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愉人前，先愉己
第二天从医院出来，束晴匆忙陪冯式东吃完午饭就往彩虹桥培训班赶过去。
昨天上班时张在婷给束晴打电话，约她和乔温妮一起谈事，束晴没来得及仔细问，张在婷那边已经吵吵闹闹忙的不可开交，束晴便作罢，反正总归会知道，不急于一时。
等她到培训班，恰好是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陈佳敏带着小朋友们在教室里上课，张在婷和乔温妮坐在门口翻着几张A4纸。
束晴走到两人身后，弯腰问道：“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来啦。”张在婷探身从里面拖出一张椅子给束晴，又把手里的纸张递给她，“你看看，章成彬给的股份转让协议。”
“章成彬？”束晴诧异，接过协议快速浏览，囫囵吞枣看了个大概。
确实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书。章成彬与凌灵结束合作后，自立门户成立了一家网红孵化公司，经营情况还不错，只是章成彬野心很大，持续在签新人，公司账面流动现金不多。合同中表明，章成彬自愿将手头股份的30%赠予凌灵，以此支付她所要求他偿还的那笔钱。
束晴很意外，问张在婷：“他给你的，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上午，就我给你们打电话那会儿。”张在婷仔细解释道：“章成彬不知道凌灵住院了，联系不上她就找到我的培训班来。之前凌灵不是转发过我的开业公众号推文嘛，上面有地址。他说手头暂时拿不出钱，所以用股份代替，以后给凌灵分红，让我帮忙转交这份协议书。”
乔温妮一直在摇头，满脸不相信：“绝对是鸿门宴，他之前拖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愿意掏钱，把凌灵都逼失控了，这回怎么突然大方，肯定有诈。”
束晴半信半疑，但反复翻看合同也没发现任何问题。
“我觉得他可能被上回凌灵的状态吓到，突然良心发现了。”张在婷说着想起什么，边解锁手机边说：“昨天还加了微信，他后来给我发了一段话。”
张在婷打开聊天界面，束晴和乔温妮都凑过来看。
张小姐你好，协议的事麻烦你转告凌灵，不过不着急，等她病情好一些，以免提起我再受刺激。请你放心，协议没有任何问题，我想为凌灵做些补偿。感情上确实是我对不起她，但我和她在一起时，她也总是逃避问题，躲躲藏藏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觉得很累。
过去的事再追究也没意义，毕竟我爱过她，希望她能过得好。如果钱能解决她的心结，我愿意给。若凌灵不满意这个份额，让她报个数字，我可以再加。另外，替我转告歉意，以及祝她早日康复。
三人看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束晴才提议：“先找律师看看这份协议吧。”
张在婷说：“我还挺相信章成彬这回真要给钱了，但我觉得不能现在把协议给凌灵，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治病，不能想太多。而且签下这份协议对凌灵没好处，她应该不缺钱，为了拿这些分红每年要跟章成彬联系，我觉得不好，他们应该一刀两断。”
“有道理。”乔温妮这回赞成张在婷，她想了想，突然有个好主意，“不如我给凌灵打一笔钱，装作是章成彬给的。凌灵高兴，他们两人也再不用联系，一举两得。”
这当然不是良计，束晴立刻笑着摇摇头。
张在婷无奈道：“温妮你没明白，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是凌灵心里有伤口，她认为可以用钱填满，其实不能。”
“那用什么填？”
张在婷高深莫测地回答：“用爱。”
乔温妮露出往常嫌弃的眼神，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好恶心，你个恋爱脑。”
几人商讨半天终于得出解决办法，是束晴提的建议：“下周末我们抽空去看凌灵，探探口风，如果她状态有好转，等下个月出院，让凌灵自己去和章成彬谈，毕竟是她的事，我们不能替凌灵做主，而且这回确实不是钱能解决。”
乔温妮心里不屑章成彬的马后炮，但一不敌二，她只能摊了摊手答应：“行吧，不过凌灵再去见他时，我要雇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跟着他们。”
束晴和张在婷笑她小题大做。正好培训班里头课间休息，小朋友们欢声笑语闹个不停，陈佳敏出来喝水，和她们一一打招呼，又回教室整理下节课的教具。
张在婷也准备去帮忙，陈佳敏拦着她说：“没事，我自己来，你陪朋友再聊会儿，难得来一趟。”
“表姐好温柔，也能干，婷婷你和她合伙赚了。”乔温妮望着陈佳敏的背影感慨。
束晴问道：“为什么佳敏姐不把女儿带到上海来，老家的国际学校也不少便宜，不如来上海上学。”
张在婷低声解释：“离婚时孩子判给前夫了，因为孩子奶奶一定要争，佳敏姐不想再耗下去就同意了，现在她每个月付抚养费。”
乔温妮和束晴都震惊，自女儿出生以来，陈佳敏对孩子十分疼爱，小时候连奶粉尿不湿都要用最好的，托张在婷请她们在上海代购过许多回，没想到离婚时竟然愿意放弃抚养权。
