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想当陵长各有主意
胡阿嬷挨了骂也没生气,反倒还笑了,她拄着拐走出来,看陶椿气鼓鼓的,她心想这也就是年轻人了,气性大,情绪上头不管不顾地骂。
“快跟你阿嬷道歉。”年婶子给她一巴掌,“我跟你叔都不敢这么说话,我看你是吃醉了。”
陶椿不情不愿地哼哼两声,硬是张不开嘴道歉。
“算了,我不跟她计较。”胡阿嬷摆手,“陶椿,你也不用怪我心狠,各有各的命,命长的孩子给口饭就能养活,命短的孩子再精心养也长不大。”
“这要是权贵家的孩子,你还这么说吗?”陶椿问。
“所以我说各有各的命。”胡阿嬷还是那个态度。
陶椿无力地叹一声,她转身往山下走,年婶子也跟了上去。
“啥事啊?”胡家全凑近问。
“陶椿想让你姑奶送个人出山跟人学接生,山里没接生婆,妇人生孩子的时候死的多。”年婶子说一句。
“我姑奶不愿意?”胡家全皱眉,“山外的接生婆会看女人病吗?”
“不晓得。”年婶子也不清楚。
胡家全回头看一眼,他急得搓手,他媳妇进门三年了,一直到今天肚子都没动静,还有他大嫂也是,也是没个一儿半女,要是有个接生婆进山能给她们看看就好了。
“我姑奶咋就不愿意呢?要是有接生婆,以后我媳妇生孩子也有人守着,多好。”胡家全纳闷。
年婶子不吭声,她一方面觉得老太太的顾虑有道理,但又忍不住赞同陶椿的话,这老太太的确是心狠。可能山下的陵户在她眼里跟山里养的牲畜一样,只要有怀胎生崽的,只要不死完就不用操心。
“哎呀!”年婶子望天叹一声,她挽上陶椿的胳膊,说:“别想多了,就这样吧,听我的,要是怀孩子了,你就多动少吃,生头一个难一点,生第二个第三个就快多了。至于孩子,你用心照顾,要是这样还没留住,只能当缘分太浅。”
陶椿抓一把雪捏手里,她再一点点掰碎扔了,待心里的气消了,说:“这本来也不关我的事,我气个什么劲。对了,婶子,你可替我保密,别让陵长晓得我骂他姑母了,免得他骂我。”
“啥?你骂我姑奶了?”胡家全比他娘当面听到的时候反应还大,不过他不是生气,而是佩服道:“妹子,你厉害,我在我姑奶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你还敢骂她。”
年婶子拍他一巴掌,“收收你的蠢相。”都是姓胡的,他姑母挨骂,他还挺高兴。
“这会儿晓得害怕了?”年婶子又扭头跟陶椿说,“行,我不跟他说,你也不能再在老太太面前放肆。”
陶椿点头答应。
回到陵长家,陶椿看见邬常安过来了,年婶子留他们两口子在家吃饭。
饭桌上,陵长问:“姑母咋说?”
