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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暴富,但下不了船 正文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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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昼醒来的时候,看到面前冒出一个亮红色的脑袋。

    3001换了套不带血污的衣服,遮住包扎的地方,如果不是白昼读取了休眠之前的记忆,几乎看不出他曾经受过伤。

    他看上去很不满,却不想因为大声吵嚷再挨一管镇静剂,于是只对着白昼小声嘟囔:“你睡了我的地方。”

    白昼坐起来,迟疑地道歉:“那……对不起?”

    3001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勉强接受。

    白昼离开这个实验舱,环顾四周。

    室内一片祥和,宋凌羽重新戴好了头盔,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打量她,章兆正坐在办公桌前查看文件,楚来在用通讯手环发讯息。

    刚才推门而入时的紧张氛围像是白昼程序记载出现的bug,白昼知道,在她休眠的时间里,这个房间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

    她当然很好奇,但她看向宋凌羽时,却只听到宋凌羽短促地提醒她:“走了。”

    要去哪里?做什么?

    白昼想问,但她知道宋凌羽一如往常地不会给出答案。

    这个古怪的朋友总是替她包揽了一切,白昼帮不上忙,只被她叮嘱别添乱,然后她会按照她的计划解决所有问题。

    某种程度上,宋凌羽那副不近人情的态度比她更像人工智能。

    楚来听到动静,关掉手环站起来,把白昼的面具还给她,又擡手朝门外指。

    “走了,带你去玩。”

    白昼眼睛亮了,戴好面具跟上去。

    出门之前,楚来借着开门的动作侧身,和章兆交换眼神——从走出这扇门起,她们的计划就要开始运作了。

    在白昼休眠、3001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商议进行得十分顺利。

    屋子里的三人,再加上门外收到楚来讯息的谢北河,四个人很快确立了第一目标:找到丁寻理的引/爆/装/置,制止爆炸发生。

    宋凌羽和楚来对章兆提出了她们的第二目标:解决完爆炸隐患以后,把丁寻理也解决了。

    对此章兆表示,她就当没听过这句话,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她只会“不小心”调开手下的员工,“不小心”让监控系统出现故障,如果宋凌羽的行动成功了,章兆希望宋凌羽也可以“不小心”给她的账户打去一笔钱。

    三人达成共识的同时,章兆在楚来的提醒下截获了杜伟森发给船上某个员工的讯息,他希望那人帮忙布置一间会议室。

    房间的号码楚来很熟悉,正是第三次循环时杜伟森和丁寻理走进的那间。

    与此同时,杜伟森要求那位员工在房间里安装干扰金属仪器的装置。

    楚来还记得之前戴营在靠近会议室时,身上的金属义体遭遇了冲击。

    看来杜伟森答应和丁寻理一起登船时,并非对局势一无所知,也不是没有准备——楚来有些好奇,杜伟森既然感觉到了危险,为什么还会选择和丁寻理共同搭乘直升机?

    “这里!”

    小胡的呼喊声响起,楚来看过去。

    章兆听到声音,也走出办公室,发现这间套房的会客厅里多了几个人。

    乌冬坐在角落里发呆,谢北河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戴营和胡若风。

    戴营以一个很嚣张的坐姿独占了一张沙发,左手握着一沓叠好的纸,正不耐烦地用它一下下拍打自己的右手掌心。

    胡若风神情兴奋,朝楚来高举一只手。

    楚来笑容扩大,上去和她击掌:“小胡,你刚才立大功了。”

    胡若风眼睛笑得都眯起来了,她转头对戴营说:“就说你们这次该带我上船吧!”