“表姐居然舍得。”乔温妮诧异道：“想想以后见孩子一面都要提前约时间，我都能半夜把周凯盛谋杀了以绝后患。”
束晴哈哈大笑，张在婷替周凯盛默哀，接着说：“表姐当然不舍得，不过前姐夫虽然挺渣，但对孩子很好，奶奶也真心疼爱孩子，交给他们照顾还算放心。而且表姐说，愉人前先愉已，就算生了孩子也不能只为孩子而活，她当时只想快点离婚解脱。”
乔温妮若有所思地点头。正好教室里跑出一位四五岁的小男孩，想吃乔温妮面前铁盒里的巧克力，奶声奶气地问她：“阿姨我可以尝一块糖吗。”
小孩吃太多糖不好，乔温妮挑了块小的递给他，小男孩高兴地接过：“谢谢阿姨，你肯定会生一个漂亮的小妹妹。”
三人都惊奇地看着他。
张在婷晃着头说：“我和佳敏姐可都没讲你怀孕。”
小男孩抓着巧克力手舞足蹈：“是我感觉到阿姨的肚子里有小妹妹。”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跑回教室。
乔温妮愣愣地摸了摸肚子，难以置信道：“真是神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揣的是男是女。”
束晴笑着说：“没准小孩之间有心电感应，生小女孩多好，我喜欢。”
“你就是嘴上说喜欢。我们四个里，除了我刚需生娃，也就婷婷这个大聪明可能愿意生了。”乔温妮想到上回吵架的事，恨铁不成钢地问：“最近和谢峰怎么样，上次事后他是不是背后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都是气头上讲的话，你别当真。”张在婷紧接着，平静地扔出一枚炸弹：“我和谢峰暂时分开了。”
乔温妮一愣，以为自己幻听或者理解错误，用眼神询问束晴。束晴暗暗摇了摇头，上回见面提过几句，她知道张在婷和谢峰之间出现问题，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结果。
束晴问：“暂时分开？”
张在婷笑了声，解释道：“就是先分手，能不能复合以后再看。”
见她还会笑，一点儿都没失恋伤心的样子，乔温妮很欣慰，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个痛快：“分，早该分，我看谢峰不爽很久了，长得也没多帅，兜里也没多少钱，事业一般般，还爱在背后蛐蛐人，哼，分的好，以后咱们赚大钱独自美丽。”
张在婷又笑了声，伸手收拾桌上散落的股权转让协议，一张张叠好，把褶皱仔细抚平。
束晴觉察到她隐藏的落寞，多问了句：“怎么突然分手了？”
“也不算突然，我提的，他同意了。来上海后我和谢峰约定每天至少视频一次，但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又很忙，慢慢变成两天一次，三天一次，一周一次。有天晚上我回家很累，想早点休息，谢峰十点下班给我打来电话，接通的那瞬间，我竟然只想快点结束絮叨，完全没了甜蜜的感觉。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后，我就觉得我俩这样的状态不适合继续下去了。”
“根本原因是我们的生活状态相差太远，异地恋太难了，心累，所以我放弃和距离时间对抗，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过温妮，我还是要帮谢峰说几句话，”张在婷看向乔温妮，认真道：“谢峰不是个坏人，他对我很好，也没有阻止我来上海创业，甚至给了一笔钱支持我。”
张在婷说完，拿起刚收拾完的合同往里走：“我去找个文件袋装着。”
乔温妮伸手作势拦住她，还想再说什么，被束晴制止住：“让她安静会儿，估计心里不好受。”
“做正确的决定没必要不好受。”乔温妮嘟囔着，也站起身说：“我去趟卫生间。”
只剩下束晴一人坐着，她转头望向里面张在婷的背影，穿着宽松卫衣，扎着马尾辫，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张在婷总说她们三个留在上海的朋友这些年变了好多，更成熟更有魅力了，她自己却一点没变，简单，松弛，还有她们常评价她的恋爱脑。
但束晴刚才听她说着那些话，忽然开始质疑贴在张在婷身上的标签是否正确，她好像比想象中更加理智，温和的理智，自如的理智。
手机放在桌上亮起，束晴解锁屏幕，看到汤汤发来的一张图片，她正想放大，汤汤又紧接着发来一条语音，兴奋劲都要喊穿网线。
“晴姐，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超级感谢，下礼拜我请你吃饭，一定不能拒绝哦！”
束晴预感到发生什么，她点开图片，是汤汤和冯式东的聊天界面。
冯式东：AI外呼项目书及材料.zip
冯式东：周末看完，别外传。周一来参会。
汤汤：收到，谢谢冯总。
束晴也替她开心，对汤汤说：“恭喜，之后加油，别让冯总失望。”
汤汤立刻回复：“晴姐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明知冯式东一定是在权衡利弊后才决定让汤汤加入新项目组，束晴还是心头一热，她想了想，给冯式东也发了条消息：汤汤的事，谢谢。
大概单手打字不方便，冯式东发的语音：“她确实能力还行，先试用一段时间。”
束晴回复ok的手势。
话题应该就此结束，没想到过了会儿冯式东又严肃强调：“不是因为你，我是综合考虑。”
束晴轻笑了声：“知道了，我没这么大面子，冯总大公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