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走之前,我们谈恋爱。”◎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尚且有点没反应过来。
温郁却突然倾身过来,本来相触的指尖逐渐缠绕交错,最后严丝合缝地附在一起,指缝贴着指缝,冰凉与温热交错。
少年上身倾覆过来,下巴一低就压在她的肩窝上,林羡清的呼吸陡然一滞,感受着喷洒在肩颈上的热气。
幽暗的房间里,感官的敏感度被无限放大,林羡清的视线是昏暗的,她努力地眨眼,也只能看清温郁后脑勺翘起来的几缕短发。
很突然的,压在她肩窝处的少年声音很轻地开口:“谈恋爱吗?”
“”
“什么?”她又难以置信地问出口,一连两次,温郁的话都打得她措手不及。
温郁的指尖稍微用了点力,紧紧地扣上她的,他低吟着:“在你走之前,我们谈恋爱。”
后窗的窗帘被风吹得鼓动了几下,凉风从窗缝里渗进来,钻进林羡清的领口,带来一阵无端的凉意,她突然觉得冷。
“你的意思是,谈十几天的恋爱,我离开的时候就分手对吗?”她呵出一口气,笑说,“这算什么?”
温郁的喉结很艰难地上下滚动几下,他身体有一瞬间泄了劲儿,林羡清能感觉到温郁捏着她手的气力正在慢慢退去。
“我”他吐出一个字。
总是这样,话说不全,又吊着别人的胃口,让林羡清期待着他能说出一句“那就一直谈下去”。
可是他没说。
林羡清心里有点侥幸地想,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是有点喜欢她的吧?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定一个十几天的期限呢?
她低了头,有点自嘲地问:“你只是想跟我玩玩?还是说看我每天围在你身边打转很同情我,于是施舍给我一点爱?”她几乎快要笑出声了,嗓音却又泛着苦,“没必要,温郁。”
“我也不缺你那一点可怜。”
兴许是太过疲倦,温郁低眸的时候眼尾染上一点红色,他顿了顿,又执拗地开口:“不是可怜你。”
“那是因为什么?”林羡清快被他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逼疯了,她脑子里几乎乱成一团,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
老屋的窗棱被风吹得吭吭作响,回荡在黑暗中,两人对峙,却没人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温郁的下巴还抵在她肩上,察觉到小姑娘生了气,他只能动作很慢地撤离,张了张嘴,却仍旧没能发出声音。
“还是不能说对吗?”她有点想哭,先喜欢的那个人果然是败将,会因为对方迟迟给不出回应而着急,最后变成精神内耗。
“那就再见吧,衣服也还你了,你现在身体也挺健康的,你说的‘要有下次’也应验了,你很聪明,每一步都算得挺准的,所有事情都如你所愿了,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她哽了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底下抽出来,起身要走。
结果刚半站起身,就被温郁扯住衣摆,林羡清忍了下,尽量把语气放平和:“这很无聊,真的。”
温郁只是低着头,嗓音哑得像被沙子摩擦过:“我之前在骗你。”
“我知道。”几乎是立刻的,她回复。
少年不敢擡眼,不敢看她,稍长的黑睫在发涩的空气中一下接一下地抖:“陪我十几天,然后你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紧接着,他声音放慢,几乎是低声下气:“想要钱也没关系,多少都可以。”
林羡清觉得自己的鼻腔发酸,她回了头,盯向那个低头扯住她衣摆的人,不可置信地问:“你想用钱买我跟你谈这十几天的恋爱?温郁,你是不是疯了?”
少年轻扯着嘴角,讥诮地笑:“早疯了。”
温郁不松手,“不是要求你,是我在求你,就当走之前送我一场梦。”
他终于撩起眼皮,漆黑的眸子里很难看出有什么情绪。
林羡清被他的语气触动,她斟酌了好一会儿,说:“我不要你的钱。”
少年的手一瞬间松了劲儿,滑落的瞬间又听见她说:“我可以陪你这十几天,但我要知道为什么。”
“好。”他很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倏地皱起眉,“但这场恋爱最好不要透露给别人,抱歉。”
林羡清真的不想再听见“抱歉”这两个字了,她很无力地问:“这也跟你背后那个秘密有关吗?”
温郁“嗯”了一声,林羡清无话可说,她扬开温郁的手,“先吃饭吧,我去做。”
温郁说让她为他织就一场梦,林羡清一边打开炉灶一边想:就当也为她自己织了一场梦。
梦境结束之后,两个人都要抽身,所以要克制。
十几天内,不可以把喜欢变成爱,毕竟,人不能一直耽溺于美梦里。
锅里的气泡翻滚着,炉上冒出一小阵滚烫的雾气,林羡清盯着看了好久,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桌上还放着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林柏树给她发的消息:
“什么时候过来?爸妈已经把你的房间整理好了。”
温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复而垂下眸子,用指甲扣着桌子边沿,神色一点点沉下去,又咬起了下嘴唇,直至抿到铁锈味,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又把嘴唇咬破了。
把粥端上桌子的时候,林羡清才看见他的嘴上又出现了伤口,她没好气地说:“上次你说是不小心撞的,这次也是吗?坐着不动也能把嘴撞破?”
