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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陵娘子山食纪 正文 第246章 年底最后一个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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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十四,天色阴沉沉的,陶椿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天,以为又要下雪了,她琢磨着要是今天下雪,明天的集市上估计没多少人。跟她一样犯愁的还有康陵和公主陵的陵户们,尤其是康陵的陵户,所有人都暗暗祈祷这场雪再晚几日下来,他们带来的冻鱼、菜蔬、酸菜以及山货还剩一大半没卖出去。

    大概是老天赏脸,临近晌午的时候,云层里散落一层薄薄的金光,等陶椿吃完午饭,屋外金光大盛,天晴了。

    陵里响起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不用磨番薯的陵户们纷纷走出家门,齐聚到演武场布置集市。为挡寒风,草捆、兽皮、篾席、稿卷齐上阵,在陵殿外的青石路和演武场上搭出“挡风墙”。

    陵里的狗突然冲山上吠叫,陈青榆立马停下手上的活儿,带七八个人熟练地上山迎接客人。

    如上个月的集市一样,最先抵达的是后妃陵,不一样的是这趟后妃陵的四十二个陵户中有十二个妇人,她们十二人冒着严寒前来只为摆摊卖吃食。

    陈雪刚安顿好后妃陵的陵户,来不及喝口热水缓口气,西北边又响起狗吠声,她估摸着是帝陵或定远侯陵的陵户过来了,故而安排她两个兄长去接应。

    是定远侯陵提前半天赶来,昨天下午出发,这会儿才到。

    陶青松挑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竹筐直奔邬家,还没进门听到屋里咚咚咚的剁肉声,他吆喝道:“晓得今儿有客来?在炖肉?”

    小核桃放下擀面杖跑出来,她惊喜道:“是陶舅舅!陶舅舅,你咋今天来了?我婶婶还说你们要明天早上到呢。我桃姨呢?她来了吗?”

    “没来,天太冷,不让她跟来受冻。”陶青松挑着担子走到檐下,见陶椿握着刀出来,他解释说:“念着康陵的陵户还没走,我大舅兄安排我们早一天过来,多卖点菜。这是爹娘让我给你送来的,想着你今年估计不得闲回去,就没等你回去杀鸡宰鹅,半月前下雪就把家里的鸡和鹅宰杀了大半,这是熏过的。还有六十斤松子,你记得给你姑姐和邬二叔两家分一些,爹娘之前过来,这两家请他们吃过饭。对了,我妹夫呢?叫他跟我走一趟,我还给你们带来四捆松枝和一麻袋松塔,他去挑回来,我还有事,没空再过来。”

    陶椿听他说一长串的话,看他又急着走,想留他喝口热水都不行,她只能送他出去,边走边说:“你妹夫跟他大哥都在演武场上搭挡风墙,你过去看见人交代一声就行了。春仙大哥来了吗?你跟他晚上来我这儿住,你俩睡我们隔壁的屋,土屋里面住着康陵的人。”

    “晓得晓得。”陶青松见演武场上好似已经做上生意了,他顾不上再多说,急得拔腿就跑。

    陶椿转身回屋,她顾不上看娘家送来的东西,她急着剁肉拌粉做番薯粉肉丸汤,打算晚一点去摆摊卖晚食。

    灶房里,姜红玉烧火,姜父姜母带着小核桃捣番薯粉,陶椿实在缺帮手,把老、少、孕妇都用上了。

    “爹,你跟我大哥二哥是咋商量的?他俩对你跟我娘住在我这儿帮我带孩子没意见吧?”姜红玉不拿陶椿当外人,她毫不避讳地问。

    “陶陵长?”外面有人喊。

    陶椿放下刀快步出去,是后妃陵的陵户过来送炼化的牛油,一共四大坛,合计三百六十斤。她回屋写收据,二人把四坛牛油挑进院子里,走进院子才发现檐下的稻草窝里埋着一只狗,只有一个嘴筒子和两只狗眼露在外面。

    “这狗咋回事?不声不响的,猛地看见吓我一跳,还以为死了。”

    陶椿拿收据出来,解释说:“拴着呢,它不高兴,在生气。”

    两个陵户顿时理解了,其他的狗都在外面跑,独它拴在家里,不怪它不高兴。

    两个陵户离开,陶椿回灶房继续剁肉,进门见姜红玉嘴角含笑,就晓得她把两个老人留下来了。

    “大侄女,以后我们住在这儿可要麻烦你了。”姜母带着点讨好地说。

    “可别这么说,分明是我大哥大嫂麻烦你们,带孩子可不是个轻松事。”陶椿头也不回道,“你跟我大伯住这儿,我大嫂以后能给我帮忙,这是减轻我的负担,我该谢你们才是。”

    姜母闻言,心里最后一点不踏实也没了。

    肉剁成糜,番薯粉捣得细如面粉,锅里炖的猪骨汤也出味了,陶椿把猪筒骨捞出来,让小核桃给花斑狗送去,她把骨头汤舀进两个坛子里,洗锅烧水准备氽肉丸。

    肉糜用过半,邬家兄弟俩挑着四捆松枝和一袋松塔回来,他二人还带回四个送牛油的人。定远侯陵在半月前宰牲口分肉,牛油炼制八罐,合计五百斤。

    陶椿盛四碗肉丸汤请娘家人吃,她安排邬常安先把火炉和两坛大骨汤挑过去,再过小半时辰,她就过去摆摊卖肉丸汤。

    天色越来越晚,公主陵里越来越热闹,陵殿外的青石路上全是卖吃食和菜蔬的,演武场四周是摆摊卖山货、野物、粮食和皮袄棉鞋的摊子。

    青石路的西北侧用牛皮、羊皮和狼皮缝在竹竿上连接成半人高的皮墙,演武场四周用草捆、苞谷杆、篾席、稿卷等东西围成一圈。陶椿过来时见青石路上火光点点,演武场上空烟雾缭绕,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摆摊的陵户们在演武场中间生一大堆火烤火。

    “这些牛皮哪来的?”陶椿退回到青石路。

    “后妃陵带来的,是为了卖,我们先拿来用,顺便帮他们卖,散集的时候再交给买家。”邬常安说。

    “今天来了几个陵……”话还没落,西北边响起狗吠声,是帝陵的陵户过来了。

    帝陵是今天最后一个赶来的,也是第五个,等他们安顿好,夜色落下,一行饥寒交迫的人脚步匆匆赶来,火速扑向热意涌动的摊位。

    “这是啥肉?”

