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随时可以重来,普通人拥有的太少,不可能全部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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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璇成为林州行的女朋友之后,他对她还是蛮好的,这点让二姐挺意外,我想了想说林州行一向对人也不算差,只要你不深究他的真正态度。二姐就说,原来林州行喜欢笨的,然后又修正了一下说法,扩大打击面,说,男的都喜欢笨的。
不是蠢笨的那种笨,是刚刚好的那种笨,有点点可爱,有点点呆,我觉得这不怪男人,我搂着刘薇说,明明是人之常情,我也很喜欢我们老幺。
刘薇说我不笨,二姐却点头,对我说因为你也聪明。
是这样吗?
玩游戏需要聪明,成为恋人就不必,成为工作伙伴需要聪明,成为另一半就不必。毕业后林州行创业做公司,我问他为什么找我,他的回答也是这样。
因为你比较聪明。
我真当他是夸我,直到进了他那个家徒四壁的办公室之后才知道我聪明的其实很有限,但中国人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我还是坐了下来放下电脑,从那天起,我改口叫他林总。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学生会换届,隋欣阳压榨我快两年总算有点良心,保我当了部长,学生会的最后一次团建,送别上一届学长学姐。那天大家都喝了很多,几个先下桌的人跑去打麻将,蔡璇输了好几百之后一叠声娇滴滴地喊林州行帮她报仇,林州行一坐下就胡了好几把,我那时候的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看了这情景也只是很平淡地想,原来他会打麻将。
隋欣阳喝多了之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抱着我的肩膀狂哭不止,我无奈又不敢推开她,搂着她给她擦眼泪,我的前部长眼泪汪汪的骂街:“那个狗日的李晟死哪去了!”
港男外联部长正和林州行他们打麻将,都分手这么久了,我当然不能把人叫过来,只当她是喝醉了,连忙捂住隋欣阳的嘴:“别骂了别骂了。”
“我都这样了他都不管我吗?”隋欣阳一下子又很清醒似的,但下一秒又开始哭,“我只是想要一个交代,我很过分吗?”
“不过分。”我默默摸她的背,散场了大家要走,我一个人架不起来她,港男犹犹豫豫在我身后问,“要不我来?”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送你们回去。”林州行是跟着李晟过来的,我以为他是指隋欣阳,就说了谢谢,走了两步林州行看我没动,又转身过来催:“你不走?”
“我就算了。”我说,“我避嫌。”
林州行马上皱眉。
“没关系!”蔡璇跑过来很亲热地拉住我的手,“你们三个人刚好坐后座,我们开车过来了。”
林州行站在她身后几步,手插在兜里。倒是不用他女朋友这样强调,都知道他们开了车来,用这个理由林州行一晚上没喝一滴,在场的五个人里面最清醒的就是他了。
“不用。”我松开她的手,挥挥手笑道,“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周明祎的奥拓很应景地闪着它的大眼睛慢吞吞地开过来,林州行不发一言,我也没空关心他的心情和表情,看也没看,转身下了楼梯,周明祎跳上车就把外套披给我:“没喝多少吧?晕不晕?”
“没事。”我钻进副驾,摸摸他被冻得通红的耳朵,“走吧。”
奥拓也是车啊,开在一样的路上,还不是有四只轮子,我曾经全心全意的投入过这场恋爱,在多数时间都感到幸福,就像周明祎说的,喜欢是可以叠加的,爱情并不神秘,神秘的只是时间。
林州行和蔡璇是什么时候分手究竟因为什么分手的我并不清楚,后面陆续又有几任,当时的我并不关心。但有一个人因为我认识,所以不由得非常好奇,多问了两句——隋欣阳和林州行谈过,我提起她不在学生会找男友的旧话来揶揄,隋欣阳眼都不眨地给自己辩护说:“我已经离开学生会了嘛。”
“而且他太好追了。”隋欣阳说,“我忍不住试试。”
只要你长得不错,态度不错,愿意主动,多半是能追到的,我也是万万没想到林州行作为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富二代,最后落出来的是这个名声,听起来不错,又有点不对。
其实隋欣阳在恋爱中是非常为对方着想的类型,所以只要她愿意,追到林州行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过这段恋情只持续了两个月,而且是隋欣阳提的分手。
说像机器人不太贴切,隋欣阳说林州行是挑不出错的那种男朋友,你的要求他多半能办到,买礼物出手也大方,但情感波动实在太小,学生时代的恋爱谈的不就是感情吗?你要看着我,你要关注我,夜晚会想念,白天会担心,可林州行会吗?
