是杠的时候忘记拿牌了?”

    见权西森和顾西穗进来,姚总立即“哇”了一声道:“啊!你来得正好!过来替她!”

    姚总终究是姚总,顾西穗有一种任何人见到姚总,都能立即亢奋起来的感觉。

    顾西穗还没来得及浮现一个羞涩的笑容,就听到权西森说:“我们才刚下飞机,今天她可是一整天都在路上……”

    “为什么?”她不求甚解,但还是说:“哎呀年轻人,坐一天的飞机又怎么了?累不坏的!”然后一脸兴奋地跟其他人介绍道:“这是李月娥的女儿!”

    于是整个房间都热闹了起来,众人都敬仰又期待地看着顾西穗,“哇!”

    “那靓女你来!”

    “你肯定也不差的!”

    顾西穗一脸懵逼,不禁感慨她妈当年到底在这里干了什么?居然这么出名的吗?

    与此同时,陈姨端着餐盘出来,抱怨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都打了两天了!权西森今天要回来!”

    然后看到了顾西穗,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叫了声:“顾小姐。”又瞧见了权西森,连忙凑过去说:“哎呀,你总算到了,累不累?我刚才热了汤,你先吃饭还是先喝汤?”

    到底谁是谁儿子?谁是谁的妈?

    顾西穗看着陈姨跟权西森嘘寒问暖,姚总则趁机把顾西穗拉到了麻将桌上,说:“来来来,你快掷色子。”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顾西穗的手,在自动麻将桌上按了一下,之后道:“刚好,你先!”

    “你让她先吃饭好不好?”权西森不满地说。

    “吃什么饭嘛!饿不坏的!一个女朋友而已……”

    等会儿……什么叫一个女朋友而已?

    顾西穗自己都想起义了,谁知道接起牌一看,就立即问:“广东麻将还是四川麻将?”

    “川麻。”

    顾西穗这才放下包,坐正身体,继续拿牌。

    权西森则到她身后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说:“你妈可是佛山战神,你要是输了就完蛋了。”

    “啥玩意儿?”

    顾西穗吃惊地看向权西森,其他人则纷纷点头,道:“李月娥打牌真的很厉害!”“她什么时候再来佛山啊?”

    顾西穗皱眉看向姚总,姚总则眯起眼睛,挑衅地看着顾西穗,顾西穗这才放下了包,坐直身体,轻巧地丢了一张牌出去:“一万!”

    “碰!”

    顾西穗绝没有想到,她第一次去男朋友家会是这种画面:跟对方的母亲在战场上杀个你死我活、天昏地暗,打到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她总以为当初李月娥跟姚总的牌局是友好社交而已,亲自跟姚总打了一次牌,才发现其实姚总并不算特别会打,但她反应奇快无比,喜欢无形之间给人带来压力,让人措手不及,开始慌乱。

    而李月娥打牌的风格更是迷幻,都是逢年过节陪亲戚打牌练出来的,一边要照顾客人,一边要顾着厨房,一边还要打牌,逐渐就练出了一个人能猜出四个人牌型的奇门绝技,甚至不看别人的牌都知道对方应该怎么打,别人打错了,她还能指出问题所在,每次复盘都让所有人都震撼不已。

    想起李月娥打牌时的样子,顾西穗忍不住微笑,搞不好李月娥还真在这里大杀四方过。

    自小看着李月娥打牌长大的顾西穗怎么可能会输?

    尤其是反应力上面,她一个社畜要是输给了姚总,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打了两轮不到,顾西穗就毫不客气了,继承了李月娥的战神精神,张弛有度,有勇有谋,根本不给姚总面子。

    姚总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说:“欺负我没有个会打牌的女儿。”

    顾西穗狂笑不止。

    才进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顾西穗的脸就笑疼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姚总这么可爱的人呢?

    权西森则吃完饭就上楼洗澡去了,之后被陈姨差使着出去买水果,于是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一群女人厮杀。

    最后战局是以陈姨直接拔了插头为止,她怒气冲冲地说:“不能再打了!”

    顾西穗和姚总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陈姨,陈姨则道:“一天到晚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别人说话都不听,做了饭也没人吃……我不累的吗?我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忙着买菜洗菜,又说要吃姜母鸭,做好了又没有人吃,那你们叫我干什么?我从明天起不来了!”

    说着说着她居然哭了起来,顾西穗愣了一下,也不确定是应该先道歉好,还是先笑好。

    姚总则笑着说:“哎呦,你哭什么嘛,这不是女朋友来了,大家高兴嘛……”

    “噢,你还好意思说女朋友来了啊?那你说说人家是几点来的?进来几个小时了,连饭都没吃过,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哎呀你消消气,消消气……”众人全都劝了起来,说:“我们不打了,不打了。”

    所有人都笑着哄着陈姨,顾西穗也跟着笑,长达一个月的疲倦一扫而空,老老实实扮演着饥饿的女朋友,哪怕胃里的麦当劳还没消化干净,也埋头苦吃,边吃边夸,陈姨这才满意了。

    最后等众人都散去了,姚总和顾西穗才在餐桌前坐下,开了瓶葡萄酒问:“你去宁夏了?”

    “对……”顾西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因为老刘?”

    “嗯。”

    “那权西森还好吗?”

