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问星宇:“你和芳娜在一起多久了?”
星宇粗略算了下,“半年吧。”
“相处半年就决定结婚,看来你对芳娜很满意了。”
星宇勉强笑笑,见明诚仍望着自己,一副想了解更多细节的神色,只得又道:“一开始觉得她很平常,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唔,感觉她很,很温柔,跟我蛮合拍……反正结婚最重要的,不就是平平稳稳么?”
明诚想起这两年陆续听到的关于星宇在外面疯玩的传闻,微笑不语。
星宇急于结束这个话题,转而问明诚:“大哥有没有给爸爸挑好礼物了?”
“呃,还在考虑……也许,会从字画里找找……”
星宇正想和他进一步讨论寿宴的事,明诚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一眼来显,立刻接起,听了片刻,低声说:“好,我大概十分钟后下楼……嗯,你在大厅等我吧。”
星宇留意到他讲的是国语,语气又格外温柔,立刻猜到电话很可能是周岚打来的。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搅得他坐立难安。
高雅等明诚接完电话问:“向总有事要忙?”
明诚笑道:“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一步了,余下的节目交给程总——老程,替我好好招待伊迪斯和宇仔。”
娱乐是程珣最拿手的项目,他当即眉飞色舞,“向总放心了,保证让他们玩得开开心心!”
明诚又跟高雅客套几句,正打算离开,星宇不知哪来的勇气,起身说:“要不然我们也走吧!这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了。”
程珣看高雅,高雅说:“我OK啊!走就走吧!”
莫妮卡临走就把单买了,四个人直接出了包间,一起乘电梯到一楼大堂。
星宇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四周,随时提防某个身影突然闯入眼帘,而当周岚微笑着迎向他们时,星宇竟没在第一眼把她认出来。
周岚穿了身黑色小套裙,通勤打扮,但那身衣服从裁剪到款式都透出精致的意味,星宇一打量就知道价格不菲,还有项链、耳坠,臂弯里抄着的手袋,无一不是高档品牌,搭配得也恰到好处。和两年前相比,眼前的周岚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她不再是星宇印象中那个虽然漂亮却略显寒酸的女孩。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神色间——她依然很美,却是那种收敛了锋芒,不再带有攻击性的美,热情自信的笑容里流露出几分令人信赖的亲和力。
周岚与在场所有人都打了招呼,目光却没有在任何人脸上多加停留,包括星宇,仿佛他们之间的过去不存在——两人视线交汇时,周岚的笑容没有半分走样,倒是星宇脸色发红,舌头微微有些打架,他明智地选择少说话,以免当众出丑。
但当周岚的视线转到明诚脸上后就再也挪不开了,笑容也深了几分。星宇悄悄转眸,观察明诚,见他也是一样,两人的眼里似乎只有彼此。
明知不应该,星宇内心依然涌起一股淡淡的嫉妒,不光因为看出周岚对明诚的爱,更因为明诚的能力——他居然把周岚塑造得如此成熟美艳,又落落大方。
一番客套话后,周岚的目光到底还是转回星宇身上,并毫不吝惜夸赞,“小向总比两年前更帅气了!”
星宇掩饰着窘迫恭维她,“你也比从前……咳,更漂亮了。”
明诚转首告诉周岚,“星宇八月份要订婚了。”
“是吗?”周岚挑眉笑,“恭喜你,终于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她说得放松而豁达,星宇却只有更难堪,讷讷说了声,“谢谢!”
心潮起伏间,他忽然想再说点什么,正酝酿时,周岚却已转向明诚,低声问:“你喝酒没有?”
“喝了,一点点。”
“那还是我来开车吧。”
明诚笑着打趣:“真打算做我的司机?”
“小心点总不是坏事……”
星宇掐断思绪,在对面两人情意绵绵的悄悄话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周岚很自然地把手插进明诚臂弯里,朝其他几位点点头说:“高总、程总、小向总,我们先走了,大家玩得尽兴!”
星宇呆呆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得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直到程珣把手搭在他肩上。
“宇仔,咱们找地方玩玩去?”
星宇回过神来,就这么几分钟时间,他仿佛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两年前,纷乱的场景,疲倦的情绪在心头一再掠过。
是程珣温和的嗓音把他从梦里拖了出来,他由衷感激,轻声说:“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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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岚开车,明诚慵懒地靠在副驾座上,微微侧身,手抵下巴,以星宇的眼光打量周岚,不由自主的。
星宇的震惊明诚尽收眼底,也完全能够理解。周岚确如一块璞玉,被他以两年的时光雕琢成了精美的玉器——她是他继建立三江工厂后完成的又一件杰作。
当明诚意识到自己从心底深处溢出的得意时,不觉自嘲地笑了笑,蛰伏三江十多年,虽说一再劝慰自己要超然,可每当面对向家其他人时,还是难掩内心不平,总想在哪里扳回点什么。
周岚不清楚明诚的心理活动,心思还停留在刚才那简短的会面上。
“这个高雅,看上去也没什么可怕的呀!”
