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气温回暖,积雪消融。
当真如同沈沂说得那般,沥青马路上变得湿润。
赵南星这天上班时,刚一下车就有个女人疯了一样地朝她冲过来,她往后退了半步才看清对方的脸。
是那天在商场里遇到的嗲精,赵德昌的小三。
“赵小姐,对不起。”她消瘦了许多,没化妆,脸上的小雀斑看得很明显,长发散乱,情绪激动之下胡言乱语:“我向你道歉,我给你磕头行不行?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说着就跪在地上,脑袋磕在水泥上,砰砰作响。
周遭的人都看过来,一副好奇的眼神,还有人在用眼神谴责赵南星,似乎觉得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赵南星越过她径直往前走,结果她一把拽住了赵南星的腿:“赵小姐,我不知道你怀着孕啊,我就是轻轻一推,真的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行不行?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个小东西,就当是行善积德了好不好?”
她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可赵南星有些受不了周遭人的眼光。
“你起来。”赵南星说:“我不会原谅你。”
“那你放过我行不行?”嗲精说:“你可以恨我,打我一顿好了……我家公司都快破产了,求求你不要再把我们往悬崖上逼了……”
赵南星微怔。
她并没做这些事。
即便赵南星恨这个女人恨到了骨子里,恨她的无知无耻,自轻自贱,却从没再去找过她。
一来没有时间,二来不会报仇。
她想不到合适的、合法的让她付出代价的方式。
可笑吧?
没有触及法律,只是道德丧尽而已。
如果她要报复,就得用各种复杂的方法,可她没有精力。
这世界总这样,令坏人得意,令好人失望。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她锁定了最可能做这些事的人——沈沂。
那天沈沂在车上跟程阙打电话应该就是说这件事,但她只是朦胧地听了一些,并不真切。
为他失去的孩子报仇——应该的。
赵南星轻呼出一口气,“我没报复过你,你找错人了。”
“没找错。”嗲精哭着说:“求求你,看在我无知的份上原谅我一次,我后半生一定好好赎罪,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别让他们剁我的手啊……我不想死……”
赵南星低头看了眼。
她脸色苍白,红肿着一双眼睛,眼里满是害怕。
和那日的美艳嚣张判若两人。
“还有你爸,我真的不是勾引他,是他说在那段婚姻里太压抑,他老婆一点都不体贴,儿子也不听话,所以我们才搞在一起的,我真的错了……求求你……”
嗲精继续爆料,可是还没等她继续说完,一双手忽地拽住了她的头发,因为来得太急,在推搡之间还撞了一下赵南星,带着点儿口音的普通话凌厉响起:“你个不要脸的女人!”
是陈涧书。
赵南星用力地把自己的腿扯出来,但那女人拽得太紧,把她的裤子都拽松了。
这个过程特别像是把自己从泥潭里□□,很费力。
两个女人在她的车旁开始撕头花。
陈涧书开始守卫她岌岌可危的婚姻,而另一个女人守卫她所剩无几的尊严。
中间隔了一个透明的男人——赵德昌。
有好多人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陈涧书却并不嫌丢人,凭借着极大的力气制住了女人,而后对着别人的摄像头说:“大家都看看哈,就是这个女人勾引我老公,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是个不要脸的。”
赵南星并不想参与这场闹剧。
她抬脚要走,结果被陈涧书拉住:“赵南星,你是不是被她推得流产了?”
赵南星:“……”
在好多人的镜头里,她一瞬间成为了主角。
“你要不要脸啊?!”陈涧书一脸正义,怼着那女人一通骂,似是要为赵南星讨个说法:“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就去折腾别人的孩子,你妈是不是没教好你?”
……
陈涧书的声音很大,像是夏末枝头声嘶力竭的蝉。
赵南星在人群里看到了赵祈霖。
他穿一身黑,像是来参加谁的葬礼一样,修长的手指落在手机上,随意地戳着,目光却没未落在手机上,而是漫不经心地、略带讥讽地看着这边。
赵南星却没心思去想他的心情和想法。
在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陈涧书激愤地声讨时,她用力甩开了陈涧书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远离了闹剧现场。
一路冷着脸回了办公室,连喝了好几杯水才冷静下来。
从她的办公室往外看,还能看到围观的人群。
女人并没有完全被陈涧书欺负,而是抬手返了一巴掌,陈涧书被打得一愣,随后朝着人群里喊:“霖霖,过来帮忙!我今天要打死这个小三。”
刚才还做壁上观的赵祈霖被点了名,他直接戴上口罩,把黑色羽绒服的帽子盖上,转身离开。
陈涧书则又跟女人厮打在一起,被在场群众全部录了下来。
后来不知是谁报了警,警车过来以后还带她们到门诊先看了伤,都伤得不轻。
女人被薅秃了一块,陈涧书的嘴角破了,鼻子也红彤彤。
但两人在民警的照看之下,在医院门诊,差点又打起来。
整一天,医院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赵南星试图让自己屏蔽掉这些声音,但并没用,这些声音会通过各种各样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
因为这件事跟她扯上了关系。
在医院这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亲生父亲的小三而推到流产。
这么离谱,却又真实地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复杂。
在她好不容易摆正心态,在医院里努力照常上班,让大家遗忘她曾因为保胎和流产进过医院。
这是件很羞耻的事。
可没用的,越想掩埋越是欲盖弥彰。
直到晚上,她走出医院时听见两个护士窃窃私语:“这豪门恩怨也太精彩了,一波三折。”
“赵医生摊上那种爸可真惨。”
“那也是她爸,改不了……”
“……”
不知是惋惜还是讽刺的语气。
就像是一根针,忽地在她的心尖上刺了一下。
赵南星当做没听见,疾步去开了车离开医院。
—
赵南星不太敢去医院,晚上回去就硬着头皮在微信上跟人换了班。
打算冷处理这件事。
但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她正在家里看电视,一通电话打进来。
是周悦齐。
“星星,你咋样了?”周悦齐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出来玩?”
