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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羽毛/KillFeather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温铩羽笑了笑:“私事。”

    戎玉怡算是了解他,知道他不说的话,谁来也撬不开这张嘴。她刚想说好吧,也不用乱牙仔送,她自己就能回去,也不用回什么弋华道,她直接回家,刚欲开口,忽而脸色一变。

    “要不。”乱牙仔惯会察言观色,见情况不对,他立即举手打岔二人给自己增添几分存在感,小心翼翼道,“要不小弟我先下去付账,不然老板怕我跑了?”他晃晃钱包,“我在楼下等阿嫂,就是门口那家牛杂档,筒子楼出来就能看到。”

    温铩羽没说话,只甩了甩手腕。

    “老大再见,阿嫂再见。”乱牙仔朝两人鞠了个躬,麻溜地奔楼梯口跑去,很快脚步声消失在听觉中。

    乱牙仔跑太快,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便跑得无影无踪,戎玉怡回头无辜地看向温铩羽:“我要上厕所。”其实是想换护垫,她总感觉是月经要来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她边说,边张望四周,没在天台找到卫生间的踪影。

    很显然,触目可及没有这种东西。

    戎玉怡问:“这里一个月租金多少?”

    “两千吧。”温铩羽猜。

    “两千都没有卫生间?”戎玉怡惊讶。

    “七零年的公屋配置,想有都难。”温铩羽推开刚才关上的铁门,“这里,或者下楼左转五百米有一个公厕。”

    戎玉怡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公厕——学校以外的不算——去过那么一次后就再没去过了。一是本来也没多大机会必要在外面方便;二是听同学说公厕是事故多发地,有同学曾在公厕里被人偷拍,从隔间下的缝隙怼着拍,吓出心理阴影,校园BBS里也见有人分享过类似事件;

    三是刚上高中时,本埠爆发过一起恐怖事件,关于一对情侣出门逛街,女友人有三急想方便,结果在公厕被不明身份的‘清洁工’打晕藏垃圾桶里离开,从此消失不见的新闻迅速发酵传遍整个离岛,市民街坊人心惶惶。

    梅姨叹气,说这世道真叫女子为难,一切防不胜防,并叮嘱她除了学校以外,外面的公厕非必要不能去。

    据悉,差人捉到犯罪分子时一切为时已晚,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同学的表姐是这对情侣的朋友,听说情侣二人已见过双方父母,到谈婚论嫁阶段,那天约了婚纱店拍订婚照才到事发地点附近……实在叫人唏嘘。

    戎玉怡边往前走,边问温铩羽有没有听过这则新闻。

    “不止这则,我还听过内脏五湖四海去的,你要不要听?”

    “不要。”戎玉怡回头瞪他。

    正因如此,温铩羽那时才要让她随身带手机,戎玉怡觉得带手机很麻烦,温铩羽倒是没有在这方面逼迫过她,但谁知,他居然‘退而求其次’在每个绿色首饰里装上定位器。

    这件事戎玉怡后来才知道。也算是两人之间的小秘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没想到温铩羽跟着进来了。戎玉怡站定在床边。

    “你出去。”戎玉怡指指他,又指指门。

    “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其他人。”温铩羽搬了书桌的椅子坐到床边,倘若不是这张床刚被人用过他嫌弃,他会直接坐在床上,“快点,我保护你。”

    用正义的壳套变态的行为,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能如此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戎玉怡愠意涌上心头,破口大骂:“你怎么能看阿嫂的身体!”

    “我不止看,我还……”

    被人捂住嘴巴。温铩羽微微仰头,不说话了,眼底却有笑意。

    “你好变态。”戎玉怡干巴巴道,下结论。

    叔嫂play玩得那么真。温折戟最好是还活着,那样她再见到人顶多是不好意思难以为情。万一温折戟真挂了却还要遭弟弟弟媳消遣清白,戎玉怡觉得自己起码得……天打雷劈。这也太不知羞耻了!

    戎玉怡愤愤,不想理他,拉开衣柜门躲了进去。然而柜门关上恢复黑暗,她很难看清周围的东西。

    “门关了你能看见什么?这么换吧。”

    衣柜门便被从外拉开,戎玉怡吓一跳,瞪着外面的床,他人没在视野当中,在柜门后方。

    也只能这样了,戎玉怡心怀惴惴把内裤推到膝盖一瞧,没有血,中间一滩水迹。她还以为是月经来了,原来不是。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她很敏感,稍微胡思乱想便会变成莹润状态,也曾因此厌恶过性行为,尤其温铩羽把她弄得很奇怪,那段时间就连下了床出门在外也会肖想这件事,舒服是舒服的,憎恨也是要憎恨的,这是两码事。

    “怎么没声儿?”

    一门之隔传来声响。戎玉怡回过神,迅速把内裤摘下来,拍拍裙子放下,迤迤然出柜将内裤和护垫扔到温铩羽身上。

    后者身姿后仰,却眼疾手快接住,看清手里是什么,他诈傻扮懵:“阿嫂,这样不好吧?”

    遭戎玉怡瞪一眼,说出的话却八竿子打不着:“邵家平死了吗?”

