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底无数次默念温郁的名字。◎
林羡清在雪夜呼出一口气,雾气蒸腾,迷住了眼睛,每次那个人给她发祝福短信,她也没什么好回的,只能干巴巴说谢谢。
不知怎么的,看着那张照片,她会觉得照片里的地点让人觉得熟悉,但是仔细去想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好不容易送完所有客人,林羡清回了屋子,她有点疑惑地问她妈妈:“怎么一晚上都没看见爸?”
徐云然拢了拢披肩,回复她:“好像说今天有个很急的生意要谈,早上出去就没回来过了。”
说着,她看见林志斌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刚才一直在应付客人而没接到,她回拨过去,电话嘟了好久后才被人接起来,是个女人:
“您好,这里是市医院,您是林志斌先生的家属吗?”
徐云然愣了一下,肩上挡风的披肩一下子滑落下去,她怔怔问:“我是他妻子,他怎么了?”
护士说:“他胃出血了,现在在住院,刚刚给你们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林羡清看见徐云然的表情一瞬间紧张起来,她连掉下去的披肩都没精力管,连忙叫着林柏树的名字,让他开车去医院看看。
三个人坐着车一起去,林志斌正躺在病床上小憩,她们吵吵嚷嚷地一来,林志斌就醒了,从板床上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的出血程度不太严重,不至于手术,但是要用药物保守治疗。
徐云然在一旁碎碎念:“都说让你别高强度工作了,偏不听,现在好了吧,落到这个地步……”
林志斌听得脑瓜子嗡嗡疼,他干笑着挥了几下手:“行了行了,以后会按时回家的。”
医生留他住了一周的院,接人回家那天,家里的阿姨做了满桌子大席,说要洗去他身上的病气,但是林志斌刚出院,只能吃一些好消化的流食,做了一桌子菜他也只能干巴巴看着,被徐云然女士嘲笑了个彻底。
他倒是没那么强的自尊心,乖乖应下了,然后靠在椅背上感慨:“好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了。”
林柏树经常出差,满世界跑,林羡清在外租了房子也不常回家,家里就他俩和阿姨,林志斌白天也上班,徐云然经常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剧,没事儿浇浇花之类的。
林志斌看着林羡清说:“你之前那个企划呢,爸爸想了下,觉得也不能全盘否定,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就去吧,有需要随时找我。”
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被他接受,林羡清心里也酸酸的,她尚且记得那年夏天林志斌撕她的奖状砸她的算盘,现在好像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她正感动呢,她爸又补了一句:“对了,前几天我的一个朋友,听说清清回来了以后,一直想让他儿子跟你认识认识……”
林羡清一下子呛住,咳了好几下,不是没在电视剧里见过父母催婚的场景,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她猛灌了口水,堪堪把噎住的食物咽了下去。
林志斌也有点没办法:“这是老朋友的请求,而且人家只说认识一下,你要是见了面觉得不行,以后别跟人家见面也行。”
这事儿林羡清几乎是被按头答应的,说是认识认识,实际上就是变相的相亲。
很不巧的是她这个人只看眼缘,而且对相亲总有不太好的刻板印象。
对方订了个西餐厅,可能想装装浪漫什么的,林羡清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穿得比较休闲,长相也不差,叫申蒙。
林羡清是吃不惯西餐的,对方一看就是家里温养出来的小少爷,总跟她谈一些名著和西方哲学什么的,说完了还要假装温文尔雅地说一句“啊,你没读过吧?”
确实,她没读过也完全不感兴趣,但碍于礼貌,面上还要陪笑,于是林羡清在心里暗说以后随他们怎么说都不会再来相亲了。
同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温郁怎么就没他那么爱显摆家世呢?
温郁读过的书也不少,他就不会故意讲一堆她不爱听的大道理。
温郁应该也吃过很多山珍海味,他从来就不会在她面前描述那种贵得出奇的东西有多好吃多珍稀。
温郁也是家世显赫的少爷,但是他从来不会以这个来贬低、看不起别人,他甚至总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比别人更低,总是冷淡但谦和温柔的。
温郁——
对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林羡清却已经出神好久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在心底默念了多少次温郁的名字。
“温郁。”
林羡清举着杯子凑到唇边,但半天都没有喝一口,直到对面的申蒙突然说:
“你想泡温泉?”
她怔了一下,惊慌擡眼,放下手里的杯子,有点疑惑地说:“为什么这么说?”
“你刚刚说了‘温浴’,不是想泡温水浴的意思吗?”