年婶子摇头,“姑母说陵里的祭田能养活三百个人,但养不活三千个人。”
陵长恍然,“还是姑母有见识,我都没想到这儿来。”
“哪来的三千个人?啥事啊?”胡家文问。
陶椿见没人开口,她又说一遍。
胡家两个儿媳妇闻言很是失望,她们想怀孩子但怀不上,陵里的大夫拿的药屁用都没有,要是有医婆进山,她们也能找人看一看啊。
“爹,要不让姑奶把陵里瞎捣鼓的大夫送出山,叫他出山学几年?他连个头疼脑热都治不好,留他在山里也没用。”胡家文说,“我愿意送他出山。”
“我也愿意。”胡家全忙说。
陵长意动,他想让两个儿子趁机出山看看大夫,两个儿媳妇又不是一家的姐妹,偏偏两个人的肚子都没动静,这可不敢怪她们,他怀疑是两个儿子不能生。
“我们待会儿去问问?”他问老婆子。
年婶子摆手,“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这是你们老胡家的事。”
“哎!这话听着不对味啊,你不是我们老胡家的媳妇?”陵长问。
年婶子不搭腔。
陶椿吃饱了,她放下筷子,凑近年婶子问:“婶子,能不能安排个妇人去养牲畜?她先拿牲畜练手,会给猪牛羊接生,以后或许也能给人接生。”
年婶子欣慰地笑了,她打趣说:“你不是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吗?还操心啊?可以是可以,但得有人愿意才行。养牲畜又脏又臭,我这两个儿子愿意去是因为不用去巡山,女人又不用巡山,谁愿意去做这脏臭的活儿?年纪轻的要照看家,年纪大的要哄孙子。”
“也就是说我要是能找到愿意的人,你就能安排她去养牲畜?”陶椿问。
年婶子点头,“这是好事,要是真有用,对陵里的女人来说又多条活路,我阻拦做什么?我要是阻拦了,你不得呸我。”
陶椿不好意思地笑,她又打起了精神。
胡大嫂暗暗撇嘴,她现在看陶椿是哪哪儿都不顺眼,一个普通陵户,手爪子伸得老长,啥事她都要插一脚,显着她了。
饭后,年婶子留陶椿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她拿出弓箭要检查她的箭法。
邬常安没事做,他回去一趟,先拎条鱼给河滩附近住的一户人家送去,免得
明早出门的时候急急忙忙又给忘了。
回去的时候,他去邬二叔家一趟,房子周围似乎还萦绕着血腥气,屋里安静的很,他喊了两声,只有他二叔出来。
“你咋来了?”邬二叔没啥精神。
“我小婶呢?”
“跟你二哥去他丈母娘家了,伺候你嫂子坐月子。”邬二叔叹一声,“你大哥吃过饭才睡一会儿,这会儿没人招呼你,你没事就回去。”
“我跟我姐商量的是提两只鸡拎一筐蛋过来,我们就不过去看我二堂嫂了,等我小婶回来,叫她拎过去给我二堂嫂补身子,也是我们的心意。”邬常安过来是说这个事。
邬二叔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随即又进屋了。
邬常安回家把家里的鸡蛋清点一下,凑够五十个,再逮两只母鸡,又去他姐家里拿两只鸡,天快黑的时候,他把四只鸡和一篮子鸡蛋送过去。
到的时候碰上大堂哥要出门,他问一句:“这时候还去哪儿?”
大堂哥扯开包袱给他看一眼,“给孩子准备的,都拿去烧了,免得睹物思人。”
邬常安不问了,他把鸡和鸡蛋交给翠柳,又转身去接陶椿。
*
睡到半夜,陶椿醒了,她推醒男人,“我肚子疼,你下去把油盏点亮。”
“肚子疼?怎么会肚子疼?吃错东西了?还是喝到冷风了?”邬常安披件袄赶忙下床。
陶椿钻进被窝闻到血腥味,她有了猜测,难怪今天情绪起伏大。
“来月事了,月事带给我拿来。”她说,“估计是今天在雪地里走来走去冻到了,昨夜又没睡好,才肚子疼。”
绑上月事带,陶椿换条裤子又躺下,她握着男人的手暖肚子,说:“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出门了,你一个人去巡逻,你还带上锅炉,我给你准备好鸡汤和骨头汤,你们继续涮火锅吃。”
邬常安“嗯”一声,“还疼吗?”
