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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羽毛/KillFeather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客气。

    每次他说出这两个字,戎玉怡都觉得听感怪怪的,像是“哦”“好的”一类随口回应,没什么意义,但仔细那么一品,又有那么点儿不得劲,归根结底他本人想要传达的意思就不是客气。

    戎玉怡只当自己多想,抛却脑后,拾起筷子开吃。

    炝锅面,色彩瞧着相当开胃,更别说飘忽在空气中的香味。

    面顶散逸着白烟热气,戎玉怡使着筷子习惯性地搅了搅,先给面条散热,再像卷麦芽糖丝儿那样卷了几卷。因为不喜欢嗦面,怕汁水溅到衣服或脸上,所以她更习惯将面条卷在筷子上,再一口送进嘴里,大快朵颐。

    她低头扒入筷子上这一口,这一口里有白菜丝和五花肉,收满了酱汁,停留在口腔里,她微微一顿,才开始咀嚼。

    ……太好吃了。酸辣咸鲜汇集在这一口,在口腔里爆炸开来,刺激着每一个味蕾,戎玉怡敢断言,但凡是重口味爱面食的人,没有人能拒绝的了这一碗面。

    “好吃吗?”温铩羽盛了一碗粥,轻声问。

    “嗯。”戎玉怡默默咀嚼,默默点头,表示肯定。退一步说,酸辣咸鲜口味加上有菜有肉有蛋有碳水,不可能不好吃。

    不过其实,温铩羽做的炝锅面也很好吃。

    想想,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几乎是……

    戎玉怡眯眼想了想,几乎是她刚上大一那年的冬天。

    多半发生在宵夜时间,一般是虾皮和葱先下锅爆香,然后依次放五花肉和圆白菜丝儿煸炒,再倒入各种调料,最后加水沸腾放面条,出锅前再浇一圈蛋液,汤底会特别好喝,她每次能吃两碗,因为第三碗不被允许吃了,会积食。

    别问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温铩羽做饭的时候,就是她陪做饭,做功课的时间。

    做功课自然是无暇顾及那么多,但,没功课的话便会被反手绑在椅子后,拉上窗帘玩点别的。

    第一次这么玩发生在她刚搬到撇雨街的两个月后。

    拿到离大录取通知书后,戎玉怡便着手寻找学校附近的出租屋,因为想着至少要在学校附近住四年,所以戎玉怡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写满一整页纸的正反面。

    这一次她很认真地规划,相当投入,可能人一到十八岁就会莫名其妙想要给自己找一些责任来付,总之戎玉怡没有开玩笑。

    而且有个前提是,她认为这是自己第一次‘独居’,意义非凡。

    她每天早出晚归,很难不被温铩羽察觉,原本她想隐瞒这件事,但仔细一想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温铩羽知道后,找了一套撇雨街邻街的跃层式,就像高中住的那一套差不多样式,上下两层楼面——当时为了方便走读,不想每天从山上下来,放学又回到山上去,加上堵车,来回两个小时搭在车程上,于是温铩羽给她租了一套房子。

    不料,从那以后就被大哥二哥两人赖上,不时上门骚扰。

    大哥到年纪被家里催婚,间歇性躲到她这里避难。

    二哥上门的次数就多了,理由也颇多。

    检查她的功课,好吃的宵夜,带家政来打扫房子,对大哥幸灾乐祸。

    有时温铩羽犯贱过了,俩人会打起来,在房子里你追我赶,枕头大战,更多时候,二哥会让着脆皮大哥。

    戎玉怡受不了这俩人的幼稚,一边做功课,一边吃海鲜粥,不擡头。

    ……

    戎玉怡婉拒了他的好意,自己顶着艳阳天接连不停跑了好几天后,终于让她找到一套预算范围内性价比还不错的房子,最主要是离学校很近,早上起码可以多睡十分钟,也许对很多人来说这十分钟不算什么,但多出十分钟睡眠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最终还是被温铩羽发现,他以她年纪小、看不清租房里头的歪门邪道为由,说服了戎玉怡。

    戎玉怡也不是不听劝的人,签合同那天把他带了过去。

    一室一厅一卫一厨,没有阳台。

    温铩羽参观过后有点嫌弃这小破屋,扭头见她露出心仪的眼神,张了张嘴巴,默默把‘明明不爱吃苦瓜、怎么总自讨苦吃’的话咽了回去,最终没说什么,掏出银行卡就要付钱。

    房东POS终端也掏出来了,这头却见戎玉怡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房东,让对方数数够不够。

    她在带温铩羽来之前就已经敲定这套一居室,早与房东谈论过房租之类的细节,今天是来签合同的,带温铩羽过来只不过是让他过目,到底有没有他口中的歪门邪道。

    既然没有的话,那么她就可以交付租金了。

    租金对温铩羽来说洒洒水,对戎玉怡来说有点贵,不是因为她没钱,而是出于价值观,一个一居室,一个月三千多,不包水电,戎玉怡实在是肉痛。

    温铩羽有点意外,待房东走后,问她平时零花钱都不用?