    “我觉得还行。”顾西穗说。

    她喜欢姚总连名带姓地称呼权西森,自带着平等的氛围,没有宠,也没有亲情捆绑。

    姚总点了点头,也没说别的,只是问:“钱闪闪呢?”

    顾西穗有点意外,没想到她会问起钱闪闪。

    奇妙的是,上一辈人对钱闪闪的接受程度是多过于年轻人的,好比李月娥,在短视频上看到钱闪闪的那些八卦后,也只是打了个电话来跟顾西穗说:“那些网友骂的好难听啊……闪闪真可怜……”之后又问:“她真的好多男朋友啊?……我就一直觉得她肯定有好多男朋友的,跟你爸说他还不信……”

    最后又说:“不过闪闪可爱呀,会打扮,嘴巴又甜,不像你……”

    “停!”

    顾西穗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外就是没有女人味之类的,但真要有“女人味”,她又比谁都慌张,唯恐顾西穗招惹上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

    一想到李月娥,顾西穗就又泛起了一阵微笑,她可真爱她老妈。

    顾西穗也不确定姚总是怎么看钱闪闪的,于是只是简要地讲了一下,姚总笑着道:“还真会折腾。”

    她似乎没有特别赞成的意思,顾西穗就忍不住问:“你怎么看呢?”

    姚总却点了根烟,道:“我哪儿知道啊?你们这些小姑娘总觉得一个人成功了,就什么都懂,但我们那代人的经验已经过时了,你们这代人的经验,是要由你们自己总结的。我们这代人的使命算是完成了,也该退居历史舞台了。”

    她语气里的沮丧让顾西穗徒然一怔。

    姚总则拿起酒杯,碰了碰顾西穗的杯子,继续说:“人活久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事算是大事了,什么战争和经济下行之类的,差不多每十年就来一次,社会新闻更是层出不穷……相比之下,被全网骂还真不是事儿,反正又少不了一块肉。”

    这话跟张文华如出一辙。

    那一年的4-6月,张文华也是最淡定的人之一。她朋友圈虽然会转发一些上海的新闻,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给公司里的人打气。

    自从她提出想看搞笑贴和电视剧之后,顾西穗就定期整理她觉得有趣的帖子给她。她最喜欢的是豆瓣的炸厨房小组,因为她也不太会做饭,时不时转发一下给顾西穗,道:我做出来的也是这样的。

    讲给姚总,姚总笑着道:“女人就是这样,要事业就不可能有生活了,尤其是做饭,一顿饭要做两三个钟头,洗洗切切再洗个碗,两顿饭,一天就没了。中餐好吃,但又最麻烦——我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做饭才创办的梦玲。”

    顾西穗只在网上看到过她创办梦玲的原因,说的是,觉得双职工家庭越来越多,小家电将解放劳动妇女的双手。后来问权西森,权西森的说法是,有一天她在厨房发了很久的呆,第二天就跑去注册公司了。

    总算有机会聊起这个话题,顾西穗问:“当时你就不怕失败吗?”

    “怕啊,怎么不怕?不过我才三十出头,觉得再失败也不过是带着权西森继续打工而已,不可能更差了。”她回忆了一阵,说:“权西森刚出生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连饭都吃不饱,那时候流行一句话,东西南北中,发财去广东……为了权西森,我们就跑过来了……你知道以前去深圳还要边防证的吗?”

    顾西穗点点头:“听我爸讲过。”

    “那时候去深圳可比出国什么的难多了,关外全都是铁丝网,我跟权成飞带着权西森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破洞的地方,本来还害怕权西森会哭,结果还好,他一直都很安静……”

    她忽然就讲起了往事来,怎么到的深圳,又怎么跟着工厂的老板从深圳到了东莞,怎么存的钱、怎么注册的公司、怎么跟银行贷款……

    这样的故事顾西穗不止听过一次,能在广东省留下来的外地人,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由女人讲起,又是第一次。

    姚总的视角都不一样,讲起TVB,说:“第一次看到香港的电视剧,看到那些女人又能干又潇洒,在街头哭半天,第二天还漂漂亮亮地去上班,心里觉得厉害得不得了,觉得人家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顾西穗莞尔,人跟人真是不一样,李月娥也爱看TVB,却总是跟着感情戏抹眼泪。

    “所以说什么人生经验之类的,哪里谈得上啊,不过就是咬着牙硬撑而已,有一天是一天。”她说:“权西森小时候都分不清他在哪个城市,因为搬来搬去都是工业区,广东的工业区也全都长一个样子,厂房、宿舍、城中村……我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住得起两居室,谁知道后来搞了这么大一幢房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就两个人,还非要买幢别墅,现在连上楼睡个觉都觉得好烦,还要爬楼梯,累!”

    讲着讲着她自己都笑了,顾西穗也跟着笑,但并不那么畅快。她感觉到姚总有心事,却又不方便问起。

    而等权西森回来后,姚总就立即掐断了话茬,又笑嘻嘻的,一会儿调侃着权西森,一会儿哄着陈姨。

    之后陈姨的老公来接她回家,姚总干脆也跟着走了,在楼下喊了一声:“权西森!我出去了,你们俩好好玩,明天要用车就打个电话!”

    权西森皱眉问:“这个点,你去哪?”

    “周阿姨那边。”

    权西森便顿了顿,没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