“还有点。”
邬常安继续给她揉肚子,这跟人简直没两样啊。
陶椿慢慢睡着了,再醒来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她喊两声,没人应,狗跑来扒门。
太阳已经出来了,邬常安早就出门了,锅里留的鸡肉也凉透了,陶椿烧两把火又热一下,她把鸡肉吃了,再把狗喂了,又回床上躺着。
躺在床上,陶椿思索着以现有的东西还能衍生出什么吃食,以她家的情况来看,有粉条有米面的情况下,苞谷和花生很少吃,花生要是能榨油就好了,用荤油炒菜,菜凉一点就凝出一层猪油,看着影响胃口。要是有个榨油坊,公主陵能收花生卖油,榨油剩下的花生渣能用来喂猪,有番薯渣和花生渣,陵里能养更多的猪。粉条能代替一部分粮,又有充足的肉,能养活更多的人。人多了,巡山就容易多了,把野兽往外驱赶,到时候还能迁一部分人住到断头峰下的山谷里。万一过个三五十年,这个王朝覆灭了,没人管了,他们在山里还能开垦种地,多少人都能养活。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她能做主,陶椿“咂”一声,一切回到原点,这个事她完全没法子啊。
躺着睡不着,陶椿又爬起来,她去灶房坐一会儿,拿个盆舀三瓢面,面里加三勺盐,再兑半瓢番薯淀粉,加水揉成团。醒面的时候,她出去用锹把雪堆铲开,把雪堆里冻的猪肉都拿进灶房,半解冻后把猪皮都割下来。
陶椿炖猪皮熬猪皮冻,打算多包些馄饨,邬常安再出门巡逻带两碗馄饨和一囊鸡汤,煮熟后有吃有喝,也能换换口味。
炖猪皮的时候,陶椿把馄饨皮擀开切好,猪皮炖成肉汤过滤后,她端出去冻着,再拿一坨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肉沫,肉沫跟猪皮冻捏碎拌一起,再撒上葱花,馅就做好了。
陶椿先包了一碗馄饨,下锅煮熟后捞起来,皮薄得能看清里面晃动的汤汁。她端着碗出去晃两圈,温度降下来了,她一口一个馄饨,微烫的汤汁吞咽不及,顺着喉咙往下淌,呛得她咳两声。
味道很不错,陶椿吃完一碗继续包馄饨,包好一盖帘,她端着馄饨放雪地里冻着。她回屋换上长靴,穿上狼皮袄,戴上狼皮帽,裹上面巾,还灌一囊热水塞小腹上。穿戴整齐后,她把冻硬的馄饨装盆里,拿上弓箭唤上狗出门了。
陶椿途经演武场,惊动了陵长家的狗,胡大嫂出来看,她没认出陶椿,但认出跟在她后面的狗,见她不是来自己家,她翻个白眼又进门了。
“谁呀?”年婶子问一句。
“巡逻的。”
陶椿往山上走,黑狼和黑豹也跟她一起,快靠近胡阿嬷的家时,陶椿让狗叫两声,这俩傻狗这会儿又听不懂人话了。
无奈,陶椿学两声狗叫。
胡阿嬷闻声开门出来,陶椿拉下面巾,她像个无事人一样扬手打招呼:“胡阿嬷,是我啊,陶椿,我包了些馄饨,给你送点来。”
胡阿嬷:……
陶椿厚着脸皮带狗走进去,她笑着说:“我包的馄饨可好吃了,您尝尝?”
“没下耗子药吧?”老太太不放心。
“没有没有。”陶椿捏一个馄饨扔了喂狗,她扭头说:“药您不是找死,我又没活够。”
胡阿嬷想了想,她以为陶椿是来死缠烂打的,说:“昨儿的事你别想了,我旁的不管,只关心公主陵会不会生乱。各人有各人的命,活不下来的人,你只当她命里有这一劫。”
“我是物伤其类,害怕自己也死在产床上。”陶椿随口胡扯。
胡阿嬷没吭声。
陶椿也没再说,她把盆递过去,提醒说:“您昨儿许诺给我的香膏还没给我。”
胡阿嬷:……
她有点摸不准陶椿的路子了,做出赔不是的姿态但丝毫不提道歉的话,还耿耿于怀但也绝口不提昨儿的事,莫不是真惦记那两盒香膏?
陶椿拿到香膏,又问能不能来请教她怎么做狐裘。
胡阿嬷明白了,陶椿这是想把昨儿的事掀篇啊。也是,这本来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管不了就不管了,也不得罪她这个老太婆。
“行。”老太太一口答应,有个真性情的孩子在她面前说说话也好,也正好方便她探探陶椿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