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你还亲过别人吗
陆安屿愣怔在那,只觉心脏扑通扑通,泵出了更多的血液,亦加速了呼吸。
他没有挪开眼神,也没再靠近一寸。竹编灯光线幽幽的,呈网格状铺开在二人头顶,斑驳了黎想睫羽下的眸色,衬得她瞳孔里倒映的面庞都不如往日清晰。
两个人鼻息纠缠,呼出的气息一点点占满空间,尾调带了点酒味,不够浓郁。黎想等了数秒,缓缓眨眼,纳闷对方怎么跟呆子似的,连清嗓子的动静都没有;便拍拍他手背:“我问你话呢。”
陆安屿眼神里带着探询:“我是谁?”
黎想老老实实地回答:“陆安屿。”
“陆安屿是谁?”
这是什么白痴问题?黎想夹了他一眼,追问着:“敢吗?”
“不敢。”陆安屿后挪一寸自动降温,拇指轻刮了刮她的脸:“我不喜欢趁人之危。”
他要黎想站在阳光下,直视他的双眼,在头脑无比清楚的状态下,认认真真地说出这句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喝到傻乎乎的,漫不经心地抛一句话勾勾他,待他上钩之后再佯装失忆,将他重新打回原形。
“哦好吧”
黎想被拒绝,心有不爽。她酒量一般,这会虽不至于神志不清,却总冒出些难以压制的念头:比如沈确曾在她耳边嘀咕“要不再睡睡他?”;再比如,他故意凑这么近,明明就是心怀不轨,还偏要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讨厌,想撕了他伪装的皮。
她思绪发散得速度极快,逐渐不受控制。她深呼吸好几下,趴在那一动不动几分钟后,手臂支撑着起身:“送我回家吧。”又挥挥手臂:“不用你扶,我没醉。”
可她多少低估了鲜啤的威力,酒精随着代谢不断渗入血液,加重了眩晕。现下,她记得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也知道身边站着的人是陆安屿,仍时常会恍惚几秒,理不清头绪。
月亮弯成一小牙,躲在树梢后面。
黎想径直走向陆安屿的车,整个人如释重负般靠在椅背上。她拼命拽了拽安全带,委屈巴巴地控诉:“你欺负我…”
陆安屿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我欺负你什么了?”他扭过头,不明所以,却又被她眼神勾得不自觉放软语调:“以后少喝点,每次一喝酒就跟傻子似的。”
“我可没醉,清醒得很。”黎想不忘重申:“我说的都不是醉话,只不过有人不敢接。”
陆安屿深呼口气,递上一瓶矿泉水:“喝点水,醒酒。”
黎想伸手接过却没喝,侧脸望向窗外;她慢慢合上眼,呼吸声随着车辆颠簸逐渐趋于均匀。
陆安屿忙调整吹风口,正要调节广播音量大小,听见她喉咙咕隆着:“我听着呢,没睡着。”
“哦。”
车终于驶至小区门口。
陆安屿放下车窗和门卫打招呼:“11号楼,803。”
黎想配合地探着身子自证:“是我。”说完又挪了挪坐姿,靠回椅背,重新闭上眼。
“到了。”陆安屿松开安全带,“送你上楼?”
黎想摇摇头,“再坐会。”
她表达的原是字面意思。刚才路上车少,一路绿灯,陆安屿车速很快,晃得她胃里酒精不断翻腾,头更晕了。黎康明明令禁止她在外面喝太多酒,现下她如果一身酒气回去,肯定得挨说。
陆安屿结合她刚才在店里的举动和现在的提议,自作主张给这三个字添加了另一层意思:我们再聊会。
聊什么呢?
他指尖快速敲击着方向盘,打量着她的神情:够清醒吗?该聊到哪一层?他斟酌到一刻,主动启唇:“那我先说,你听。”
“嗯。”黎想点点头,枕着靠背,依然面朝窗外,双臂环抱着胸。昏黄灯光临摹出她的侧脸,虚虚地落在她鼻尖、嘴唇和耳廓,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浮影。
陆安屿其实没准备腹稿,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讨论这些实际问题。
他今日白天连做了两场手术的一助,临下班前又被人拎着去手术室打杂,几乎从早站到晚,腰椎酸胀得不行,跟快塌了似的。
可当下,他难得有机会和黎想处在同一个私密空间,耳边只剩她的呼吸声。气息轻轻柔柔地吹向了他心中的蒲公英,给每一个纷飞的种子都重新署上了她的名字。
“黎想。”
“嗯?”黎想催促他:“你怎么还不说,我等着的。”
陆安屿轻声笑笑,缓缓说道:“我最近查看了一些工作职位。”
他不知不觉动了挪窝的心思,闲暇时总下意识查看申城的工作机会。以他的学历,直接转进一线城市医院太不现实;他也无意在医院的坑里呆到老,索性研究起转行的可能性。
互联网医疗成了未来的趋势,医疗软件公司放出来的职位多是:产品经理、运营、临床培训等,要求有专业医学背景,若有临床经验更佳。现代人健康理念日益增强,乐于为未来的健康生活支付保险。这两年,同行里转金融投资健康岗的越来越多,对陆安屿而言,亦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除此之外,医院行政岗、校医、或者去当地社区当全科医生都行。总之,他不挑。
“嗯然后呢?”黎想始终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却又会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陆安屿侧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不管你想去哪,我都跟着。”他鼓足勇气抛出几个字,却不料脱了靶心,掷地无声。他等了好一会儿,瞧见对方依旧无动于衷,忐忑地将语调改成疑问句:“我都跟着?”