    “没有,出远门了。”

    “难怪。”

    戎玉怡在屋子里打转,看到桌子上的电饭煲,忍不住掀开,看到菌还是那么完美,心想待会一定要带走。

    盖子盖上,戎玉怡转过身,温铩羽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椅子的画面闯入她的视野中,那条刚从她身体剥离的内裤摊开在他西裤腿上,温铩羽瞧也没擡眼瞧她,慢条斯理撕开护垫包装纸,似乎专心做这么一件事。

    她没再说话。温铩羽却似乎她肚子里的蛔虫,明白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说:“拿走也可以,反正他回来也是处理掉。”

    “说不定想留作纪念呢?”

    “都霉成这样了,除了你,谁还会想要?”

    戎玉怡看着他。

    他轻笑一声,把贴好护垫的内裤还给戎玉怡,往书桌上的抽纸盒抽了一张纸巾,毫无阻力,里头已然空了。

    戎玉怡穿好内裤,拍拍裙子,出门时见温铩羽正弯腰把踩灭的烟头捡起,纸团包住揣口袋里。

    锁头把铁门锁上,温铩羽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你刚才说的偷功德,我想起是有这么一桩,但真不是我指使康定偷的,好吧?是康定自己不小心,非要夜里取钱,结果走在路上被呔去了。我把人找来,发现那劫匪是个劫富济贫的,他说他前一天已经把钱给黄大仙。里头若是几百上千也就罢,我补给康定,但那两万银刚从柜员机出来,还有机器的余温,当然要拿回来,谁这么不小心,就只能谁去拿回来了,怎么传到你耳边成了我让他去偷功德箱的钱?在你眼里哥哥就是这样的人?”

    “康定说那两万是你的?”戎玉怡抱着电饭煲凝眉打量他,对这话里的可信度存疑。

    “哦,康定说的。”他点点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是我的。”温铩羽毫不犹豫的承认,“我叫他去揿机,大头虾白天忘了,半夜才去,回来哭得眼睛肿成青蛙样。那年五月内地发大水,你喜欢的谁、那个演员发起赈灾么不是,我见你省吃俭用的捐了一千,就两万小小心意呗。”

    戎玉怡默了默,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她不知道那居然是善款……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自己是那个劫匪,掳笠康定的钱,想要劫富济贫结果自己偷的就是救命钱,被人打脸了似的,脸火辣辣的。

    “怎么?现在脸红干什么?”

    “走开。”戎玉怡抿了抿唇,推开他下楼。

    路上,他说起傻子。傻子正式开始接受治疗,他请了个专业医生到离岛来,目前来看挺有用的。

    “他有个人格很有意思,是个小女孩,十一岁,出现就扎辫子。傻子挺喜欢她的,想要存钱也是为了留给这个小女孩用,买裙子、亮晶晶的东西。医生猜可能是傻子小时候很羡慕一个小女孩,所以分裂出这个人格。最近这个人格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所以待会你见到她,不能叫她傻子。”

    她当然不会,她跟傻子本来就不熟,更遑论他的人格?不过,“她有自己的名字?”

    “嗯。”

    “叫什么?”

    “PenelopePalomaPleasePudding.”

    戎玉怡愣了一下。

    “什么?”

    “佩内洛普,帕洛玛,请,布丁。”

    “……”

    戎玉怡让他重复一遍。

    “没用的,你大舌头,这几个词连读对你来说很拗口。”温铩羽的声音混杂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戎玉怡不服气:“瞧不起谁,你再重复一遍。”

    “行。”温铩羽重复一遍,而后果不其然听她重复卡壳,无限卡壳,最后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怀疑人生的样子,大笑不止。

    “有什么好笑的。”戎玉怡嘀咕道。

    “你给起的名字?”戎玉怡绷着脸,等他乐完了问。

    “怎么可能,这是PenelopePalomaPleasePudding自己起的名字。”

    “你少炫耀了!”

    戎玉怡气到脑子要变形,三步并两步下最后一级台阶,不忘小心电饭煲里的菌菌。

    “有必要这么宝贝这个电饭煲吗?”

    “你懂什么?”戎玉怡抱着电饭煲,跟他说这煲菌多么的好看,虽达不到实验室的要求,但她就是喜欢,想拿回家放着,她打开盖子让温铩羽看,“像不像棉花糖?像不像小白兔?”

    “像。”温铩羽点点头,扫了一眼地上扎红绳叶子的红包袋,不知哪家又死人了要配冥婚,“但实验室不是要无菌?”

    戎玉怡默默把盖子盖上,“是啊。实验室条件太苛刻了,即要无菌又要有菌,能活下来的都是天选之子。不过没事,我现在也不研究菌了。”

    下到一楼,余晖片切进楼道,光影分明,戎玉怡站在阴影中,不由得身心放松下来,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抱着电饭煲开心地跐起脚尖转圈,裙摆曳起。

    温铩羽站在她的身后顿住脚步,吸一口气,差点忘记呼吸。像是从太阳切割下来的一块碎金,经由她反射出的迷人光波,融化掉的光谱带在跃动,充盈这栋楼道。

    他心脏骤然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