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年从一栋老式住宅区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白年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特意带了把伞出门他从别人家中出来,站在屋檐下撑开了伞。
白年把伞沿压低,擡起步子走进了雨里。
他这个星期内已经拜访了好几个,五年前黑渊事故中,被革职了的哨塔员工。
其中有一个已经因病离世,一个因事故离世,唯一一个哨塔观察台里的观察员。
白年刚刚从他家走出来,对方坚称,他在刚开始发现异常时,立刻向主哨塔汇报了情况。
他情绪激动,见到白年上门拜访,以为是哨塔的工作人上门,立刻满腹牢骚地诉说这几年因为被哨塔革职,让他工作履历上拥有了污点,他无法找到一个稍好些的工作。
他做了好几年的临时工,甚至有一次他工作的机构连夜跑路了,他都不知道,第二天照常去上班,最后被上门的督查员直接手铐带走了。
后又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出来。
他的家中,此刻已经负债累累。
他满腹牢骚,说一定要哨塔给他证明他在观察台的工作并没有失职。
白年耐着性子,听这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诉苦水。
在问道对方,既然觉得自己工作没有失职,当时为什么不在特殊管理法庭提起上诉。
可能因为事情太过久远,男人还认真想了想,最后大骂了一声:“我们观察台向来是有工作日志了,每天都会记录的非常详细。
毕竟是我们身上肩负着哨兵的命,稍有失职,说也说不清。
但偏偏前段时间,有病毒攻击了我们的网络,导致了很多数据丢失,我们这件事情也上报过。
当时我的领导,还因此受了罚。”
白年沉默又面无表情地听着对方的话。
男人在事后好几年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嘟囔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巧?”他说,“如果那些失去的数据,能够找回来,那绝对能够向特殊管理法庭证明我并没有工作失职。”
男人问白年:“你能够帮忙把那些数据找回来吗?”白年表示爱莫能助后,正准备离开,男人一定要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白年没办法,只得留下联系方式才从对方家里离开。
因为对方住的是十分老旧的住宅小区,白年的车子没法开进来,他撑着伞从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往外走。
因为伞沿压得很低,又因为对于自己的猜测有些难以置信,走路时有些走神,跟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上了。
“没长眼睛吗?”那人像是被撞不爽,脾气一下上来。
白年向来又不是个脾气好的,闻言立刻反唇相讥冷笑道:“你长了眼睛,怎么还撞上了?”像是两个炮仗正对着炸了起来,两个人互不相让地在狭窄的巷子里剑拔弩张了起来。
相较于只会大吼着骂人的撞人者,白年脸上表情带着讥讽,声音也十分稳定,骂人的话夹杂着几分阴阳怪气,如同绵里藏针,不细想想或许还没办法明白自己被骂了。
最后男人声音都吼哑了,指着白年让他“等着”,随后怒气冲冲地撞过白年离开了。
白年嫌弃地拍了下,自己胳臂上被对方沾到的水珠,满脸讥讽地骂了声“蠢货”。
他擡起步子,继续往小巷外走去。
一条窄窄的巷子走出后,视野瞬间就开阔了起来。
白年的车停在街对面,因为附近没有停车场,他只能把车停在了路边。
白年等了几辆飞驰而过的车,撑着伞不急不缓的往自己车停的位置走过去。
今天出门的时候,迟等一定要跟着出来,白年没办法把迟等带了出来。
因为是去哨塔前员工家中拜访,带上迟等显然没办法说他们都是哨塔的员工,来调查之前的事故,他就让迟等待在车上等。
白年走到自己车旁,擡手看了下手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刚因为在窄巷中跟人吵架,耽误了一些时间。
白年站在车旁慢条斯理地收伞,他打开车门,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愣了下。
副驾驶并没有人坐着。
白年目光在车内巡视了一圈,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白年关上驾驶室的车门,走到副驾车门观察了下,并没有发现暴力打开的痕迹。
证明迟等是自己打开门从车里走出去的。
白年擡起头往四周观察了片刻,附近并没有迟等的身影,也没有什么值得逗留的地方。
白年从车头绕到驾驶座那边门口,在自己车头的雨刮器上发现夹着一张违章停车的罚单,出单时间是十几分钟之前。
白年捏着罚单,打开车门做了进去。
他抽了几张纸,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细雨,打开了车辆的行车记录仪。
十几分钟前,有个穿着交警服服装的男人,站在自己车前撕罚单。
白年听见车内迟等啧了一声,他似乎是打开了车窗,对着车外面的人喊了一声:“大哥,有人,一会儿就开走。”
交警刚正不阿地把罚单夹到了雨刮器上,监控内显示交警往迟等方向看了几眼,张嘴说了些什么。
记录仪没有记录到车外的声音。
白年只听见车内的迟等烦躁地槽了声:“什么东西。”
白年的行车记录仪是三百六十度拍摄角度,他看见监控内贴罚单的贴完罚单后骑着车便离开了,在无事发生的几分钟后,有人叩响了副驾驶座的玻璃,这人身后还跟着三个男人。
迟等像是打开了车窗,十分警惕地问道:“怎么?”敲窗的人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到白年内:“一个叫白年的人,让我来这辆车上找人。”
迟等声音更加警惕起来:“他怎么了?”窗外的人说:“出了点事故,现在要送医院,需要你的陪同。”
白年就看见迟等推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人离开后,白年的车窗便自动关上了,再听不到外面人说话。
