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沾满血的短刀
楼道里的争吵过去后,冯式东一连几天都把束晴当陌生人,连坐电梯碰到都不给一个眼神,部门会议只让人在群里通知她,完全把她当成一位无关紧要的同事。束晴也没任何行动,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依照冯式东的意思,大概他们之间的不正当关系已经结束。男女之间的暧昧就像沐浴间的泡沫,柔软且香气扑鼻,但总要被清水冲净,没有人想带着一身泡沫出门。光着身子时,泡沫代表洁净,穿上衣服后,没洗净的浴液就是黏腻,是污秽。
束晴想,跟冯式东的这段短暂暧昧,和当年与罗嘉元,甚至不久前与谭宁瑞的短暂接触,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都可以归为一类,只不过和冯式东的交流更加深入,他长得更合胃口,手掌也更温热,就是牵手的动作不太熟练。
时尚单品而已,过季只是一转眼的事。秋天总会结束,落叶再美,归宿也只是下水道与垃圾桶。
这波裁员过去后,马上就要迎来招聘月,二部同样分到两个指标。冯式东的新项目已经进入评估阶段,下一步就要筹备,束晴公事公办地在钉钉询问他部门的用人需求,冯式东一周都没回复。
直到周五下班前,人力部的招聘专员告知束晴:“技术二部的两个岗位收到了一百多份简历,我筛了一部分先发给你,合适的你下周告诉我,我尽快约人来面试。冯式东一天催八百遍,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这话明着抱怨冯式东,实则暗示束晴,二部的招聘不该直接催到她头上。如果急着用人,束晴应当承担一部分压力,而不是事不关己,只给负责全公司简历筛选的招聘专员施压。
束晴不知道这件事,只能道歉,“不好意思,冯总那边确实着急。那你把简历都发给我,下周我来联系候选人就行。”
话刚说完,那边立刻发来个1G的压缩包,全是人员信息,束晴一边点下接收文件,一边在心里暗骂冯式东,最后实在没忍住,下班时拐了个弯去冯式东办公室。
他也准备下班,正在穿外套,束晴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下次部门有事先告诉我,不要直接找人力部的其他人,少玩公报私仇那套。”
冯式东云淡风轻地拉上拉链,一句话没说,把耳朵里蓝牙耳机取下一只,塞进束晴耳朵里。
束晴愣住,刚想让他别动手动脚,耳机里传出周凯盛的声音:“束晴,温妮回来了,你一会儿下班去见她吗?”
“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束晴诧异,乔温妮确实下午从崇明回上海,此刻正在凌灵家里,等着她和张在婷下班一起出来聚聚,但周凯盛不该知道这件事。
周凯盛没回答,只说:“晚上吃饭的时候,麻烦你看好她,别喝酒,晚点我会去接她回家。”
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夫妻两已经商量好的结果,束晴不再多嘴,嗯了一声应下。冯式东立刻按了通话挂断按钮,又伸手从她耳朵里取回耳机戴上,接着一言不发地拿上电脑包,关上办公室灯。
如果不是周凯盛刚才在电话那头听到束晴的声音,坚持要和她通话,冯式东能直接把束晴当作一个透明人。
束晴气不打一处来,又把灯重新打开,重复刚才的话:“以后关于部门内招聘的事,请找我,我会和招聘组沟通,你不该直接指使他们工作。”
冯式东垂眼盯着她,束晴都要怀疑是耳机的降噪功能直接把她的声音屏蔽了,导致冯式东变成一个冷面聋子,好在他终于开口:“下周二下午我有空,给我约两个人来面试。”
今天已经是周五,束晴刚收到一百多份简历,压缩包都没打开过。也就是说,她得在周一筛选完,当天就与候选人取得联系,并且成功约到合适的人选在周二下午来公司与她一轮面试,继而马上交给冯式东进行二面。
这种紧迫感,让束晴仿佛回到冯式东刚入职的那两周,无时无刻都在赶工作进度的路上。最近这段时间,他不再凡事火烧眉毛,和她说话似乎都留有谈判余地,差点让束晴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位难搞的合作者。
这回是束晴没再回答他的话,啪的一下按灭办公室灯,推开他走了。
外面的同事看着总监办公室灯明明暗暗闪了许多回,正在心里莫名其妙,看见束晴气呼呼地走出来,立刻恍然大悟,这是又吵架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地转回头继续工作,解决完手头的事情好好过个周末。
按照冯式东的说法,束晴本该在今晚加一会儿班,但她心里暗暗较劲,不想按照他的要求办事,回人力部立刻收拾东西下班,打了辆车就往凌灵家去和大家汇合,强迫自己把冯式东的话抛之脑后。
到达目的地前的最后一个路口,车子正在排队等红绿灯,乔温妮的电话打来,束晴以为是她们等着急了,接通后立刻说:“一百米,马上……”
“束晴,你快过来,出事了!”乔温妮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着急忙慌地打断,语气前所未有的急促,“快点来凌灵家!”
