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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抵达的南亭山 第二部 第48章 初吻

    徐霜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中,依然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响,仿佛失控了一般。

    她没用架子上的毛巾,直接拿双手捧水洗了把脸。擡头时,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神迷离,神色慌张。

    照一火热而异样的双眸在眼前不断晃动,怎么都赶不走。她想理清头绪,脑子却使不上劲儿,脑海里只呈现出一片茫然。

    卫生间隔壁是厨房,长叔长婶一边洗碗一边说笑,那放松的家常气氛仿佛舒缓剂,让徐霜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磨蹭了七八分钟,徐霜觉得照一也该清醒了,便离开卫生间,慢吞吞走回客厅,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毕竟刚才的场面太不同寻常,太尴尬。

    照一就站在屏风后面,目光炯炯,眼里的热情分明丝毫未退,徐霜一看这架势,吓得缩回脚,转身想逃,但被照一察觉,抢先一步抓住她胳膊。

    “照一哥,你,你怎么了?”徐霜觉得脑子又不好用了。

    照一一言不发,将徐霜拉向墙边,身体轻轻贴上去,手臂虚虚地圈住她,轻而易举就把徐霜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徐霜望着他通红的脸,明白他是醉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赶快溜掉,然而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照一灼热的目光一刻都没离开她的脸,徐霜的脸还有点湿,像刚洗干净的水果,新鲜水嫩,散发出诱人的芬芳。照一脑子里昏沉沉的,隐约感觉自己是醉了,正在干一件很鲁莽的事,可又舍不得就这样放她走。

    他俯首,脑门顶在徐霜额间,一阵急促的喘息,像在努力克制什么。

    徐霜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和照一虽然亲近,却从没有过如此逾距的接触,她完全无措,大气不敢出,慌乱中,想要推开他,照一忽然凑近她耳朵,轻唤:“霜霜……”

    这个名字,照一在心里呢喃过许多回,此刻终于能叫出口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照一的语气里仿佛也含了丝丝醉意,然而并不轻佻,饱含压抑的深情,令徐霜刹那间失了神。

    而满足只是一瞬,照一随即就觉得不够,应该再做些什么,才能填补心头那个正急遽扩大的空洞。他把脑袋稍稍远离徐霜一些,目光在她柔美的脸上游走,很自然地,再次落在她唇上。

    在徐霜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之前,照一的头颅已经压下来,两人的唇瞬间紧贴在了一起。

    徐霜浑身的血液仿佛已停止流动,包括思绪,唯有脑海中,各种幻象瞬息万变,先是如烟花盛放那样灿烂一片,之后各种颜色在空中交叠泯灭,直到陷入完全的空寂。而她最后的意识全都在唇上,照一落下的唇,柔软、炙热,带着深深的眷恋,迟迟不肯离去。

    照一无师自通地吻了徐霜,却不懂该怎样深入,又不愿太快离开,便辗转反复,唇与唇亲密交缠、摩擦,他闭着眼睛,忘了时间的存在,看见一朵又一朵玫瑰在眼前绽放——徐霜的唇让他想起玫瑰的芬芳。

    正熏熏然陶醉,徐霜忽然推了他一把,照一毫无防备,往后微仰,而徐霜已乘机从他腋下钻了出去,也就几秒的时间,她再次像兔子似的蹿出客厅,很快无影无踪。

    照一被甩在原地,表情很呆,他还没从美梦中苏醒,茫然不知所措,转头时才发现长婶端着托盘站在跟前,和他一样错愕。

    “照一,你傻站在这儿干吗?”

    照一忽然想大笑,浑身都充满快乐的泡泡——徐霜显然是听见了长婶的脚步声,而自己却魂游物外,对周遭动静一无所感。

    他没有回答长婶,慢慢走回桌边,那里还残留着他和徐霜吃剩的蛋糕。他望着那蛋糕,仿佛看见徐霜可爱的脸,不知不觉嘴角弯起。

    长婶把托盘放在桌上,“霜霜呢?我做了水果羹,她一向爱吃。”

    照一幽然说:“她上楼了……今晚,应该不会下来了。”

    长婶眨了眨眼睛:“那我给她端上去。”

    却被照一拦住,“别去打扰她……让她安静一下。”

    长婶摸不着头脑,哦了一声,留下照一那碗,另一碗又端回厨房去了。

    照一没有碰那碗水果羹,心波荡漾,难以平静,脑子里全是徐霜。

    他干脆走出客厅,站在廊下望着偏厅不动。徐霜还住偏厅二楼,照一知道她一定是逃回自己房间了。

    起初,偏厅笼罩在一片漆黑里,好像那里根本没人,过了七八分钟,楼上的窗户终于透出灯光。

    照一想象徐霜此刻的样子,必定还红着的脸,羞涩的表情里或许还含着一丝惊吓。他朝窗户看了会儿,低头时,忍不住又笑起来。

    **

    徐霜一口气跑进偏厅,把门阖上,在黑暗里发了好一会儿呆,脑子里还轰隆隆响个不停,脸颊更是烫得仿佛随时会起火。

    她猛然转身,把门锁保险拉上,但两秒后又把保险松开,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她咬紧下唇,蹑手蹑脚移到门侧的窗户旁,这扇窗曾被长叔封死,不过徐霜走后,钉在窗上的木条就被拆除了,从这里可以观察到正厅的动静。

