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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陵娘子山食纪 正文 第103章 出师不利 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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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出师不利气死了

    临近晌午,胡家两个媳妇正在做饭,屋外猛地传来狗吠声,胡大嫂皱眉道:“谁啊?赶着饭点过来。”

    胡二嫂见她坐在灶前不挪窝,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懒婆娘,只能自己推门出去。

    “呀!是椿妹子,稀客啊。”胡二嫂看见人,立马转怒为喜,“听说你跟男人们一起在巡山,真是能干。你咋这个时候来了?来找我爹娘?”

    “胡二嫂好,打扰了,年婶子在不在家?”陶椿跺了跺脚上的雪,她看黑狼和黑豹被陵长家的狗拦在演武场上不敢过来,她摆手说:“你俩先回去,别跟过来了。”

    “我在屋里,你进来。”年婶子在屋里喊。

    胡二嫂递个鸡毛掸子给她,说:“你扫一扫靴子上的雪,我把我家狗喊回来,放心,不会叫它们咬架。”

    陶椿往演武场上又看一眼,附近其他几家的狗冲出来了,黑狼和黑豹不敌,两只狗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她接过鸡毛掸子把靴子上的雪扫干净,把鞋底踩的雪刮两下,跟胡二嫂又说几句话,她直奔主屋。

    胡二嫂挂起鸡毛掸子,她去仓房一趟,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半边鸡,她进灶房说:“再蒸一盘鸡,添个菜,待会儿留陶椿在家吃饭。”

    胡大嫂翻着白眼哼一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着饭点过来。”

    胡二嫂手上舀水的动作一顿,她不解地问:“现在还有谁家吃不起饭不成?”

    “她跟你是一家的,还是我跟你是一家的?字字句句都偏帮着外人,你讨好她做什么?”胡大嫂越发不高兴。

    “你这人说话真难听,我讨好谁?我谁都不讨好,我喜欢跟聪明能干的人打交道。”胡二嫂瞥她一眼,暗骂一声蠢货。

    “你……”胡大嫂气得火也不烧了,起身就往外走。

    “砰”的一声门响,年婶子朝外面看一眼,本来就烦,听这摔摔打打的动静,心里简直要冒火。

    “可惜了,孩子都生下来了。”陵长叹一声,不过他见得多了,山里的孩子夭折的多,隔个一两年就要没个孩子,要是凑巧了,一年内能夭折两三个孩子,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慧丫头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不像其他野丫头,她性子文静,不爱出门,偏偏生孩子还赶在冬天,估计没咋走动,孩子在胎里养大了,不好生。”年婶子摇头,“也是可怜,这是她头一个孩子,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胎大不好生还是胎位不正生得艰难,陶椿都不清楚,她过来的目的不是长吁短叹地谈论家长里短。

    “婶子,陵里没考虑过弄个医婆或是接生婆吗?”陶椿问,“陵里每年夭折的孩子以及生产去世的妇人比死在野兽爪下的男人还多吧?要是有个会接生的妇人,或是懂点医药的医婆,在妇人生产的时候能进屋守着,这对一家人来说就是根定海神针。”

    “我就说你不会无缘无故登门,原来是为说这个。”年婶子摇头,“你说得容易,这样的人到哪儿找?别说是在深山里,就是山外的长安城,千万个人里有几个医婆?十里八村估计也只有三五个接生婆。你上面没婆母,你要是揣孩子了,你娘不告诉你我都要告诉你,揣了孩子多走多动,该做饭做饭,该砍柴砍柴,除了睡觉别往床上躺。多走多动,少吃少喝,大人身子骨壮,小孩个头小,生的时候一两个时辰就生出来了。”

    陶椿头疼,“那就没法子了?”

    “没法子。”年婶子明确地告诉她,“没人懂这个,出山念书的孩子都是十来岁的少男少女,他们也不可能去学这个,最重要的是没人教。”

    陶椿看陵长一眼,她试探着问:“胡阿嬷也不行?我听说她曾是安庆公主的侍女……”

    年婶子不吭声,她也看着陵长。

    “有情分但不是这么用的。”陵长简单说一句。

    “但我觉得这不是个小事,关乎陵里世世代代,事关子嗣,事关性命。”陶椿不服气。

    陵长笑一声,“陵里这么些年了也没有绝嗣,四十六户人家,老老少少合起来有三百一十二个人,比五十年前才搬进山的时候多二百三十个人。”

    这话就有点薄凉了,陶椿脸上的笑落了下来,但她又强扯出假笑,攥着发抖的手说:“这只是侥幸活下来的,死的你都没算。我给您算一笔账,五十年就算作是两代人,头一批进山的陵户正当壮年,正好可以生育,假定一个女人能生四个孩子,这不多吧?还都养活了,二十五年后,这四个孩子嫁的嫁娶的娶,平均每人再有四个后代,这一户人家的孙辈就有十六个。二十五年后的今天,孙辈的子辈共有六十四个,四十六户人家的后代就有二三千个。就算嫁出去一半的人,也还有一千多个人。但现在陵里老老少少加起来才三百出头,这死了多少人?”

    陵长皱着眉仔细盘算,好像真是这个事,他偏头问老婆子:“她没算错?”

