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热闹人蛇抢鼠
“大嫂,我去上工了啊。”香杏捋着头巾缠头,她边走边说:“小毛还在睡,等他醒了,你顺路把他给我送过去。”
杜大嫂应一声,扭头继续搓洗衣裳。
三月底的清早还有点寒意,一早一晚还要穿厚棉袄,出太阳后,晌午又会有点热,这个时节,大人孩子都容易着凉生病。但在作坊干活不用担心这一点,作坊有门有墙能挡风,灶烧起来了,屋里热得穿不住袄。洗番薯的妇人每日都是等到出太阳了,风里的寒气弱了,才会带孩子们出门,跟她们相比,下粉条的人出工就早多了。
香杏绕路回娘家一趟,她热情地跟陶父陶母打个招呼,并出言邀客:“陶叔,婶子,你们二老不急着回去吧?过两天去我家坐坐。咱们好歹是亲戚,你们过来总不能不晓得我家的门朝哪边开。”
“你们都忙,别客气,我们下次过来再上门坐一坐。”陶母拒绝了,她来闺女婆家,哪有叫闺女的姑姐请客吃饭的理。
“再忙也是要吃饭的,过两天我歇半天不出工,在家多做几个菜,你们跟我嫂子还有弟妹她们都过去,我们热闹热闹。”香杏是诚心诚意要请客,她掏心窝子地说:“你们养了个好闺女,我弟妹来我家是我们邬家占便宜,她当上陵长了,我们这几家别提多高兴了。这是我爹娘都早早去了,家里没老人张罗,不然定要请亲家来庆贺一番。其实我早有这个想法,但我年纪轻了,真要随我的性子张罗着替我弟妹庆贺,恐怕陵里会有人觉得我狂妄。恰好你们过来了,借你们的名头,我置桌席在我家热闹热闹,到时候我把我二叔一家也喊上。”
陶母暗暗咋舌,这姓邬的都长了一张巧嘴,她女婿那张嘴是会哄人的,到了香杏这儿,话也是说得滴水不漏。
“行,那我们就后天过去,大后天你叔要回去。”陶母没法再拒绝。
“咋走这么急?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待几天。”香杏劝说。
“家里还有活儿,我得回去犁地种麦。”陶父解释一句。
“我兄弟不是在家?”
“他还替陵里养牛,不得闲。”陶父说。
闻言,香杏就不劝了,她挽上大嫂的胳膊,说:“那就这样说定了,陶叔,婶子,我们去上工了,你们在家就当是自己家,随意点。”
陶父陶母俱笑着点头。
香杏挽着姜红玉离家,远远看见老三两口子在邬二叔家门前站着,人还不少,说得挺热闹。
“大嫂,我姜大伯跟我大娘啥时候来看你?老两口要是来了,我也置席请大伯和大娘,还叫二叔一家作陪。”香杏前脚恭维了弟妹的爹娘,这会儿也不漏下大嫂的爹娘,她笑着说:“虽说你没当上陵长,但我觉得我大哥能娶到你也是我邬家的福气。”
姜红玉忍俊不禁,“得了,这不是你跟我吵架的时候了?少说哄人的话。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我是喜欢争高低的人?没这个想法。我爹娘应当是不会来了,他们比弟妹的爹娘要年长十来岁,受不了路上奔波。”
“骑牛过来嘛,又不用徒步走。”
“你当骑牛是个享福的事?跨坐上去,时间久了,两边腿根又疼又胀,坐久了腰也疼,一整天下来,人都站不直了。”姜红玉摇头。
说着话,二人到了作坊,另外五个人已经先到了,石青和胡家全挑水回来,正在往大陶缸里倒水,胡二嫂她们在擡粉条架子。
山里雾气重,也怕夜里会下雨,所以每日傍晚下工之前,他们要把晒粉条的架子都擡进屋里,早上再擡出来。