只能看见监控内迟等跟着几个人往前方走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了监控范围内。
白年关闭录像回放,把自己手中一直捏着的罚单摩搓成个纸团,他扔进车内装垃圾的地方,冷冰冰地骂出了一句:“蠢货。”
白年发动引擎,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车开得很快,到家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分钟。
家中果不其然地有人闯进过,且翻走了些东西。
白年黑着脸站在家门口,突然想到那个在窄巷里跟自己对骂的男人,他对于自己着了道这件事情,非常不开心,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本来还只是处在难以置信的怀疑程度,这么一会儿几乎等于向他变相承认了。
——对,这一切都是我们哨塔做的。
——迟等过去是我们哨塔的试验品,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入黑渊又出来了。
——几年前,那批哨兵我们也确实可以救,但是我们不想救。
白年完全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他到底在期间漏掉了什么细节?白年拿起手机,想要打个电话,新闻弹送出了一条推送信息。
《中贸区祈福路跟三丘路交接处发生了哨兵失控伤人事件,请附近市民绕道而行》白年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一边朝门外走去,电话直到他重新进了车里也没被接听。
白年把车往新闻中所说的地方开去。
白年车开到的时候,附近已经架起了路障,有不少警卫分开地守着那片位置,防止路人不小心入内。
白年走到工作人员面前,正想说自己是个精神治疗师,或许可以解决哨兵的精神失控,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刚刚他打过去没接的那个电话,拨了回来。
白年看见来电显示后,神情顿了顿,他脸上表情严肃,甚至还需要调整片刻情绪,才接通了这个电话。
“老师。”
白年几乎算是恭敬地开口道。
“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那边传来个轻松甚至慈祥的女声。
“您也不是没打招呼,就让人到我家来,还拿走了我的东西。”
白年从来没有这么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过话,甚至有些紧张。
“还不都是关心你,免得你又惹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来。”
那边声音平淡,没有丝毫不快,“听说你从艾文大学离职了?不听话啊,你又想要干什么?”“我过几天去哨塔拜访您,再跟您细聊吧。”
白年认真地应付道。
那边应了声:“三天后中午有半个小时时间,我也确实很久没见你了。”
白年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您让人把他带走,确定知道他的危险性吗?已经上新闻了,您不是最讨厌这些事情被新闻报道的吗,老师。”
那边还没说话,白年继续说道:“您让人把他脖子上绑着的遥控控制器拿走,确定就能控制住他了吗?您在我家客厅装的监控设备,没告诉过您,这玩意可能对他算不上多有用?”电话那头的老师似乎沉吟了片刻,她叹了口气:“白年啊,你让我很失望。”
白年眼珠很沉,并没有搭腔。
那边直接把电话给挂掉了,没过一会儿,有警卫找到白年:“白老师吗,这边这位哨兵可能需要您的帮忙。”
半年颔了下首。
警卫连连感谢:“麻烦您了。”
白年沉默地跟着警卫走到了事故发生的地方,对方在离一辆白色商务车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他似乎想要在很远的距离尝试大声跟车内的人沟通,身子还十分尽责地拦在了白年身前。
白年板着脸推开了自己身前的警卫,大迈步直接朝那辆白色商务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身后警卫还试图拽住他,厉声提醒道:“白老师,非常危险。”
这个哨兵刚刚当着他们几十个警卫的面,直接掐断了一个他身边警卫的脖子,因为看起来十分疯魔,甚至没有人敢上前去救。
他们已经向上级申请击毙许可,等通知一下来,他们会把这个发狂的哨兵打成筛子。
白年完全没理警卫的警告,自顾自地走到了车前,他沉着嗓子喊迟等的名字:“迟等。”
一字一句,口齿分明。
而后这辆车的门,立刻被人大力踹开,迟等脸色苍白地躬身车内,车内除了他之外的四个人都倒下了。
白年视线在车内转了一圈,其中一个男人手中捏着的,正是从他家拿走的迟等脖子锁链的遥控器。
对方此刻可能已经没气,但是大拇指仍旧按在开关键上,甚至最高强度那个按钮已经明显被按坏。
迟等擡起手恶狠狠地搓了把自己的脸,他对着白年摆出了个非常难看的笑容。
“白老师……”他哑着嗓子,尖锐的刺痛一直在持续不断地提醒他,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事情。
他艰难地擡起自己的手扯了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项圈,非常可怜几乎算是乞求地说了句:“好疼啊……”白年一直压在胸口的一口郁气吐了出来。
今天事情的发生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所有的事情都堆积起来放在今天爆发,让白年也应接不暇。
白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也确实有一瞬间有些无措,没有办法在很快的时间内想到所有事情的应对办法。
他却在这最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瞬间,迅速地恢复了自己的理智。
他脸上表情平静,盯着迟等看,天压下来也不为所动的冷静、山压上身也能毫无反应的平静,白年告诉迟等:“知道了。”——
晚了一点,没想到写了这么多!周末愉快~!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