温郁开口又想道歉,林羡清听得脑壳疼,直接打断他:“算了算了。”
她咕哝着:“又没怪你。”
温郁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林羡清走到哪儿他眼睛就看向哪儿。
她抽了几张纸,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扔给他,“擦擦。”她说完后就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捧着碗喝粥。
林羡清尽量调整好状态,把刚刚的拉扯给忘掉,谈好这十几天的恋爱,于是她故作轻松道:“不爱喝了吗?怎么不动?”
温郁眨了眨眼,很听话地学着她捧起碗小抿了一口,这次的一点糖都没放,味道很淡,温郁吞下去后问:“为什么不放糖了?”
“你不是不爱吃甜吗?”林羡清回。
少年顿了几秒,最后说:“按你的喜好来,不用迁就我。”
林羡清笑笑,声音很轻快:“那你下次多迁就我一点。”
“下次”,这是个温郁和林羡清都不敢想下去的词,但林羡清还是说了出来。
喝完粥后,林羡清蹲到角落去看猫,墙角又落了一堆灰,小霹雳呆得无聊,自己在地上打起滚来,林羡清看得笑弯了眼,沉重了很久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明朗了一点。
“你好点了吗?可以开灯了吧,好黑。”林羡清回头问。
温郁没说话,但是径直地走到墙边摁开了灯,林羡清顺势把房子里的窗帘给拉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透进来。
她对着窗外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又笑吟吟地想跟温郁搭话:“你看小霹雳,它——”
猝不及防的,温郁声调很轻地打断了她:“没必要这么努力,你看起来并没有装出来的那样高兴。”
他抿了下渗血的嘴唇,“我说了不用迁就我,像以前一样就好。”
怎么像以前一样?林羡清已经忘记以前站在温郁面前的感受了,就好像那些站在灼日之下的日子、那些频频高温的夏天,已经久得记不起来了。
“要求好多啊你。”她走过去,坐在温郁旁边,眼皮耷拉下来。
屋内透亮起来,林羡清终于摁开手机看到了林柏树发的消息,她回:“我不回那个家。”
她哥没回复,可能是忙什么事儿去了。
下一条是祝元宵发来的,他对林羡清要去上大学这件事挺大惊小怪的,直接消息轰炸,还说要给她举办个欢送会。
林羡清当时忙着,一条消息都没回复他,他就已经自顾自地敲定下来了,日程安排在二十五号,她走的前一天。
祝元宵让她问温郁要不要去,林羡清犹豫了一下,拿着手机在温郁面前晃了晃:“二十五号他们要摆席送我,你去吗?”
“嗯。”
回完消息后,林羡清把手机搁在一边,她有些矛盾,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温郁了,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林羡清趴在桌子上,一直叹气,终于,她开口:“要不明天再开始吧,我有点”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难得的默契,他们两人都能听懂彼此卡在半头的话,虽然林羡清没接出“有点”后面的话,但温郁好像还是听懂了,他很轻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林羡清的错觉,她觉得温郁的话变少了好多,虽然之前话也少,但没少到现在这样只说“嗯”和“抱歉”的程度。
担心他这件事好似成了一种本能,林羡清忍不住问:“你不会做什么的对吧?”
她说得隐晦,但两人都能听懂。
温郁破天荒地主动请求:“那你多跟我发点短信吧,多跟我聊聊天。”
他真的很会装可怜。
林羡清还是心软,但转而又抱怨了一句:“怪贵的。”
察觉到温郁又想开口,林羡清几乎是下意识就能反应过来他可能会说些什么,于是抢先截住话头:“别说‘报销’之类的了,我现在听不得有关‘钱’的话题。”
温郁明白她在为自己之前的话而生气,于是叹了口气,动作很慢地倾身过来环住她,但两人之间仍旧留着一道很大的缝隙,像是一个不太标准的拥抱,克制而又礼貌。
她听见温郁说了“抱歉”,又说了“那你回去吧”。
虽然说了“那你回去吧”,但温郁并没有放手,林羡清闭了眼,主动抱住他,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
小姑娘默默抱紧他:“不是要谈恋爱吗?那就好好谈。”
她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允许你抱一分钟。”
林羡清不想让温郁难过,哪怕自己很难过。
温郁也不想让林羡清难过,但是他该怎么做?
他可能再也不会说出来,当林羡清从屋外进来时,好像照亮了整个昏暗的老屋。
擡睫见到她的那一眼,温郁以为自己见到了赶来渡他的神。
作者有话说:
谈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