“哦。”黎想好半天只挤出了一个字。
“”陆安屿哭笑不得,轻轻拽拽她胳膊:“你是不是醉了?我刚说了什么,记得吗?”
黎想睁开眼,端正坐姿面对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我都记得。你说你要去申城找工作,问我愿意不愿意让你跟着。”她眼神似乎明澈了些,吐出的每个字节都铿锵有力。
陆安屿撇开视线,柔声埋怨:“听到了都不知道回答我。”
黎想推开车门,下了车,没站太稳,看上去有些晃晃悠悠;陆安屿紧跟其上,下意识伸出了手臂。
黎想没再拒绝他的搀扶,往他怀里拱了拱,食指点点他胸口,娇嗔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也没回应啊?”
她脑海中的时间线开始混乱,眼下只记得在店里问的那句“你敢不敢亲我”,和陆安屿刚说的一长串有的没的。其他的语句和画面都如卡顿的磁带,揪成一团,乱七八糟的,理不清。
“什么回应?”陆安屿虚拢住她的腰,不敢太用力,不自觉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黎想上半身紧贴着他,下巴在他颈窝处蹭蹭:“我问你敢不敢亲我”
“”
他垂下眼睑,见她红润的唇一张一合,眼睛微微眯着,漏出些不怀好意的光。她像一个脸上贴了「猎人」标签的傻瓜,生怕对方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可又能怎么办呢?再跳一次就是了。
“黎想。”
“嗯?”
“你想好了再招惹我。”
陆安屿话虽这么说,手臂却不自觉收拢。他慢慢俯下身,唇轻轻碰了她的。她的唇瓣和记忆中的触感别无二致,依旧柔软得一塌糊涂,湿湿黏黏,诱得人愈发贪心。
他不打算浅尝辄止,依依不舍地在她唇间碾磨辗转,一遍遍描摹她的唇形。他不断探出舌尖挑逗她,引诱她启唇,重新给他留出一席之地。
她身上数年如一日有腌入味的脂粉香气,像一剂迷药,让人深陷其中不忍撤离。他鼻尖不停刮擦她光滑柔软的面颊,舌尖等不及裹挟住她的,狠狠交缠糅合,难舍难分。
一呼一吸间,空气变得愈发焦灼滚烫。
记忆深处对彼此的依赖和渴望在湿津的拉扯中快速发酵,有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黎想踮起脚跟,双臂环着他脖颈,闭上眼细细感受:热吻在她身上肆意拱火,烘得她软绵绵的。她无力动弹,哪都不想去。
陆安屿的掌心始终稳当当托住她腰腹的位置,偶尔某一下用力,迫使她更近些。他现在一句话都懒得说,连换气都嫌浪费时间;放任舌尖在她的领域来来回回扫荡,一寸不落。
他察觉到怀中人越来越软,手臂往上托了托力,唇蹭到她耳边,气声询问:“现在满意了吗?”
黎想怕痒,忙笑着闪躲,目光看似又朦胧了些。她昂起下巴,凑近他,近到唇几乎要贴到他的:“满意什么?”
陆安屿又轻啄一下:“敢亲了。满意了吗?”
黎想双手捧住他的脸,佯装质问:“你还亲过别人吗?”
“「现在的」黎想算别人吗?”
“算。”黎想笑着,作势要推开他,“我得回家了,回见。”
“话还没说完。”亲完就跑,当他什么人?
“我困了,明天再说。”
陆安屿不得不松开手臂,确认她还站得稳,“不用我送上楼?”
瞧不起谁呢?黎想稳当当走了条直线,不服气地转过身:“你还真当我喝多了?”
最好是没喝多,陆安屿蹙了蹙眉:“我明天送马记煎包给你吃?”
“好。”
黎想蹬着小步往回走,鼻尖还残留些他身上清冽的气味,和她的浑然一体,彻底唤醒了这些年刻意遗忘的情愫。她手背贴了贴发烫的面颊,长呼出一口酒气。
黎康明和薛文倩一早进房休息去了,只在餐厅给她留了盏灯。黎想蹑手蹑脚,哭笑不得:爸妈心可真大啊,真当陆安屿是正人君子呢?再一想,哦,今晚是她主动的。
她洗漱完躺倒在床上,一手搂一只毛茸茸的大熊,脑海如走马灯般闪回刚才亲吻的画面。她脑袋昏沉,精神却依旧亢奋,记忆中的酥麻重新蔓延全身,激起新一轮潮起潮涌,惹得人想再做点什么。
她翻出床头柜抽屉里的小玩具,调整好睡姿,按下了开机键。嗡嗡震动有节奏地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部位,机械式吮吸力度合适,却无法媲美真人带来的舒适度。
“天啊,我在想什么”,黎想羞耻心上线,却紧接被一波高潮拍打回岸。几次之后,她身心力竭,终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黎想醒来时酒劲尽消,只三叉神经跳动有些明显,微微抽动得疼。她懵懂着起床,和刚打完八段锦的薛文倩对视一眼,“困。”
“困就多睡会。”薛文倩中气十足,“桌子上有包子,小陆一早送来的。”
黎想陡然清醒,回房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果不其然有他的信息:【醒了吗?包子直接给阿姨了。】
她失神几秒,脑细胞贴心地调出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并不完整,更像是从不同时间轴摘选出的精彩片段,拼接成一出「甄选回放」。
昨晚亲了吗?她仔细回想一番,无奈记忆中和他亲吻的画面过多,不分昼夜,一时无法精确对准时间线。
黎想:【嗯,刚醒。】
陆安屿秒回:【昨晚的事情,忘了多少?】
黎想瞬间将一处场景和昨晚的联系起来,却不打算认账:【忘光了。】
陆安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