“不要小看她,艾斯在财务上出现过两次不小的麻烦,都是她搞定的。事后方总还采用了她提议的几项保障措施,所以,即便总部的业务时有回落,财务这块始终没出什么问题,对一家公司来说,财务正常流转是维持稳定局面的根本。”
“方总有高雅,可你有何泰啊!”
明诚笑了,“嗯,我有何泰,还有你。”
“今天应该挺顺利吧?”
“没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明诚说,“何泰是我见过的最小心谨慎的会计师,功夫全用在平时了,所以就算方总把他支开也没影响。高雅想从账目上查到漏洞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肯定看过力成的合同了吧?”
“当然。这是高雅今天唯一能向我提出质疑的地方。”明诚说着,耸肩,“不过她也只能表示质疑而已。”
周岚松了口气,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要在三江待几天?”她问。
“原定是一周,但我怀疑,他们能不能受得了后面几天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的局面……尤其是星宇。”
“他可以打游戏啊!”
明诚一愣,随即笑:“你还是很了解他——刚才看见他,有什么想法?”
周岚扭头瞥他一眼,“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夸他还是骂他?”
明诚又笑:“你说话怎么忽然拐弯抹角起来了?”
“还不是您教得好!”
“嗯,又是我的错。”
两人都笑起来。
周岚说:“我只是和他打了声招呼,又没聊别的……不过说真的,感觉他变化不大。”
“为什么会这样感觉?”
“一个人有没有变化,看眼神就知道。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呃……习惯性逃避。”周岚眼前晃过星宇躲闪不叠的目光,“你不是和他聊了一晚上,你觉得呢?”
明诚点头,“你猜的基本没错——看人方面,很有长进了。”
周岚嘻嘻一笑,“还是您教得好。其实吧,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向星宇,不足为患!”
明诚笑着不说话,心里却闪过一丝隐忧。
今晚的会面表面上看他稍胜一筹,可有些地方总令他觉得不对劲。
他原以为方静菊派高雅过来是为了搜集自己违反父约的证据,他在这方面自然是做了充分防御的,高雅显然要无功而返了。然而她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
而方静菊肯定也设想过眼下这种结果。如果她不是为了抓错的目的而来,又是为什么呢?
明诚没有把这些疑问告诉周岚,徒增彼此的烦恼。
但愿是他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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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一的生日在六月初,明诚半年前就为儿子备好了礼物。他从长叔那里得知照一迷恋上木雕后,便托朋友从印尼购得一块达拉干沉香,虽只十几公分长的一截,所费却是一辆豪车的价钱,远超明诚给父亲预备的寿礼。照一二十周岁了,值得好好庆贺一番。
明诚提前一天去了宜城,为避开和徐霜碰面,以免那姑娘见了自己尴尬——长叔早告诉他,徐霜已和照一约好,生日当天会来宜城。
照一的头发从年初开始就理短了,此后,他定期到宜城商业街去理发,不用长叔陪,独自走到村口,找方便的交通工具前往,办完事再一个人回来。
长叔向明诚解释,“他说不要我陪我就不陪了,他总得学会自理,慢一点没事……有时候理完头发,他会在城里多待会儿,喝杯咖啡,看场电影之类的,回来感觉他精神都好了很多!这人啊,哪能总躲在家里不出门呢,尤其照一这个年纪。”
明诚很赞同长叔的做法,不过见到照一时,他从不提这些,一切都顺其自然。
照一现在每天定时起床,作息很有规律,运动、读书、休息,安排得井井有条。因为经常出门散步,还认识了一些邻居,有时邻居们会上门来送些土产,顺便参观一下这座布置得古典气十足的宅院,对照一的木雕作品更是频频发出称赞。
这些情况明诚虽然都从长叔那里了解到了,但听儿子亲口告诉自己,感觉是完全两样的,他因此特别欣慰。
照一对父亲送的厚礼有些不知所措。
“我平时玩的都是廉价木头,沉香太贵重了,我可不敢动手——爸还是自己留着吧。”
明诚笑道:“给了你就是你的了,等你有信心了再用也不迟,反正这东西哪怕不雕琢,摆着看看也挺有意思的。”
照一便没再推辞,放在掌心,反复观察,眼里流露出好奇,明诚看得出来,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