    “应该没有。”年婶子掀开被子下床,说:“我跟你去我姑母那儿走一趟,这个事你跟我们说也不中用,我跟你叔没那个能耐。”

    陶椿起身,她强摁下不忿的情绪,道歉说:“叔,我年轻气盛,又被我二堂嫂丧女的事刺激到了,情绪有点激动,要是冒犯到你,你可别见怪。”

    “没事,我一把年纪了,哪会跟你计较。”陵长摆手,他嘱咐说:“别多待,我闻到肉香味了,早点回来吃饭。”

    陶椿拉开门走出去,寒风一吹,她清醒多了,陵长和年婶子总归是生活在大山里的守陵人,还是在山里待了四五十年的老人,老两口的开明和宽厚是岁月带来的,在见识上的劣势是很明显的,眼界有限,所以他们是被禁锢的,她不能迁怒。就像这头顶的天,蔓延的边界是有限的,四面八方都被山顶截断,想要看见山外的天,他们要爬上高高的山顶,还要爬上山顶的树,但也不一定能看得见很远,山外还有山。他们有时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更多的时候,是压根没那个意识。

    “走啊,发啥呆。”年婶子敲她一下。

    陶椿没作声,她脑子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她想要当上下一任陵长。

    “娘,椿妹子,饭都好了,你俩这是要去哪儿?”胡二嫂出来问。

    “去你姑奶家里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年婶子说。

    “椿妹子,我做了你的饭,待会儿来这儿吃饭啊。”胡二嫂交代。

    陶椿应一声好。

    出了院子,年婶子遇见两个儿子回来,他们娘三个唠几句,末了,胡家全背上老娘,跟陶椿一起往山上走。

    胡阿嬷住的地方高,开门就能看见远处的陵殿,也能看清山下陵户们的房屋,所以陶椿她们还没靠近,她就发现了。

    “我姑奶看见我们了,她出来了。”胡家全说。

    陶椿擡头看过去,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站在门前,山上风大,她也没瑟缩,看着年纪不轻了,腰没佝,肩没塌,穿着朴素,但气势不弱,不愧是伺候过公主的老人。

    “姑母,您吃饭了吗?”年婶子落地问。

    “用过饭了。我猜就是你,进来吧,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有急事?”胡阿嬷拄着拐往屋里走。

    年婶子摆手叫二儿子留下,走了两步,她想起来老头子要把陵长的位置传给他,她又招手叫他也跟上来。

    “娘,我就不进去了,我刚从牺牲所出来,脚上踩的还有猪屎,身上臭烘烘的,别踩脏了我姑奶的地方。”胡家全不愿意进去,他对这个姑奶发怵,害怕她那双充斥着打量和挑剔的眼睛,与其进门遭嫌弃,他宁愿站风雪地里挨冻。

    年婶子恨铁不成钢,但这

    会儿也顾不上他,她牵着陶椿跟进散发着檀香的耳房,见老太太拨着香炉,她开口说:“姑母,这就是陶椿,我带她来见见您,也是有事求您。”

    “胡阿嬷好。”陶椿问好。

    “走近点,我仔细瞅瞅。”胡阿嬷招手,她眯着眼多瞅两眼,这个小媳妇长了个圆润的脸盘子,是个有福气的相,眉眼长得也好,是个聪明人,挺招她喜欢。

    “听说粉条是你做的?我尝过了,胜过那噎人的番薯千百倍。”胡阿嬷牵着她的手,让陶椿坐她旁边,又问:“你在家做什么活儿?年纪轻轻的,手上都起茧子了。待会儿我给你拿两盒香膏,你拿回去养手。”

    这下别说陶椿受宠若惊,就是年婶子也忍不住咋舌,她的两个儿媳妇都没这个待遇,若是遇上能好好说两句话都是老太太当时心情好。

    陶椿道谢,她回话说:“我平日除了做饭还要练箭,手上的茧子是练箭留下的印子。掌心的磨伤是拄拐的时候毛刺剌的,我前两天在巡山,想要以后跟我年婶子一样,能在山里健步行走。”

    “我还跟老胡说,要从山陵使手里给陶椿讨一把弓箭。”年婶子开口。

    “是该的,要抓紧。”胡阿嬷没意见,她还暗暗可惜,陶椿就是第二个年芙蕖,这要是她胡家的媳妇,她就选她男人当陵长。

    “你们过来是要说什么事?”胡阿嬷又问。

    陶椿跟年婶子对视一眼,她选择自己开口,先把她二堂嫂生产当天丧女的事说了,又复述之前跟年婶子老两口说的话。她以为老太太看重陵里的子嗣,着重强调五十年间子嗣繁衍的数据对比。

    “公主陵的祭田能养活三百人,但养不活三千人。”胡阿嬷摇头,她看向侄媳妇,问:“要是陵里有三千人,你跟德成能管的过来?”

    年婶子瞬间冷静下来,的确,陵里要是有三千人,不说三千人,就是一千人,陵里就要乱。

    “你俩回去吧。”胡阿嬷不多说了,都是聪明人,能懂她的意思。

    陶椿不愿意走,年婶子把她拽走,出门了,她劝说道:“再留下也没用,我姑母的性子我了解,她不愿意的事,绝不可能改口。”

    陶椿气得想哭,她挣脱年婶子的手,冲进去站门口说:“我能在公主陵外面种番薯,我能做出上万斤粉条,能养活两三千人,你能安排个人下山学医当医婆吗?”

    胡阿嬷静静地看着她,问:“这两三千人愿意顿顿吃粉条吗?”

    “我还能想出别的法子。”

    胡阿嬷笑一声,“等你琢磨出来再说吧。”

    显然,她是不相信的。

    “呸,你这个老太婆的心真狠。”陶椿朝她唾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