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各怀目的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达成暂时的同盟,女人面对男人总有自己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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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灰溜溜地走出百乐大楼,我心想我这个副总算是做到头了,林州行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抽出空来揉肩膀,我解开安全带侧身过去想查看一下,林州行凉丝丝地说:“大白天的别解我扣子。”
我恼羞成怒,拍了他的肩膀一巴掌,林州行痛得一声大叫,狠狠瞪我。
淤青大概掌心一半大小,我让他等一下,下车去临街的咖啡店付钱买了一桶冰块,又去便利店买了一条毛巾,回到车上帮他冰敷,林州行说:“我这算工伤。”
我心有余悸地说:“他一直这个脾气吗?万一砸到头怎么办。”
林州行忽然轻声笑了一下,覆盖在我手上拍了拍:“别怕。”
林平舟的本意,是想和林州行单独聊,但林州行握着我的手很坚定地说我应该留下,林平舟想了想,让宋姐去把汪兰叫过来,再把珊珊抱出去,李享之本来就还留在公司没回来,因此屋里便是我们四个人。
林平舟坐在沙发上抽雪茄,是汪兰先说话,直接对我发难说:“小州,这个女孩子不安分,什么陆家的罗家的,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人,我和你爸爸都认为不该再留着她。”
“那些都是误会,是他们缠着她。”林州行显得痴心不改,“清清是很好的。”
话说到这里,我当然也要为自己发声,我说:“行的端坐的正,我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兰婶,林董,不管你们听到了什么传言,那都不是事实,我希望你们可以相信我。”
林平舟冷不丁出声道:“那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
我轻轻咳了一声,这确实不好解释,林州行凛然道:“是我,是我来找她的。”
汪兰舒展开眉眼,和声细语地对我道:“那就是你这孩子管不住他了?这可不行,小州胡闹,你怎么能陪着他一起呢?”
我和林州行都还没来得及回答,林平舟就又拍桌子吼道:“你搞出这种事,我怎么和老周交代?!”
今天这出戏的确太丢脸了,就算王姐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做表面功夫,人心是防不住的,流言也是封不住的,林州行越追着我显出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就越体现出周琦的尴尬来。事到如今,不管周琦怎么想,周家当然都已经不会再考虑林州行,不是说不能拒绝,但要论拒绝有很多种方式,这的确是很不体面的一种。
“我会自己上门和周叔叔解释的。”林州行道,“我和清清不是随便玩玩,是要结婚的,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我想叔叔也会理解的。”
林平舟厉声道:“谁允许你结婚的?老子同意了吗?”
“不需要你同意。”林州行轻飘飘地笑了笑,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林平舟立即暴怒,挥手掀翻了茶几上一整套瓷质茶具,碎在地上一连串脆裂声响,汪兰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很满意,但仍然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哎哟”了一声,喊宋姐过来收拾,林平舟指着林州行的鼻子吼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妈死了就没人再管得了你了?!”
“你还好意思提我妈?”林州行也激动起来,手心攥握成拳,红着眼睛压着嗓音中的怒意,指着汪兰道,“她是躲到香港去的,因为在这里待着她恶心!我也恶心!我在外面那么多年,你管过我吗?”
“老子生你养你没有管你吗?!”林平舟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长条形摆件就要下手,汪兰尖叫了一声“大哥”,试图和宋姐一起拦住,林州行低吼着向前,“那你打死我啊!”我拼命拦住他,汪兰喊道,“邓清,把他带出去!”
“好!”我急忙应下,扯着林州行的衣服往外拖,他本来就疯得半真半假,因此没给我使多少阻力,我们很快到了外面,听见了林平舟最后的一声怒骂,“废物!”
“大哥。”汪兰在里头轻声劝道,“就由他去吧。”
林州行闭着眼低声喘了几口,睁开时眼睛里都是血丝,我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他咬着牙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没事。”
“接下来怎么办?”
林州行平复了一会儿,脸色苍白,说道:“我们和汪兰谈。”
林州行猜的没错,林平舟不再出面,房门紧闭,汪兰走出来,示意我们到一旁的侧间去,关上房门,摆出一副和蔼长辈的姿态道:“琴姐刚离开没多久,你们不该这么急。”
林州行冷冷道:“不要再提我妈的名字。”
汪兰也是毫不掩饰自己野心的人,索性不装了盘着双臂,笑道:“我从来也不指望你能对我有什么好态度,但你和他对着干有什么好处?死了就是死了,活不过来,懂么?”
“可死人有的东西,活人还是没有,怎么办?”
汪兰脸色一变。
“我妈就算死了,也是直接到了他手里,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林州行继续道,“你跟了他二十几年,还是什么都没有,他对我和我妈都这么狠,汪兰,你会是例外吗?”
“他心里只有他自己,你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你外公给你留了股份。”汪兰道,“你结婚就是为了这个吧?”