束晴探出车窗看一眼红绿灯倒计时和路口排队长度,直接和司机打了手势下车,快步往前方小区走,同时安抚电话那头:“怎么了,你慢慢说,我马上到楼下了。”
乔温妮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凌灵自杀,不对,自残,她还把章成彬砍了,流了好多好多血,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刚下去买东西,回来就……”
束晴脚步顿住,一阵茫然,接着瞬间把心提到嗓子眼,连忙跑起来,顾不上高跟鞋挤得脚尖刺痛,“叫救护车!”
“叫了叫了,也报警了。”
“他们两个现在人呢?”
“凌灵躲在房间里不开门,章成彬…”乔温妮往客厅探头确认,“他在沙发上躺着,伤口压着纱布,但是一直流血,不知道有没有扎到内脏,我…我现在不敢碰他。”
束晴长话短说:“你别叫凌灵,别刺激他们,我马上就到,你别乱跑,注意安全!”
束晴拿出百米奔跑的速度,到小区时刚好一辆鸣着警笛的警车一起开进来,进楼栋需要刷卡,警察没有门禁卡,正打算联系报警人,束晴直接用手机刷开门,急着说:“六楼是吗,我朋友报的警。”
一群人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冲上楼。
乔温妮凌乱地站在门口等待,白色毛衣和胳膊上一片血渍,看见束晴连忙跑下楼梯迎过来拉着她,“束晴,我不知道凌灵怎么了,好像突然失控了,说什么都不听,就拿着刀……”
束晴还记挂着她怀孕,抱住她安慰道:“没事没事,小心别摔。警察来了,你跟他们仔细说一说发生了什么。”
几句话的功夫一群人已经进入凌灵家,整个屋子就像被洗劫过一般,桌子椅子都被推倒,满地杂物,连电视机和平时凌灵拍摄用的机器都砸碎了。
章成彬满脸痛苦地靠在沙发上呻吟,脸上和脖子上全是抓痕,双手紧紧捂着腹部正在流血的伤口。
一位警察赶紧上前察看他的受伤情况,另一位警察去凌灵房间门口试图撬门,最后一位警察把乔温妮和束晴叫到一边简单询问状况。
乔温妮被束晴握着手,紧绷的神经逐渐恢复正常,情绪大起大落后的生理性泪水冒上来,她带着哭腔回忆道:“下午我从崇明开车到凌灵家,她在家里剪视频,我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她还在忙,我就一个人下楼走走,路上碰到章成彬,就是他,”
乔温妮指着沙发上的章成彬继续说:“他说来找凌灵有事,我当时没多想,还特地在外面多逛了一会儿,怕回去打扰他们谈事。大概半小时前我回来,一开门家里就成这样了,章成彬的肚子上扎着水果刀,凌灵把刀拔出来,又在自己胳膊上划了几下,然后就冲进房间关在里面,我敲了很久门都不开,也不应声。”
“是这把刀吗?”警察捡起客厅中央一把沾满血的短刀询问。
乔温妮边抹泪边点头。
束晴听她说着,后背直冒冷汗,指甲用力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警官,能想办法把房间门打开吗,我朋友一个人在里面,我怕……”
另一位警察刚进来时就观察过整个房子,直接安排道:“这种锁不好打开,我已经叫开锁公司了。”
等开锁公司的空档,两辆救护车很快停在楼下,几位医护人员把痛到说不出话的章成彬率先送去医院,另一辆车留着等待凌灵出来。
张在婷也到了,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拨开一大群人冲到束晴和乔温妮面前,急得满头大汗,“怎么样了,凌灵呢?”
“还在房间里,我们在等开锁师傅。”束晴把乔温妮冰凉的手交给张在婷,嘱咐道:“你先陪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乔温妮和张在婷上回闹矛盾一直没说开,若平时多少会觉得尴尬,但这会儿没人顾着这点小事,乔温妮直接扑在张在婷身上,像祥林嫂般复述刚才与警察讲的一番话,企图用说话缓解心里的焦虑与害怕。
张在婷也从包里掏出湿巾帮她擦掉胳膊上的血渍,低声安慰着。周围一片混乱,目睹事发当场的乔温妮只觉得握着她们的手,才能感受到一丝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