    徐霜努力了近一分钟才有勇气向窗外张望。

    正厅依然只亮着壁灯,橘色灯光透过玻璃门洒到外面的走廊上,而照一就站在廊柱旁,面朝偏厅,久久不动。

    虽然只是个模糊的轮廓,徐霜却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仿佛都能看清楚,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再次加快。

    她缩回脑袋,根本不敢开灯,在黑灯瞎火中往楼上爬,期间膝盖撞上台阶,生疼,不得不坐在阶梯上揉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笨拙过,好像身体里有什么机能失灵了,她不再是一个完整的、有自控意识的人。

    她抱住双膝琢磨了好一会儿,感觉这样逃走很没出息,可又不知道该干什么,脑子里很乱,太多情绪一时理不清,只得怏怏起身,还是选择了上楼。

    洗完澡进房间,九点还没到。

    徐霜有些郁闷,她一丝睡意都没有,如果能和长叔长婶他们聊会儿天该多好。

    也许这会儿他们就在客厅说话呢,自己无端端失踪,会不会让长叔长婶觉得奇怪?

    可她不敢回去,此时此刻,她不敢面对任何人,尤其是照一。

    她从书架上挑了本书,爬上床,拧开台灯,读了十分钟,只看进去两行字,而客厅里那摄人心魄的一幕,倒是屡屡冲破阻碍,一再厮杀到眼前——

    照一俯首时急促的呼吸,瞬间在她面前放大的眼睛,还有他眼里如岩浆般滚烫的热情,以及,双唇紧贴时带来的触觉,温软炙热,有一丝陌生又新鲜的冒险意味……

    徐霜甩掉书,捧住脸,努力让自己清醒。

    五分钟后,她拉上毛毯盖住身体,果断关灯,勒令自己不要再想了,否则她会疯掉。

    然而今晚她注定失眠。

    徐霜并不愚钝,她早就察觉出照一对自己怀有很深的感情,不管是出于歉疚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她善加利用了。她让照一变回了自己期望的模样,并为此感到满足。

    而她对照一,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她才十七岁,对爱情虽也有过朦胧的憧憬,但总觉得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她从未陷入过爱情,反倒是拥有丰富的拒绝异性的经验。她迄今为止的经历不足以让她对自己和照一之间复杂的情形作出理性剖析。

    最初,她被他挟持而来,内心充满对他的恐惧和愤怒。在被迫进入他的世界并对他有所了解后,这些负面情绪又一点点转变为同情,再后来,她希望能替哥哥做点什么,于是放弃逃跑,选择留下。

    那时,她能为自己的每一步转变找到充足的理由。

    可是,在她离开这个绑架旋涡后,为什么又会想着回来呢?

    她一次次陪伴照一,那样心甘情愿,真的只是为替哥哥赎罪吗?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样美好,每一次才刚刚约定,她就已陷入期待。

    她一直以为那是给予的快乐,现在回想,难道只是那样吗?

    还有,照一突然亲她,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有点隐隐绰绰的陶醉?

    而此刻,尽管她一想到照一就脸红心跳,可为什么还是会有很想见他的念头?

    徐霜被这些问题纠缠得喘不过气来,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已天光大亮。

    迷糊中,她从枕头底下挖出手表看了眼,顿时吓一跳,快九点了,她很少睡到这么晚的,长婶不会以为她生病了吧?

    赶紧起床,洗漱、换衣服,又把床铺理好,这才下楼。

    想到马上就会见到照一,徐霜的脚步又慢下来,不知道他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像自己这样烙饼似的翻半宿?

    她心怀忐忑走到楼下,仿古椅子上赫然端坐一人,待徐霜看清来者面目,差点又要返身跑回楼上——是照一,正似笑非笑望着她。

    照一穿了身雪白的运动套装,板寸头,看起来状态很好,表情也自然,似乎昨晚那件事对他并没产生什么影响。

    “早,霜霜。”他不露声色改唤徐霜小名,语气也是那样自然。

    徐霜真希望自己能和他一样表现得当,可很快就发现脸庞又热起来,一直热到耳朵根,一定是脸又红了,她头一次对自己脸红的毛病感到气恼,总是在关键时刻出卖她。

    她擡起手,掩饰着拨弄耳朵边的发丝,讷讷道:“不早了……没留神,睡过头了。”

    照一没有笑话她,指指旁边的椅子,“先坐一会儿,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