“去哪?”赵南星问。
“哪都行。”周悦齐说:“去能让你开心的地方。”
赵南星:“……”
那一瞬,赵南星想说天堂,尔后才意识到她可能还会说一些地狱笑话。
“不知道,问商商?”赵南星说。
她语气和寻常无异,周悦齐那边却深呼吸一口气,带着点鼻音:“要不我们去程二哥那儿?喝点酒就好了。”
“可以。”赵南星问:“几点?”
“现在。”
周悦齐说完之后又提醒她:“你先别上网,什么都别看。”
赵南星疑惑:“怎么了?”
周悦齐微顿:“没啥事,就当我没说。”
说完之后叮嘱她:“快点换衣服下楼,我和商商去接你。”
尔后立刻挂断电话。
赵南星觉得她奇怪,等挂断电话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许久都不打开的微博。
热搜第一#云医闹剧#。
点进去以后赫然出现的是赵南星的脸。
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营销号都用她来引流,封面就是她站在车前的照片。
这场闹剧里包含的要素太多,网友扒人的能力何其强大。
赵南星的职位,性格都被扒了出来,本来应该是“打小三”的戏码,最后话题焦点落在了她流产这件事上。
最后的结论是:她惨。
可有商场的目击者说那天是她先挑衅,于是话题变得腥风血雨。
娱乐头条都为这种家庭版让路。
可能是太久没吃过这么新鲜又恶心的瓜,大众看得津津有味。
而赵南星的履历也被扒出来,可谓是从小优秀到大。
长相也是被拿出来谈论的一点,因为她长得太漂亮,有人怀疑她的副主任职位名不副实。
她的一切都被拿出来大肆谈论,流言中夹杂着真相。
到最后,话题歪成了她靠不正当手段升职。
……
又是一场闹剧。
赵南星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网上所有大V号微博下的评论,然后关上手机,洗了把脸出门。
—
那些言论对赵南星造成了影响,她晚上去玩都心不在焉。
商未晚和周悦齐都看着她的脸色说话行事,让她有些不自在。
后来实在受不了诡异的气氛,她率先摊牌:“网上言论我都看了。”
周悦齐一愣,“不是让你不要看吗?”
赵南星朝着她笑:“你觉得可能吗?”
赵南星已经活得很“老干部”了,不怎么上网。
可她也做不到完全屏蔽网络。
互联网时代,谁都不可能游离于外。
三人在程阙这儿一个相对安静的包厢,要了一扎酒,程阙让人给她们调了几杯浓度不高的鸡尾酒。
赵南星灌了一口酒,喉咙发热:“不用顾及我。”
“别喝。”商未晚把酒拿走,给她递了杯牛奶,刚才专程问程阙要的:“身体不要了?”
“知道了。”赵南星后仰,陷在沙发里发呆。
周悦齐想安慰她,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过去抱住她。
片刻后,商未晚也拥住她:“星星,生活会好的。”
会好吗?
赵南星不知道了哎。
门外,程阙站在沈沂身旁,目光散漫地落在三人身上,最终定格在商未晚露出来的半截腰线上。
不过很快收敛目光,懒散地调侃:“沂哥,快成望夫石了。”
沈沂自虐似地盯着赵南星看,声音沉重:“她好难过。”
“是啊。以前我觉得她性格板正,像那种清心寡欲的小尼姑。”程阙在一旁感慨:“现在感觉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
赵南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板正,一板一眼地做所有人,严肃又冷面。
可沈沂知道不是的。
他觉得赵南星笑起来特别好看,有个小梨涡,像耀眼的太阳。
她也很爱笑的。
沈沂想为她做些什么,却发现微乎其微。
只能在这里等她把坏情绪发泄掉。
沈沂最终看不下去,转身离开,但跟程阙说:“不惜一切代价把热搜撤了,还有他们保存的那些图、视频,各个平台都不要有。”
“有点难度。”程阙说:“但也不是做不到。”
沈沂顿了下:“还有,常家今晚就可以宣布破产清算了。”
常家就是赵德昌之前找的合作伙伴,也是由那个女人哥哥一手打拼起来的公司。
程阙点头:“明白。”
两人走到了另一个包厢里,程阙拿出电脑开始敲代码,一串串数字在屏幕上出现。
而沈沂把赵德昌公司的财物报表核算了一遍,给云京市税务厅厅长打了个电话,“是我,沈沂。”
等一切弄完,沈沂捏了捏眉心。
程阙给他递了支烟过去,青灰色的烟雾在包厢里弥散开。
程阙问他:“你家那边儿不用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沈沂说:“我的事跟他们无关。”
“你最近绷不住了。”程阙沉了沉声,“要么就往前走,所有压力我来扛。”
“可算了吧。”沈沂勾唇轻笑,带出了几分不羁,倒真有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你还是想想怎么跟老头子解释商未晚吧。”
程阙:“……?”
