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像品尝一颗甜蜜的糖果
束晴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视线乱飘,看见旁边正举着吊瓶找位置的阿姨,她立刻起身让位,自己往前站了几步。
冯式东仰头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非要立刻听到回答,至少他不能再让束晴或者任何人把他们与见不得人这四个字扯上关系。
压下心头的慌乱,束晴努力保持镇定,硬邦邦地说:“冯式东,你现在的行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挟恩图报。”
冯式东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似乎她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你干脆说我道德绑架。”
在束晴的认知里,男女博弈中率先发出肉体之外的邀请无异于举白旗,她以为自己和冯式东之间,没有人会举起这面旗子,参杂丝毫感情都是麻烦。
他们可以因为一次偶然的误会发生关系,也会因为一场不算激烈的争吵而结束,甚至谈不上分道扬镳,他们一直都走在各自的道路。
但冯式东突然拐弯了,这绝对是个大麻烦。束晴完全没有接受的念头,但她好像也说不出拒绝。
“你再不放开我,就要从道德绑架上升为人身绑架了。”束晴没回头,晃了晃被冯式东拽着的手。
这时邻位刚坐下的阿姨夸张地提醒道:“哎哟小伙子,胳膊回血了,放着放着,别举这么高!”
束晴连忙转身按下冯式东的胳膊,把那只扎着针的右手端端端正正摆好,语气不再僵硬,“你能不能别动了,已经废了一只手,另一只也不想要了?”
冯式东的脸上暗藏笑意,咳了声说:“没注意。”
挂完吊瓶护士来拔针,束晴帮他按着针眼,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冯式东这人大概皮糙肉厚,没一分钟就止住血,他反手牵住束晴,在她挣脱开时又强硬地十指相扣。
束晴想故技重施,用指甲掐他的手背,碰到还没撕下的止血贴又顿住,最终什么都没做,任由他牵着。
写字楼大厅有监控,还有很多目击证人,因此笔录做的很快,警察只询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束晴和冯式东都如实回答。公司的合作律师比他们来得更早,之后的事情全权交给律师处理,束晴便准备送冯式东回家。
离开警局前,赵倩恰好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看见束晴和冯式东,她猛地刹住车,欲言又止地盯着他们。
束晴已经没精力再对她发火,只是平静地说:“赵倩,你还年轻,以你的能力未来还有很多机会,不要再跟他纠缠下去,振作一点吧。”
冯式东不满她对赵倩的好言相劝,搂着人就往外走。束晴被迫快步离开,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赵倩捂着脸蹲在地上哭。
大概这段日子过的真的很糟,她瘦了许多,蜷缩着只有小小一团。束晴忽然想起刚来公司那年,技术部远没有现在壮大,赵倩是唯一的女员工,她还曾说自己要做部门里第一位女主管。
见血的八卦总要在全公司流传很长一段时间,未来同事们再提起赵倩,大概没人会记得这些,只剩下恋爱的失败案例。
束晴许久没来冯式东家,乍一看还以为开错门了。客厅里的大实木桌缩小两号,多余的空间摆了张深灰色的双人沙发,还放了两个布艺抱枕,但明显没被主人经常使用,抱枕规矩地对称放置,与些许凌乱的书桌格格不入。
冯式东也确实一进门就习惯性往凳子上坐,完全忽略更舒适的沙发。
束晴环顾一周,没多做评价,也没打算久留。冯式东可以请病假,但她不能无故翘班,刚要开口告别,冯式东指了指沙发,“坐。”
束晴说:“不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要回公司……”
“有事,”冯式东解着衬衫纽扣,皱眉说:“我要洗个澡,帮我包一下手。”
“用保鲜膜?在哪里。”
“厨房,不确定有没有,你找找。”
束晴往厨房走,想了想又倒回来帮他脱衣服。冯式东日常很少穿衬衫,大多是简便的套头T,因此连单手解纽扣的动作都不熟练,束晴实在看不下去他的笨手笨脚。
冯式东也任由她动作,靠在椅子里两条胳膊往后耷拉着,直到衬衫被全部解开,他才一把搂住束晴的腰,让她摔坐在自己的腿上。
“冯式东!”束晴装了几小时的温和终于破功,忍不住骂道:“放开,不用刻意显摆你的身残志坚。”
冯式东却得寸进尺,低笑了声,右手勾住她的大腿就把人抱起来,转了个身一起坐进沙发,束晴猝不及防,整个人陷入他的怀抱里。
肚子里的火气又开始熊熊燃烧,却同时浇灌着露水。束晴一巴掌拍在他胸口,瞪着眼睛说:“小心伤口裂开。”
冯式东抓住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束晴瞬间浑身通电,连忙抽回手,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冯式东掐着她的腰不让人得逞,另一只受伤的手故意架在她的腿上,吃定束晴不敢用力,“没想做什么,就是抱一下,别这么扫兴行吗。”
束晴觉得好笑,竟然能从冯式东口中听到他控诉别人扫兴,明明一直以来最扫兴的人是他。正准备嘲笑一番,冯式东却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按着她的后颈就吻了下来。
与之前所有的吻都不同,没人再急不可耐,冯式东轻而深地吮着她的嘴唇,接着是舌头,像品尝一颗甜蜜的糖果,又像汲取一捧甘甜的花露,吻的人晕晕乎乎,耳根也越来越烫。
他用手指轻轻撚束晴的耳朵,束晴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不自觉地用指腹刮着他扎人的短发。
直到两人都发觉缺氧,冯式东才从她的唇上撤离,两人互抵着额头,都在沉沉喘着气。
“还好你今天知道在大堂和人谈话,不然…”冯式东低声开口,却没接着讲下去。
束晴想说点什么,否则她要腻在灼热的氛围里无法挣脱,她顺着他的话问:“否则什么,你就不能英雄救美了?”