    楚来也跟着看向戴营,她甚至有些意外,戴姐居然没有离开。

    “喏,你找谢北河要的东西,他走之前让我转交给你。”戴营没好气地把那沓纸递给楚来,“别用这副眼神看我,我行李太多,收拾了半天,没赶上下船。”

    胡若风在旁边一把抱住戴营擡起的胳膊,戴营故意沉着脸推搡她,但谁都能看出来,她根本没用力。

    眼前的景象让楚来隐约察觉到戴营留下的真实原因,但她只是望着她们笑,却没有拆穿。

    她接过戴营递来的手写纸,把它们放进外套内兜。

    这份谢北河收集的可疑船员名单,是她们今晚开展接下来行动的关键。

    丁寻理能成功把炸药运上船,打通关节,让酒库领班帮忙看守,证明白鲸号上也有一股他的势力。

    杜伟森为了诱捕丁一,更换过白鲸号上的船员,如果丁寻理想要让自己的人渗透进对手的公司,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大换血的机会。

    想找到丁寻理安插在船上的内应,这份名单可以帮她们缩小排查范围。

    楚来记得谢北河之前提过,这份名单里的不少人都是当年Q14实验室污染事件的受害者,这些人与丁寻理有旧仇,受他雇佣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可以进一步筛选出名单上的可疑人员。

    至于如何从剩下的人里揪出真正的内应……

    白昼在后面探头,试图通过自己的观察找到楚来和宋凌羽对她隐瞒的信息,乌冬却一步一挪地到了她身边,担忧地注视她双腿。

    关切的话到嘴边,又碍于之前独处时的尴尬与后来的争吵,没能说出口。

    白昼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刚要询问,却已经被楚来拽走。

    “说好了带你去玩的,走。”

    楚来说着朝旁边递了个眼神,章兆正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除了白昼,谁都能感觉到她笑容背后的含义——再在我的客厅里吵闹,我就要派3001来“送”客了-

    拍卖厅已经放起了热场的音乐,二楼某间包厢的门被推开,楚来招呼众人进门。

    她先把白昼和乌冬安排在了靠近单向玻璃的观景位,递给她这次拍卖的介绍手册,叮嘱乌冬在旁边给白昼解答。

    随后楚来又把胡若风和戴营带到角落的茶几前,让宋凌羽一起坐过去。

    胡若风兴致勃勃地问楚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凌羽替楚来回答:“等。”

    胡若风有些茫然,楚来却没有立刻解释,她低头看自己的通讯手环。

    章兆在刚才发来讯息:3001已出发。

    楚来对戴营使了个眼色,她点头,戴上乘客用的面具离开房间。

    这是她们计划的下一步。

    就在刚才几人离开章兆的套房后,章兆叫来了酒库领班。

    她声称船方要向午夜赔罪,让他把酒库的门卡交给3001,并命令3001前往酒库给午夜取香槟。

    领班的笑容十分勉强,他绞尽脑汁提出几个代替方案,却都被章兆否决,最后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之前的循环里他还能拿船上的规矩压楚来,这时对他下命令的却是他名义上的直属领导。

    3001不会直接走到酒库,他的行动路线经过了章兆的精心设计。

    他本就年纪小,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副喜怒不定、任性妄为的性格。

    这次他前往酒库时,会露出一副“主人不在我要偷懒”的样子,闲逛到名单上的船员们聚集着的几个场所。

    如果计划顺利,3001会在这一路上遇到不少“意外”,或者碰到一些愿意代劳的热心同事。

    戴营将在暗中跟随,找出这些形迹可疑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的名字全都能在那份名单筛选出来的部分里找到。

    而这些人将会被章兆登记在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成为重点监察对象。

    为了不让丁寻理起疑,提前引/爆/炸/药,楚来一行会在明天丁寻理登船后再逐个找上这群人,到那时,即便他们想向丁寻理通风报信,也已经晚了。

    楚来推测,这群丁寻理的内应除了几个级别高的亡命之徒,大多都不知道那间酒库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只要告诉他们这艘船上随时可能发生爆炸,哪怕丁寻理许诺的钱财再多,面对死亡,他们不可能不动摇。