香杏跟姜红玉也撸起袖子进屋擡粉条架子,架子放稳当,顺手再把晾晒的粉条翻一翻。
“卉娘,我家后天有客,我后天早上就不过来了,下午客走了再过来干活。”香杏跟胡二嫂交代一声。
“行,我晓得了。”胡二嫂往邬家的方向看一眼,说:“陶叔陶婶今天下午都在家吧?我娘昨儿晓得椿妹子的爹娘来了,还念叨着要去坐一坐,说会儿话。”
“在家,我晌午回去说一声。”姜红玉听明白了话音。
香杏背过身偷偷笑了,真有面子啊。
粉条架子都擡出来了,太阳也出来了,映着霞光,作坊顶上的烟囱徐徐冒出青烟。
大堂哥和二堂哥挑着水桶路过,他们去演武场之前先去河里一趟,挑来四桶水为洗番薯做准备。
“杏妹妹,你今天晌午去我家吃饭。”大堂哥在作坊外喊一声,他解释说:“我爹娘跟老三两口子商量好了,今天晌午请陶大叔一家过门吃饭,你也带小毛过去。我跟你说一声,我娘就不走这一趟了。”
“好,行,正好你们今天请客,我后天请客,没撞一起。”香杏大声应了。
“你们家这几天可够热闹的。”花大嫂跟姜红玉说。
“对,不过比不上陵里热闹。”姜红玉说。
花大嫂点头,“是该热闹。”
陵里的热闹是陶椿张罗起来,她爹娘来了,邬家的亲戚
是该热情点。
“小核桃!”小鹰路过邬家探头探脑,她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忙大喊一声:“小核桃,我们该去赶鸟了。”
“快去吧,我不用你陪。”陶桃推着小核桃出来,她冲小鹰笑一下,说:“你们快去赶鸟吧。”
“我叫小鹰。”小鹰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弟弟走进来,她介绍说:“这是小雀,这是小毛,小毛是我婶婶生的。”
“小鹰你好,我叫陶桃,我是我姐的妹妹。”
“我小姨。”小核桃扬起下巴高兴地说。
“那我们也喊小姨。”小鹰愉快地决定,“你是不是不能跟我们一起去赶鸟呀?那我们陪你玩吧。”
小核桃忙不叠点头,“我们今儿不上工了。”
“那我走了啊,你们就在这儿玩,不准乱跑。”杜大嫂还在路上等着,她交代一句。
“娘,你记得帮我们告假。”小鹰忙嘱咐。
“行行行。”杜大嫂笑着走了,陶椿一句哄孩子的话,这一帮孩子还都当真了,天天一睡醒就惦记着要去上工,粉条不擡进屋,孩子们不回家。
陶父和陶母在仓房后面挖菜地,杜大嫂见了问声好。
陶父陶母脸上忙挂上笑。
太阳的金光驱散霞光,陵里的人都聚到演武场旁边的大棚里干活了,陶椿和邬老三也从邬二叔家里回来了。
“爹,娘,我们今天晌午在我二叔家吃饭。”邬常安说。
“叫你二叔二婶受累了。”陶母客气一句,又说:“早上你姐来了,叫我们后天去她家吃饭,我们来一趟,你家亲戚都要受一场忙累。”
“没事,这是我家亲戚喜欢你们的姑娘,才有心招待你们,你们安心接受就是了。”邬常安搂着他媳妇,心里得意死了。
陶椿暗暗杵他一下,她听院子里挺热闹,准备回去看看,走时交代说:“去把菜花蛇引出洞,我们带它去地里钻鼠洞逮田鼠。”
菜花蛇的洞在屋后挨着墙根的地方,邬常安过去喊几声,又跺几下脚,不一会儿,蛇头从洞口露了出来。
近几天,邬常安天天扛着菜花蛇去逮田鼠,它已经习惯了,这会儿把棍子递过去,它熟门熟路爬上去,缠在棍子上。
邬常安扛起缠蛇的棍子,走过去问:“爹,娘,你们去不去看蛇逮耗子?”