他又笑笑,说话跟机关枪一样:“我之前倒是去过日本的一家温泉旅馆……”
后来的话林羡清都没听进耳朵里,她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一件事上:她刚刚失神叫了温郁的名字。
从开始坐在这里到现在,她想了他四十八分零两秒。
腕表上的分针已经转了大半圈,在四十八分零两秒里,温郁一直坐在车里通过前窗看着她。
看见她向对面的人扬着笑脸,明明不太高兴,却还是在努力地笑,但是林羡清怎么在他眼前就很少笑。
打火机的盖子被拨开又合上,温郁支着下颌,垂眼漫不经心地看着。
手边的电话响了好久了,温郁实在觉得吵,就接通了,对面催着他赶紧进去,他不去的话对家连菜都不敢点。
他本来是来跟合作方吃饭的,倒是没想到会撞见一出大戏。
青年指尖下压,打火机喷出蓝色的火苗,他烦闷地咬住下唇,直到唇齿间漫上铁锈味,温郁才垂着眼松开。
打火机发出的温度灼热,腕表上的分针又转了一大格。
他终于看见窗户边上的林羡清偏了头看向他,眼瞳略略睁大,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水溅了出来。
——五十三分零五秒,她终于看了他一眼。
林羡清吓了一跳,连忙抽了几张纸擦着身上的水渍,她手忙脚乱的时候还不忘再看向窗外确定一下。
温郁已经下了车,手里散漫地转着车钥匙,靠在车边,下唇在渗血,还弯着眸子笑。
杯子里的水是烫的,林羡清穿得不多,手腕被烫了一块,申蒙看见了以后拿了纸过来想帮她擦擦,手刚伸出去就被后面一个人扯住。
他怔然回头,那人身高比他高出大截,居高临下地睨视他,冷淡垂眼,眉眼间有种温和又危险的矛盾气质。
温郁大力把他往后扯,申蒙踉跄了几下,看着男人大步迈过去,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帕,垫在林羡清烫伤的地方。
他很小心地捧着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抵在她小臂下方,温凉的触感向上攀附,胳膊上像有层层叠叠的藤蔓在缠绕、收缩。
青年懒散耷下眼睫,注意力全在她烫红的小臂上,温郁的眼尾拉得很长,盯人的时候总给你一种很深情的感觉。
他擡眼,薄薄的眼皮折出窄窄的双眼皮,林羡清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说:“见到我就这么激动?”
她猝不及防哽了一下,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
温郁对服务员挥手,问着洗手间的位置。
洗手间的洗手池是男女共用的,温郁从始至终都托着她的小臂,牵着她去往洗手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凉水帮她冲洗。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林羡清看着温郁启唇咬下手套,黑色的真丝手套被他叼在嘴里,青年表情冷淡,眼尾垂着,冷白的皮肤在灯下更显精致。
他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掬了水往她小臂上浇水,然后指尖轻轻附上去搓了几下。
因为被烫得没知觉了,林羡清也不好说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全部心思都在温郁脸上,以及他咬住手套的时候露出小半截整齐白皙的牙齿。
不好形容那个画面,总之很蛊人。
林羡清偏过头缩了缩胳膊,小声说:“我可以自己来。”
温郁还低着头,闻言轻飘飘掀了眼皮瞭她一眼,因为齿间衔着东西而显得口齿不清,声音含混:“别动。”
说着,林羡清感觉捏住她胳膊的手又紧了些,把她往回扯了一下。
差不多消了红以后,温郁扯了几张纸擦手,然后低眸套上手套,他动作很慢,瘦白骨感的手指一截截往手套里塞,温郁不擡眼地问她:“工作时间,你来见谁?”
林羡清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又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必要跟他解释,就答:
“我请了假的。”
温郁正半倚在洗手池边上,他缓缓擡睫,语气有点冷笑:“请了假,来跟男人吃饭?”
她小臂还麻着,林羡清擡着胳膊,眼神半垂半落,说话声音极轻:“温郁,你现在又是以什么口吻问我这些呢?”
“如果你只把自己当作我的上司,那么我刚刚的解释已经够用了,我好好请过假,也被批准了。至于我请假出来干什么,跟谁一起,不是你该在意的部分了。”
洗手间的灯光是昏黄的暖光灯,在这种灯的照耀下,温郁半阖着眼帘,有点走神地扯弄自己的手套,然后哑声回:
“嗯,是我多管了。”
作者有话说:
预计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就该说开了,林羡清一直不要他,温郁快被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