“否则我就要给你收尸了。”哪怕刚喝过蜜露,冯式东的毒舌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一句话就点醒束晴。
她盯着冯式东潮湿的唇,忽然凑上前咬了一口,继而用力推开他站起身,笑眯眯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况且你确定给我收尸轮得到你吗?”
冯式东按了按破皮的伤口,笑了声,没说话。
束晴确实不能久留,人力总监已经在半小时前询问她回公司的时间,她快速去厨房找保鲜膜,翻了一圈也没看到,最后还是冯式东提醒:“看看冰箱里有没有?”
“把没用过的保鲜膜塞冰箱里,傻子干的事。”束晴嘀咕着打开冰箱,真看见保鲜膜放在最上层,同时她也看见冰箱门上孤零零的贴着一颗冰箱贴,是上回逛天坛公园时买的,青红琉璃瓦的样式,束晴取下看了看,又不动声色地贴回去。
她拿着保鲜膜回客厅,很快把冯式东的左手抱成一个光面粽子,接着把人推进卫生间,头也不回地走了。
换鞋时,冯式东在淋浴间大声说:“把车开走。”
“不用。”
“下班来送饭,顺便把我办公桌上的电脑带回来。”
束晴抄起玄关的车钥匙甩进包里,边关门边恶狠狠地喊:“撞坏了我不赔。”
冯式东的特斯拉许多同事认识,送他回家很正常,再开回来却太可疑。束晴只能把车停在附近的商场地下车库,之后步行回公司。十分钟的空档时间,她仔细想了想上午发生的事和冯式东的话,却越理越乱。
束晴明白自己的态度在冯式东看来是默认,她也默认他的默认,但她没法把话亮明,稀里糊涂地接受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安全感。
到公司楼下的路口时,手机打来一串陌生座机号码,束晴接了,那头是凌灵,她小心翼翼地问:“晴晴,在忙吗?”
束晴望了望刚亮起的绿灯,退后几步没过马路,温声道:“不忙,你这两天怎么样,还适应吗?”
凌灵说:“挺好的。每天中午可以排队打电话,我只记得你的号码。”
精神卫生中心住院部全封闭式管理,不允许病人携带手机,上回几人着急忙慌,细节的事全忘了,束晴便给她报了张在婷和乔温妮的手机号。
“回头有空也和在婷聊聊,她最擅长做知心姐姐。温妮说不出安慰人的话,只能让她给你讲两个笑话了。”
凌灵配合着笑,笑着笑着却带了哭腔,束晴安静听着,越发觉得心酸。
隔着马路,束晴透过写字楼的玻璃墙看见大堂里人来人往,不久前的伤人事故早被抹去痕迹。没有什么会持续存在,意外是,情爱是,伤痛也是。
束晴说:“凌灵,要对自己有信心,都会过去的。”
“嗯。”凌灵哽咽着,边答应边点头,半晌才恢复平静,低声倾诉,又像在自言自语:“刚和章成彬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过告诉你们,但说不出口,怕你们不支持,还怕你们会取笑我,更怕自己会变成一个依赖别人的又蠢又笨的女人,我不敢承认,失恋了我更不敢承认。”
凌灵语无伦次,但束晴都听明白了。她并不怀疑凌灵对章成彬是否还存有希望,从章成彬出轨的那一刻起,凌灵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放弃他,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情绪被牵引,不肯定承认自己脆弱且需要呵护的那一面。
束晴语气轻松地安慰道:“凌灵,我也跟你讲一个我的秘密吧,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秘密。”
凌灵问:“嗯,是什么?”
“几年前我和文扬谈过恋爱,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个挺帅的富二代,追了你好久,但你们三个月就分手了。”
“对,大家都觉得我和他只是玩玩,所以这么快分手。其实是我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喜欢上他,我失控了,所以快刀斩乱麻和他分开了。”
“晴晴…”凌灵叫着她的名字,捂着眼睛,泪水一直往下掉。
“凌灵,你不用多说,我能懂你的害怕。”
分手时文扬曾挽留过,但束晴十分决绝,连他送的几件礼物都折现还回去,最后只向他要了这份工作机会。后来提起这件事,束晴总说:“真实职场不是电视剧里那样,只要努力上进就能变得光鲜亮丽,没有特殊机遇,谁都只是螺丝钉。”
但其实凭借束晴的能力,努力几年肯定能达到同样高度,她只是想用一点东西来证明自己没有用心,她可以向一段恋爱贪图任何东西,唯独不能是感情。
束晴说她懂凌灵,她是真的懂,否则她不该只讲几年前事,而是坦然地对她提起冯式东,但她终归没有说。
束晴知道自己和凌灵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