陶父后退几步,这条蛇快有他膀子粗了,好长一条,花纹的颜色又亮眼,他对上吐信子的蛇头,胃里一阵翻腾。
“我不去。”陶父嫌弃地挥手,“快走快走,快把这玩意儿拿走。”
陶母虽然不膈应,但也不想去看什么蛇逮耗子,她摆手说:“你们带桃丫头她们去看个热闹,我们不去,我跟你爹把你们的菜园挖一挖。”
陶椿抱着小毛领着四个孩子出来,老爹老娘不去,她跟邬常安带几个孩子去。
路过邬二叔家,陶椿看见石慧急急忙忙出来,她忙问:“二堂嫂,出啥事了?”
“陈庆家的儿媳妇李芝要生了,我得过去看着。”石慧大步跑,不忘交代说:“弟妹,我晌午要是没回来,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翠柳抱着青果出来,石慧走了,她要帮婆婆做饭,孩子没人看。
“老三,你们这是去哪儿?又带蛇去逮耗子?你把青果抱走,免得他在家捣乱。”翠柳把孩子塞给邬老三。
邬常安不愿意再碰这个哭包,而且他还扛着蛇呢,但不等他拒绝,孩子已经塞他手上了。
青果咧嘴想哭,菜花蛇吐着蛇信子探过来,他忙闭上嘴,手快地一把抓住蛇头。
“哎哎哎!别咬到了。”陶椿惊得要跳起来。
“没事,又没毒。”翠柳眼睛盯得紧,话却说得轻松,见菜花蛇一口咬上青果的手,孩子疼得哇哇大哭,她却笑了。
“这下长记性了,以后跑出门遇见蛇,他不敢拿棍子去打,免得遇毒蛇丢命。”翠柳高兴地说,她不理孩子伸手要抱,而是说:“老三,你们快走。”
邬常安被哭声吵得耳朵嗡嗡响,他别着脖,右手抱孩子,左手扛蛇棍,迈开脚大步走。
离了邬二叔家,青果的哭声渐渐弱了,他趔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瞥着棍子上缠的大蛇。陶桃和小鹰她们瞅着他一脸的怂样,乐得像一群小耗子一样吱吱笑。
邬常安和陶椿带着六个孩子一条蛇去祭田所在的山谷,去年下雪后,山坡上的苞谷杆就没人来砍了,过了一个冬,苞谷杆卧倒在地里,土面上有苞谷杆保温,落在泥土里的苞谷早早就发芽生根了,这是田鼠和野兔非常喜爱的食物。
安静的山谷里响起脚步声和说笑声,钻在苞谷杆下面的田鼠和野兔警惕地逃跑,一时之间,细碎的脚步声和枯叶翻动的断裂声窸窸窣窣响成一片。
邬常安放下蛇棍,菜花蛇迅速离棍,它熟门熟路地远离人群,悄无声息地在苞谷杆上游走。
一只贪吃的肥田鼠遭了殃,还来不及出声就进了菜花蛇的肚子。
一只野兔慌张进洞,菜花蛇跟着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它缠着一只还在挣扎的灰毛兔子爬出来。
邬常安抱着青果去把野兔夺了下来,打发菜花蛇继续去打猎。
青果突然咯咯咯地笑出声,邬常安看他一眼,笑骂道:“你这会儿又会笑了?”
陶椿放下小毛,她拢一堆苞谷杆点火,山谷里没竹子,她带陶桃和小鹰她们用烟熏鼠洞,拿着燃烧的苞谷杆塞进鼠洞里,火灭了,青烟往洞里冒,躲在洞里的田鼠嗖嗖从另一个洞口出来。
“有耗子跑出来了!”陶桃尖叫,她拿着苞谷杆去撵,但菜花蛇更快,一溜烟迎头截住肥田鼠,蛇口一张,叼住了吱吱叫的田鼠。
陶桃看愣眼了。
“快,又有耗子跑出来了。”小核桃急得跳脚。
陶桃转身去撵,菜花蛇吐出咬死的肥田鼠,追在她后面去抢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