    “貉子肉,来一碗?这东西等闲在陵里见不到,人多就跑,我们是过来的路上遇见的,一共就射到三只,这是最后一点了。”后妃陵的陵户介绍,又指着旁边的铁锅说:“这是牛油氽兔肉,已经卖完两锅了,兔肉又嫩又香,买到手绝不后悔。兔肉锅隔壁是野驴肉,炖了半天,软烂的很。”

    帝陵的人一听,价都不问,纷纷递出碗让舀肉。

    陶椿拿肉丸汤过来换野驴肉,见状心中立马又有个主意。

    “陶陵长?你这是……”安陵长端着碗过来,他一两银子买三碗肉,前两碗已经吃完了,这会儿过来盛第三碗。

    “我来换野驴肉。”

    掌勺的妇人听见,她推开面前的碗,探身说:“陶陵长,饭钵给我。”

    一钵肉丸汤换一钵野驴肉,邬常安又从他堂妹那里换到一碗卤鸟,小核桃和她爹各换到一盘蒸饺一钵油糕,四人各盛半碗肉丸汤,蹲在长板凳旁边吃。

    “要是天天都能开集就好了。”小核桃吃得满嘴流油,她觉得这种日子可太好了,人多热闹,吃食也多。

    邬常顺给她挟一坨野驴肉,让她安生吃饭。

    驴肉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之说,驴肉色似牛肉,炖熟了也是深红色,又比牛肉肉质嫩,嚼的时候有弹性,像是把子肉肥瘦相接的地方,也像黑熊肉的口感。陶椿这是头一次吃野驴肉,她翻来覆去把自己吃过的肉拿出来做对比,深觉驴肉最美味。

    邬常安还吃热了,他扯开颈前的扣子敞敞风,说:“不晓得驴肉和鹿肉哪个更补。”

    “过些日子就能知道。”邬常顺说,虎狼队和平安队各分出一半的人,前两天已经进山去寻找鹿群的踪迹。

    “吃饭呢?陶陵长,我来舀一碗肉丸汤,吃兔肉辣到了。”花管事走到摊前说。

    陶椿让她随意舀,“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你回头在陶器种类上补上一种吃饭的餐盘,有胳膊这么长,内部多分些小格子。像这种集市,拿着那种盘

    ,一盘可以装好几个菜。”

    “对对对!这个可行。”花管事激动地拍腿,“等开年雪化了,我把这种陶器排在首位,先烧几窑。”

    “不用太多,一窑就够了,一窑烧上千个就足够了。这种餐盘不卖,放到土屋里免费给来客用,算是继暖瓶后又一个惠利。”陶椿言明,担心花管事不愿意,她补充说:“这种餐盘在家里用处不大,除非是旁处也有集市生意。以后要是旁处也有集市,这种餐盘会是我们公主陵的一个特色。”

    花管事恍然,她下意识说:“那这种餐盘只烧一窑,我们不往外卖,有人买也不卖。”

    “你做主。”陶椿说。

    “肉丸汤是不是在这儿买?”有客来了。

    邬常安放下碗筷去接待,顺道给邬千蕊拉一单生意,一大碗肉丸汤加一大碗卤鸟和五斤风干鸟肉一共是一两银子。

    明月被雾气挡住了,夜色一沉,沉湎在吃喝中的陵户骤然醒神,顿起心思拉生意。

    青石路上的人渐渐少了,炉子里的火苗也愈发微弱,锅里的吃食差不多都卖空了,陶椿她们开始收摊子。

    青石路上的摊子一撤,演武场上的摊子陆陆续续也撤走了,热闹的尾声消散在夜风中,风吹散热气和油烟味,夜又安静下来。

    之后的一天不再有外陵的陵户赶来,好在有康陵的陵户在,倒也不显得松泛。陶椿没再出门摆摊,她连忙两日,把五个陵送来的牛油全部做成火锅料,用火锅料抵偿牛油后,余下的都卖给康陵,然而还差三百罐,康陵的陵户承诺他们下次再来会送牛油过来。

    腊月十八,天越发阴沉,定远侯陵、后妃陵、安王陵、福安公主陵和康陵的陵户先后急匆匆离开,只有帝陵的陵户还留在公主陵,他们要等下雪,地上的积雪厚了,方便赶牛拖着竹排运油回去才动身。

    “陶陵长,明年二月再会。”安陵长坐在牛背上挥手,“留步,我们走了。”

    “一路顺遂。”陶椿停下相送的步子。

    康陵的陵户原路返回,此趟跟定远侯陵同路,定远侯陵让他们先行,等候的间隙,陶青松再一次问陶椿年底回不回家。

    “你不如回家过年,妹夫要是走不开,我来接你也行。”陶青松劝。

    陶椿不打算回去,定远侯陵眼下是一滩浑水,她回去了指定没法清净,她不想平生忧愁。忙碌一年了,她要安安生生地歇两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