    她说这是过去两年寒暑假打工攒的工资。

    温铩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对这套房子不大满意,回去的路上让她临近开学再搬来,这段时间给房子添置一点新家具,别人用过的就不要了,谁知道曾在上面做过什么。

    戎玉怡对他这番话十分认同,温铩羽半个月前就逮着她在沙发上做过。

    温铩羽一看她耳朵红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实际上,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别的,一些违法乱纪的,或者是失去生命的事情,不过,保持天真也未免不是好事。

    哪想到这居然是变相同居的铺垫。

    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一个多月时间足够将一个一居室改头换面。

    不知不觉间,出租屋多了许多新家具。

    新床,新窗帘,新沙发,新空调,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新的。

    没有阳台,新买的洗干一体机只能安在岛台下方的橱柜里。

    有天放学,出了校门,温铩羽在梧桐树下等她,打开车门,发现后座多了几个超市的袋子。

    “你去超市了?”戎玉怡打开前面的储物盒拿出发圈,将头发捋了几捋绑成高马尾。

    外面太热了,九月的天,和七八月差不多的温度,热风鼓噪,俨然一个巨大的烤炉。从教学楼出来到校门口,她几乎出一身汗,好在车里空调持续开着。温铩羽告诉她,从今天开始,他要学习烹饪。

    在这之前,他只会做一些简单的料理,比如蛋炒饭,清汤寡水面,简易版说不上好吃但饿了也能吃的西红柿炒鸡蛋,三明治,还有加工从超市买回的已经腌制过的、放到锅里两面煎不到一分钟便可以出炉的牛排。

    “真的?那很不错啊。”戎玉怡点点头,她志不在厨房,鼓励得很敷衍,“做饭在我眼里就跟做实验差不多。”

    温铩羽听出她的口是心非,或许后半句是她的真实感受,但前半句绝对言不由衷。

    他望着车外后视镜笑了下,将车从两辆老爷车之间倒出去,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的试吃员了。”

    “啊?”戎玉怡大惊失色。

    不要啊……

    “怎么,不愿意?”

    “也不是啦。”戎玉怡揪着鬓边绑不起来的碎发转了两圈,转不出第三圈,也说不出伤人的话,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那你得负责及时把我送医,哥哥,我还很年轻,不想死。”

    温铩羽嗤笑一声,仿佛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这么不相信哥?”他开着车,笑着伸手作势要推她脑袋。

    戎玉怡抱着脑袋往车门边躲,窗玻璃上倒映她微弯的嘴角。

    好在温铩羽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人,他初初上手选的都是一些简单的菜谱,譬如酸辣土豆丝、可乐鸡翅、粉蒸肉、糖醋里脊等。

    厨房很小,开放式格局,戎玉怡当初租房就没想过要做饭,自然不介意这样的格局,如此她坐在岛台边上写作业,擡眼便能看到温铩羽在对面专注的样子。

    有天,他把两人的脏衣塞进洗衣机,开始做饭,备菜。

    他的刀工愈发精湛,戎玉怡戴着头戴式耳机,一边耳机被压着包裹其中,一边没有,左耳放着音乐,右耳听菜刀剁下菜板咚咚咚的声音,规律、悦耳,就像露营时帐篷外面下雨的白噪音,淅淅沥沥敲打在帐篷上。

    直到咚咚咚的声音渐渐变弱,停下来,他终是忍不住,憋着笑说:“玉怡,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东西在震。”

    “没有啊。”戎玉怡不明所以,又惊恐,“地震吗?”

    “你过来。”他将刀搁到洗手盆的篮子里,朝她勾勾手指头,顺带洗了把手。

    戎玉怡茫然走了过去,还没有走近便被他推到岛台边上,毫无预兆地吻落了下来。

    骗子。

    戎玉怡推着他胸膛,直皱眉,彼此的温度热意交织缠绵在一块儿。

    一顿缠缠绵绵的乱吻后,吻回到表面,唇珠被轻咬着吮吸,她腿软地几乎站不住脚,手撑着身后的岛台。

    戎玉怡微微一愣。

    见她终于发现,温铩羽也不再追着她吻下去,松开扣她脖颈的手。

    戎玉怡嘴唇微肿,红彤彤的,也顾不及嘴唇微麻了,她弯下腰打开下方的橱柜,洗衣机在里头运行,滚筒水声哗啦啦地卷着衣服,隔着岛台大理石都能微微感到下方洗衣机带来的震动。

    有次洗衣机正运行中,她被温铩羽抱起,声音都变了调,急忙让他把自己放下来,有点太高了,而且这个深度太恐怖了。

    温铩羽没理,他偶尔的喘息格外性感,她觉得好听,想多听,便默默捂着自己的嘴巴,耳畔贴着他的脸颊,被他抱着放坐在岛台上方,洗衣机微微的震动传达到她身上,感觉更奇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