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闻若弦睡得极好,只不过是累晕的，一觉到天亮。
周末到来之前，她和宋清萝双双踏进美容院,做了全套脸部、身体护理，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保养得光泽水润,再去按摩放松。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推掉下午的会，反正我经常一个人来，都习惯了……”宋清萝趴在小床上,舒服地歪着脑袋。
一只手很不安分去摸闻若弦的头发。
闻若弦也趴着,被她摸得更舒服了,“就是想陪你。而且，我们两个人共同参与的事情，当然要一起。”
“你也不是为谁而做这些，只是正好符合你平常生活的节奏,再顺便带上了我。”
宋清萝傻笑不说话。
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对着屏幕上的数字自言自语：“包还是好卖的，总算能回一点血。”
她搬空了大半个衣帽间，东西卖出去三分之二,到手百来万,才填补上自己卡里的空。
能保值的物件就不完全是消耗品。
“阿姨那边怎么样了？”闻若弦还是担心，尽管宋清萝已经老老实实给她交代干净。
宋清萝比了个“OK”的手势：“之前着急是因为几天时间内需要大量现金周转,除了去借也没办法,这两天她协调好了,在还钱呢,但是我那份就不用了,自己亲妈还说什么借不借,我那些零花钱都是她给的……”
“不过这件事让我反思了一下。”
闻若弦扬眉：“嗯？”
“虽然我学音乐是因为喜欢，但也不能总是‘做慈善’啊，以后该收的钱必须收。还有消费也得克制，太依赖信用卡是不行的，多存款，手里有现金才自由。”
宋清萝用力点点头，认真道：“我要向老婆学习存钱。”
说着，她努嘴做出亲亲的样子。
闻若弦脸上漾开红晕。
两位女技师先后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
格林尚府总共五栋楼，每栋最高四十九层，一层一户。
宋清萝住在A栋30层，程苏然住在C栋42层，两家之间隔着一整栋楼、一座大花园和小区会所中心。说远不远，说近却也需要乘坐观光车。
“神神秘秘这么久，今天终于能见到真面目了，哼哼。”
两人刚从观光车里下来，站在C栋楼门前等程苏然。
午后阳光照着宋清萝轻快如精灵的影子，她挽着闻若弦的胳膊，下巴擡得高高的。
闻若弦笑而不语。
“你这个表情……有猫腻。”宋清萝发现她的脸色耐人寻味。
“嗯？没有。”
“你不是见过程总女朋友嘛，先给我描述一下。”
她不止一次问过，闻若弦也不止一次回答她：对方过于低调，不喜欢被人透露信息。于是传说中的“程苏然女朋友”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但现在，还有几分钟就要见面，提前得到一些消息好做心理准备——
她总觉得对方是个大人物。
“说不定我妈妈认识？”继续猜测。
闻若弦看了一眼楼门，说：“她……个子高，审美品味很好，以前做过模特，现在从事时尚行业。”
“还有呢？”
“一会儿就知道了。”
“都到家门口了还要保密么。”宋清萝嘟囔着，拧眉思索。
做过模特？时尚行业？
这两个关键点让她想起了闺蜜的偶像。
“总不可能是江虞吧？”
她随口一说，闻若弦身体僵了僵，就在这个时候，楼门开了，程苏然从大厅出来：“若弦，清萝。”
她穿着很朴素的家居服，脚上趿拉着可爱的白兔子拖鞋，一出门就被冻得哆嗦。
“快来快来。”
宋清萝将念头抛在脑后，拉着闻若弦跟在她身后进去。
一行人乘电梯上楼。
“昨天让阿姨打扫了棋牌室，除了麻将，还有其他棋牌类游戏可以玩，哦对了，我……”程苏然想说记忆中闻若弦是不懂麻将的，话还没完，潜意识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说。
于是她改口：“我先问问，你们都会打麻将吧？”
“我是老麻将人了。”宋清萝自信点头，看向闻若弦。
闻若弦诚实道：“我应该算是新手，知道规则，和客户玩过几次。”