    一旦产生了动摇之心,想要策反他们就不再是难事。

    楚来收好通讯器,察觉到从远处投来的视线。

    白昼双手捧着册子,看似在听乌冬说话,余光却在朝这边瞥。

    外面的光透过单向玻璃照进来,她侧过来的半张脸藏在暗处,明明仿生人的脸很难精准传达情绪,甚至情绪对她来说也只是数据群无序的波动,楚来却觉得她看起来有些失落。

    说好了要做好朋友,自己和宋凌羽的一切谋划却都在瞒着她——她甚至不知道宋凌羽早就计划销毁她。

    楚来和白昼的视线遥遥撞上了一瞬,她转头,连转头的动作都显得刻意而笨拙。

    台上,拍卖已经开始,她留给楚来一个后脑勺。

    楚来叹息一声,坐回到宋凌羽身边。

    宋凌羽正擡起一只手按动头盔侧边的按钮,头盔里的屏幕上是白鲸号的3D地图。

    自从知道了明天丁寻理会前往七层的会议室,她就开始计算起藏身在附近、提前发起刺杀的可能性。

    即便现在身边多了这么些同伴,对她而言,唯一能完全掌握的,依然是自己手中的武器。

    她有很多种手段让丁寻理在瞬间毙命,只要他死得够快,就没机会引爆炸药。

    就算他没能立刻断气,爆炸依然发生了,至少丁寻理死在她的手里,她在同归于尽之前能实现自己的夙愿。

    提示音响,头盔内屏突然弹出消息框,是楚来发来的。

    宋凌羽眉头一动,险些以为楚来发现了她的计划。

    【你真的要一直瞒着白昼吗?一个字也不透露?】

    宋凌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转过头。

    【没必要透露。】

    楚来的笑容有些嘲讽。

    【反正你最后也要销毁她,有什么不能说的?莫非你对她的未来有别的想法?】

    宋凌羽不再回复,她环顾周围。

    楚来抱起胳膊,正盯着自己。

    是她把大家聚在一起,制定了阻止爆炸发生的计划。

    一旁,胡若风正在研究如何打开茶几上放着的瓶装饮料,刚才那场扭转局势的停电多亏了她。

    那个原本要下船,却又莫名其妙折返回来的特警,尽管神情不耐,却仍一丝不茍地执行着楚来的吩咐。

    而那个特立独行的研究者正派出她的试验品,在船上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和宋凌羽不同,其余人都在为了活着离开白鲸号做努力。

    如果爆炸真的发生了,这些人也会一同葬身在火焰与海水里。

    远处,白昼已经被台下牛郎们的演讲吸引,手按着玻璃往下看。

    她被宋凌羽瞒了一路,甚至不知道这艘船上即将发生什么。

    楚来问她的那个问题,宋凌羽已经选择性地忽视很久了。

    一个肩负着仇恨前行了二十年的人,很难分出精力考虑到那么远的未来——那只会让她动摇。

    楚来见她沉默,发来新的消息。

    【你在担心她知道真相以后会恨你吗?以她的程序,根本学不会什么叫恨吧?】

    宋凌羽应该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不悦的。

    楚来和她才认识没多久,这种问题对她而言有些冒犯。

    可宋凌羽只是静静地向后仰,让背贴住沙发。

    一楼的观众席爆发出欢呼声,那些坐在楼下的乘客们尚不知道这艘船上会发生什么,都在尽情享受着这个夜晚。

    白昼已经融入到这个氛围中,她随着欢呼声站起来。

    即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也能从她的动作幅度看出,她此刻很高兴。

    宋凌羽没来由地想,学不会恨也挺好,恨实在是一件耗费力气的事情。

    如果白昼真的要被摧毁,至少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是快乐的。

    白昼忽然转过头。

    即便逆着光,也能从她脸上看到灿烂的笑容,她的视线正朝着这边投来。

    “我出去一趟,那个人被我拍下来了!”

    宋凌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楚来先从沙发上跳起来。

    “什么?”

    楚来几步走到白昼身旁,朝下看去。

    那个小牛郎正仰着头,朝这边招手。

    他看上去有些眼熟。

    楚来很快想起来,第一次循环时,当她和章兆进入包厢时,他正在台下讲着自我打趣的笑话。

    父母是大集团的员工,死于工伤,小时候在孤儿院住上了单人间,被别人戏称为少爷。

    白昼在旁边解释:“没有人拍下他,所有人都在笑话他,他看上去很可怜。我想帮他。”

    随着白昼拍下他,主持人念出他的名字。

    那是个很平凡的花名,几乎刚听完就会抛在脑后。

    但楚来却记得那个名字,因为不久前,自己才在谢北河的那份名单里见过他。

    而此刻,隔着单向玻璃遥遥看去,他挥手的动作十分热切,脸上的笑容却……带着一丝可疑的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