“无论如何,股份是迟早的事。”林州行淡淡道,“总之都和你和你儿子没有一点关系。”
“还真是为了邓清啊?”汪兰看我一眼,笑了笑,突然道:“小州,你真的很像琴姐。”
这次林州行没有被刺激到,只是开口道:“你既然知道我外公留了遗嘱,就没有想办法去查查条款细节吗?”他看了看汪兰的表情,轻笑一声,“看来他连这个都不肯告诉你。”
汪兰不说话,等着他讲下去。
“我会是仅次于他的第二大个人股东。”林州行慢慢道,“超过周家。”
“难道我不跟他跟你?”汪兰看起来触动不大,嗤笑道,“毛都没长齐,也想和我谈合作?”
“鸡蛋总不能全放一个篮子里。”林州行垂了下眼睛,又擡眼道,“我的原则很简单,我妈的东西,一丝一毫我都不会让别人碰,但他的东西我不管,汪兰,你要一直等下去吗?等他施舍?”
林州行又道:“我要是你,我就会趁这个机会让李享之多接触周家。”
林平舟的目的是完成百乐的私有化,达成个人百分之百的控股,在这个过程中,他绝对不会假手他人。
汪兰带着他儿子跟了林平舟二十几年都没有拿到一丝股份,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是不可能,再往后看,林平舟费尽心思攥在手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舍得分给汪兰?李享之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要想接手百乐,恐怕也只能等到林平舟死后,李享之就算等得起,汪兰等得起吗?她甘心吗?
林州行手里的股份的确是迟早的事,就算不是现在,就算不是跟我,他总要结婚。林平舟原本的计划是让林州行去周家和亲,让李享之逐步掌握业务实控权,一个儿子拿股份,一个儿子管企业,从中制衡。
但无论是林州行参与进业务,还是李享之手里有股份,都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局面,我想汪兰只要稍微花上几分钟,就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之前,她绝对没有想过林州行能和她有谈判的可能性。
“就这样吧。”汪兰放下手臂,好像是不想谈了,临走前道,“我会帮你劝劝你爸爸的。”
林州行淡淡道:“那我勉强谢谢你好了。”
不用再多说什么,这就是各怀目的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达成暂时的同盟。女人面对男人总有自己的办法,汪兰跟着林平舟二十几年,自然有些心得,过了一会儿宋姐过来说:“少爷,老爷留话让你和小清小姐留下来吃饭。”
林州行和我对视一眼:“知道了。”
晚饭前李享之也从公司回来了,不知道汪兰和他单独交代了什么,就看见他一脸懵又一脸惊喜地走过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
林州行很随意地应了一声,但是不想和他单独待着,招呼珊珊过来,抱着妹妹上花园玩去了,李享之抓着我问了一连串。
“什么时候?只领证了?办婚礼吗?什么时候办?怎么求婚的?我哥送你什么礼物了吗?有订婚戒指吗?”
他这噼里啪啦的我也没办法招架,把话题扯开了反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李享之摸了摸耳钉,扭头望了远处的汪兰一眼,忽然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在美国。”
“哦……”我也讲悄悄话,了然道,“兰婶不同意?”
“嗯,她家是二代移民。”李享之嘟囔道,“我骗我妈说已经分手了。”
我好奇道:“漂亮吗?”
“当然。”李享之直接掏出手机,翻了照片出来,“是选美冠军。”
“再等等。”我鼓励小朋友道,“来日方长。”
“哎……我妈让我……”李享之又扭头看了看汪兰,蹭了蹭,继续靠近,愁眉苦脸地说,“我妈让我追周琦。”
他连这个都直接说了,我看了他一眼,李享之双眼澄澈,看不出什么来,我又试探他说:“你能娶周琦的话,也许就能有周家的股份做嫁妆,那就和林州行一样了。”
这话是有点过界的,我观察着李享之的反应,结果他很奇怪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和我哥一样?”
我继续说:“兰婶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
“我的未来我自己争取。”李享之好像听不懂我在暗示什么,说,“我会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的。”
我忽然想起来林州行之前给我留的课后题:如果我是汪兰,会选在什么节点告诉李享之自己的身世?
当时我想了一路也没有想出来,但如今看来,李享之应该是对自己的真实身世毫无觉悟,以这个结论去反推的话,那么有几种可能。
一种是从林平舟的角度,他不希望李享之过早的知道自己的身世,生出多余的野心。
另一种是从汪兰的角度,即便林舒琴现在已经离世,“私生子”也绝对不是什么体面光彩的事情,甚至远不如“弟妹”和“侄子”这两个身份来的光明正大。
再者言之,林平舟毕竟是从林老爷子手中接过百乐,多年来宁愿和林舒琴分居也不离婚,对外用恩爱做掩盖,林家的资产和人脉对百乐的影响仍然是巨大的,如果凭空冒出来这么大一个私生子,各方都不好交代处理,偏偏李享之看起来又不是心思深沉的人,那确实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安全些。
按这个角度来说,林州行对李享之的冷眼,就让这个小朋友显得有点无辜了些。
他都不知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