程苏然没把意外表现在脸上，笑眯眯接话：“那太好了，可可特别喜欢搓麻将，家里棋牌室就是这么来的，但她每次想玩都凑不齐人，以后你们要经常过来玩。”
“好啊。”
电梯到了四十二层。
家里大门敞开，地垫上摆放着两双拖鞋。宋清萝屏住呼吸，莫名紧张起来，探究的目光迫不及待伸进去。
整间屋子就像是艺术工作室。
神秘女友呢？
她穿上拖鞋，牵着闻若弦往里走，一高高瘦瘦的女人捧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她们，微微一笑。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江虞。”程苏然挽住她的胳膊。
江虞点了点头，目光在宋清萝脸上停了两秒，又看向闻若弦，在两人之间饶有兴味地游动。
闻若弦嘴唇动了动，转头看着宋清萝——
她想应该由清萝自己来介绍自己。
宋清萝毫无反应。
她的眼睛仿佛黏在江虞身上，整个人就一尊石蜡雕像似的。
傻了。
在楼门口不经意的戏言，竟然成为眼前所见的现实。一切都像是梦境，她甚至觉得，下一秒也许睁开眼睛会发现自己还在卧室床上。
“江虞？”
这张为大众所熟悉的脸，太过冷厉骨感，显出些生人勿近的锐气，但此刻笑了起来，又是那么的温暖而真诚。
看似随和亲切，永远保持距离。
宋清萝身高一米七，自认算高挑，站在江虞面前却也要微擡眼皮，才能与她对视。
“你们……”她来回看着江虞和程苏然，“真的？”
江虞放下果盘，搂住程苏然的肩膀，微笑道：“嗯，两年了。”
对于宋清萝而言，明星艺人并非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从小到大经常接触，离她的生活很近。娱乐圈什么新鲜都有，比起那些跌爆人眼球的腌臜事，同性恋反倒是最平常的，已经不稀奇了。
时尚圈也是。
难怪之前神神秘秘，这种身份的确不方便随意透露，除非像现在，她们成为了“自己人”。
宋清萝伸出手：“你好，我是宋清萝，若弦的老伴儿。”
她也搂住了身边人。
“老伴儿？”江虞与她握了握手，转向程苏然笑，“是很可爱。”
“哈哈……”
“先坐吧。”
四个人坐下来，宋清萝双眼就没离开过江虞，也许是因为闺蜜常在耳边夸的缘故，她对这人挺有好感，忍不住自来熟：
“我可以喊你虞姐吗？”
江虞随和道：“当然可以，别客气。”
“我闺蜜是你的骨灰级粉丝，念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你，十几年了，一场秀都不落，每次活动都追，现在是你名下品牌‘ETERNO’的高级VIP，她要是知道今天的事，估计该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你闺蜜叫什么名字？高级VIP我应该会有印象。”
“施楚宁。”
“原来是她？”
程苏然疑惑：“你们认识么？”
“微博上我的野生大粉‘施施’，每季度新品展览都在现场，活动见过几次，但是没有私交。”江虞仔细回忆起来。
程苏然也恍然大悟：“是那个给你拍了好多生图的‘施施’。”
“嗯。”
“没错！”宋清萝惊喜不已，“回去我要告诉楚楚，今天来她偶像家里玩了。”
江虞打趣一句：“这么做不会被灭口吗？”
聊着聊着，气氛渐渐变得欢乐。虽然宋清萝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江虞，还没完全脱开滤镜，但这不妨碍她迅速与人熟络。
对江虞的好感来自于闺蜜的安利。
她低调、谦逊，没有大多数明星艺人那样乱七八糟的绯闻，不炒作，不营销，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业，以成绩说话。
江虞爱模特事业，就如宋清萝爱自己的音乐事业。
但也免不了一些比较。
看着江虞，她下意识审视自己，不知怎么有种奇怪的心理作祟，好像生怕自己会被比下去似的——
经济水平、社会地位、荣誉成就、家世背景。哪样她都不输给对方。
江虞很优秀，她也不差嘛。
江虞能给程苏然的，她也能给闻若弦，甚至更多。
意识到这种想法，她又觉得自己很幼稚。生活是两个人的，为什么一定要比较？越比较越在意，越在意就越没有底气。
宋清萝为自己摆正了心态。
“虞姐，听说你打麻将很厉害，来过过招？”