“他完全没有一点喜欢我,我又不傻,体验一下算了。”我的这位学姐,在不涉及到港男的情况下爱情观都是非常洒脱的,再说她已经大四了,大三没有考研,校招才是正经事,我问她会不会跟着李晟去北京,她只是笑了笑,没说会,也没说不会。
我和周明祎安静地度过了几乎整个大学时光,毕业时不可避免的来到了分岔路口,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只是求学的地方,但对周明祎来说那是他的事业所在,二姐问我有没有想好做桌游店的老板娘,我下意识的摇头。
我们也一起规划过未来,但那个未来还没有那么远,分手那天我哭了很久,过去的时光和积累的喜欢不是假的,培养一个习惯要二十二天,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决定却只在一瞬间。
我不想被人安慰,没有待在宿舍,拿了几罐啤酒上了青山的天台,青山是我们学校里面的一座小丘,在山顶的平台能够俯瞰整个学校全貌,夕阳把建筑边缘涂上一层毛茸茸的金黄,晚霞洇出绚丽的烟紫色,期末考完,寒假假期已经开启,学校里人不多,三三两两散落在教学楼中交错的小路中,鸟鸣的啁啾声中,我看着远方,希望自己的心境能和浮动半空的云层一样平静。
在这样安静和谐的氛围中,林州行的声音响起来就格外突兀,我浅浅回头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睛,他倒是并不客气的直接在我身旁坐下,拉开一罐啤酒抿了一口。
从学生会换届后我们几乎没有再见过面,偶尔擦身而过遇到打个招呼的那种不算,这个人的身影和气息在我心中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但林州行只要一开口我很快就找到熟悉的感觉,这人不咸不淡地评价:“你们果然还是分手了。”
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副“我就知道”的口气,我今天心情不好,没心思和他弯弯绕绕的拉扯,而且是他来找我,就由不得他,我直接说:“彼此彼此吧,你不也分手了?但没关系,下学期还有四五个月在学校,算一算。”我弯起手指,微笑道,“林少还能再谈两个。”
看不出来生气,但他很少被这样冒犯,林州行眨了下眼睛,舔了口后槽牙,才说:“你也太不客气,我本来打算来安慰你。”
“不用你安慰。”
我发现沉默的确很好用,某些时候可以当一种武器,林州行喜欢这样,那么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当时我连和他针锋相对的心思都没有,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呆滞,连林州行为什么非常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这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心情探究原因,我听见风卷过树叶,我听见林州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问的柳唯你在哪里。”他开口说道,姿态很柔软,慢慢地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转过来看着我,我淡淡道:“找我有事吗?”
“问问你毕业之后的计划,会留在这里吗?”
“回家。”
“是因为这个原因分手的吧。”
“你既然猜得到,又何必这样迂回。”我喝了一口啤酒,也把视线转过来看着他,也许是想着即将毕业再无联系,我终于把话推过界:“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林州行,对你来说直白就这么难吗?”
“我直说的话……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他垂了下眼睛,“你和周明祎在一起,不是因为吸引,而是因为舒服,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个结局,是不是?只是难过当然是难过的,人总有感情,相处久了也会不舍,但你的不舍不是舍不得他,你只是……”
“别说了。”我打断他,林州行似笑非笑地咧开嘴,舌尖舔过他那颗碍事的虎牙,阴森森地说:“你太独了,邓清,你性格就这样,周明祎改变不了你,谁都不行。”
无论是谁被武断地评价都会恼火,但林州行很平静地承接着我愤怒的眼神,我其实有点慌,心中警铃大作,这个人了解我可能比我自己更多,我有那么一点后悔,也许不该让他说出来的。
“总要有一个人妥协,也许他可以跟着你走,可惜他不敢。”
“那也不怪他。”我说,“别说他了,我都不敢,谁敢在这个时候就负担上别人的人生呢?如果他跟着我回家,万一过得不好,只怕日日年年都要怪我。”
“你分得好清楚。”林州行突然说,“你不够喜欢他。”
“别随便评价别人的感情行吗?”
“你让我说的。”
“我……”
我现在确实是后悔了,让林州行坦诚开口很难,但原来让他闭嘴可能更难。
“如果是我,我会愿意。”林州行说,“我可以为喜欢的人改变人生轨迹,只要我觉得值得。”
“那是因为你的人生容错率很高。”我慢慢地说,这番话我不带尖锐态度,也说的很真诚,“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随时可以重来,普通人拥有的太少,不可能全部放弃。”
“是吗?”林州行只反问了半句,神情有点落寞,视线看向别处,喃喃道:“是因为我有的太多了?”
我不知道这话到底触及了他哪层心事,但我很少见他这副表情,的确有点说错话的慌乱,便找补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转而看着我,晚霞的颜色倒映在很浅的瞳色中,我说:“你的付出当然也是很珍贵的。”
他说:“哦。”
然后又是沉默。
“秋招有结果了吗?”林州行主动换了话题,我接着这个台阶也缓和了下情绪,如实道:“拿了两个offer,但还没签三方。”
“都是你家那边的?”
“嗯。”
“考虑一下第三份offer。”林州行把啤酒放在旁边,轻描淡写地说,“考虑一下我。”
我以为他这是不知哪学来的俏皮话,皱了皱眉没说话,林州行继续说:“我打算去那边开公司,邀请你加入,可以吗?”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比较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