“好啊。”
“你看看我，聊得太开心了，都忘记今天的‘正经事’。”
四个人先后起身，跟着江虞穿过大客厅，来到北面某个带阳台的房间。里面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麻将桌，四把沙发椅，旁边设有迷你水吧，非常舒适惬意的家庭棋牌室。
“凑齐四个人真是不容易。”江虞感叹着，给麻将桌通电。
程苏然看着宋清萝咯咯直笑。
宋清萝搓搓手：“从今天开始，不容易的时代将成为历史。”她看着江虞，眼睛都快笑没了，“只要我虞姐想玩，我随时奉陪。”
闻若弦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微微发涩，沉静的情绪像一池死水被搅乱。
“有空就来，反正这么近。”江虞也喜欢她可爱。
“嗯嗯。”
麻将桌开始工作，洗好的牌摆放上来。
程苏然把准备好的纸条放在旁边：“输了的人要在脑门上贴纸条，以晚饭时间为限，谁的纸条最多谁当王八。”
宋清萝忽然想起闻若弦，说：“哎，若弦是新手，没玩过几次的，你们别压得太……”
最后一个“狠”字还没完，闻若弦就淡声打断：“不用让我，正常发挥就好。”
她没看宋清萝，说完伸手去摸牌。
宋清萝霎时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一门心思要跟江虞过招，她没再想，兴致勃勃开始摸牌。
大概是运气不好，手里牌奇臭，第一局她就输了。
程苏然哈哈大笑着给她贴纸条。她满脸不服，眼睛向上瞟着纸条，噘嘴吹一口气，薄薄的纸条飞了起来，又落回脸上。
“哼，再来。”
事实证明，程苏然笑得太早。
第二局她输得比宋清萝还难看。
第三局她又输。
“神明在上，我发誓，我不是有意笑话清萝的，放过我放过我。”程苏然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求饶。
第四局宋清萝输，第五局程苏然输，两人像轮流坐庄似的，上赶着比赛输。第六局，终于，轮到了江虞脑门上贴纸条。
只有闻若弦干干净净。
“若弦，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吧？什么新人，六把胡了四把，清萝还想要我们让你，看看这是谁让谁啊……”程苏然顶着三张白纸条对她哭唧唧。
闻若弦无辜地摊了摊手：“你知道的，我以前不会打麻将，也是近两年才学，平常我们工作那么忙，没时间玩。只是今天可能运气比较好。”
“我相信若弦。”江虞认真点头。
“刚才观察了一下，她几乎不会捏牌，只顾着自己手里的，不看桌上，典型的麻将新人习惯。运气确实很好，这可以说是麻将玄学。”
她顿了顿，莞尔一笑：“不过，我也能感觉到若弦在熟悉和运用技巧，刚才这局就有算过牌，从生疏到熟练很快。”
闻若弦讶然。
正想说她看得准，身边突然传来掌声——
宋清萝鼓着掌，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江虞：“这才是真正的大佬，不仅会看牌，还会看人。”
闻若弦笑容微僵，眼底流露出一丝落寞。
“熟能生巧而已。”江虞谦虚道。
“再来再来。”
太阳在麻将碰撞的声响中沉入地平线。
玩了整个下午，程苏然输得最多，脑门白条也贴得最多，密密麻麻像银色齐刘海。宋清萝次之，输得唉声叹气不甘心，江虞和闻若弦打了个平手，只稀稀疏疏贴了几张，十分滑稽。
四个人顶着白条一起合影。
阿姨做了丰盛的晚餐，食材都是前一天专门去采购的，闻若弦和宋清萝喜欢的口味。
饭桌上，宋清萝和江虞相谈甚欢。
程苏然时不时附和几句，闻若弦只是笑，一边吃饭一边听她们聊天。
死水波澜不止。
……
晚上不便再打扰，两人吃完饭就回了家。
一进门，宋清萝迫不及待甩了鞋，拿出手机，准备发朋友圈。她仔细看着那张合影，发现只有三个人在开心大笑——
“哈哈哈，若弦，你看你又像老古板了，拍照要笑一笑嘛。”她拉着闻若弦的胳膊，手机递过去。
闻若弦看了看，没有回应，只说：“今天你和江虞聊得很开心。”
“麻将也……”宋清萝话说一半噎住，怔怔地看着她。
“若弦？”
“我有点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