“沂哥。”程阙掸了下烟灰:“这么关心我?”
沈沂隔着烟雾瞟向他:“心意领了。”
有些话不必说明,都已心领神会。
但程阙还是不死心:“要不就试一次?并不是百分百都应验。更何况,你现在心都扑上去了,再藏有什么用?”
沈沂一支烟燃尽,烟蒂差点烧了手指,他打了个激灵,随后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一副慵懒模样,低垂着眉眼说:“我赌不起。”
“现在要是让你把商未晚放进程家,你敢么?”沈沂反问。
程阙犹豫:“沂哥,我们不一样。”
“嗯?”沈沂手里拨弄着银色的打火机,不断地摁灭又打开。
“我不爱她。”程阙说:“我们就是短暂地睡一场。”
所以他不会带商未晚回程家,不会说要娶商未晚回家。
但赵南星对沈沂来说不一样。
“你有病啊。”沈沂一个抱枕扔过去:“玩女人玩到赵南星朋友身上,她本来就没几个朋友。”
程阙把抱枕抱在怀里:“各取所需。”
他轻佻地笑:“我们晚晚呐,心里装着别人。”
沈沂:“……”
沈沂瞪他一眼:“别乱玩。”
“也就这一次。”程阙的手指微动:“我以前什么时候玩过?”
沈沂想了下,确实如此。
不过他现在自己这都是一堆烂摊子,也没闲心去管程阙的事儿。
都是成年人,相信商未晚一个学金融的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程阙在男女关系方面亦是个有分寸的人,沈沂便没再说。
“沂哥。”程阙说:“我就是觉得你这么爱她,不去试下太可惜了。”
“你以为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天降大雨么?”沈沂忽然冷声说。
“什么?”
“天降大雨有之,人工降雨有之。”
沈沂点了支烟,眼神凛冽:“我不敢赌。”
赌赢了还好,赌输了的代价,他付不起。
程阙暗自咂舌,和沈沂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沈沂说不敢这个词。
印象里沈沂就没什么不敢做的事儿。
但想到以往他所在意的,所喜欢的,表露出明显喜好倾向的物品或生命,下场惨烈。
程阙曲指敲着桌面:“你怀疑谁?”
“谁都有可能。”沈沂说:“懒得找。”
“那你跟赵南星就一直这样了?”程阙皱眉。
沈沂轻吐出一口烟雾,面无表情地说出一个名字;“沈清溪。”
“只是怀疑。”沈沂说:“具体的无从查证,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好歹也是亲兄弟……”程阙说着停下来。
沈沂看向程阙,聊了一晚才勉强交了一句底:“起初我靠近赵南星的时候,她躲得我好远。”
“也不是我不想过去。”沈沂说:“是我过去了她就会跑。”
所以只能慢慢走。
“况且。”沈沂轻笑,带着几分讥讽的揶揄:“你我这种戴罪之身,也配?”
程阙闻言,一杯酒灌进去,勾唇苦笑:“说得对。”
是不配。
—
网上那条视频有四个亿的播放量,甚至还有人做成了表情包,广为流传。
赵南星彻底成为了医院的“名人”,就连主任都找她谈话,希望她能出面发声,降低影响。
赵南星什么都没做,她继续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只有在全身心投入诊疗的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境里。
可她这样的工作状态让主任很担心,甚至劝她出去休假,给她带薪休。
赵南星婉拒。
一直没联系的梁主任在休息区看到她时,笑着跟她打招呼:“最近怎么样?”
“还好。”赵南星说:“恢复得还可以。”
她向来习惯了硬撑。
虽然她小腹处偶尔会疼,但也就一会儿,多喝些热水就会好,不算什么大事。
“一直想喊你到我那儿去看看,但没遇上。”梁医生说:“看你脸色还不错,不过还是去照个CT,你自己也能看得了,到时候拿来我办公室,咱们一起看看。”
梁医生并没对她提及肿瘤的事情,依照那个肿瘤的生长速度来说,半个月并不会长多大。
况且还需要具体的CT来判定,如今她身体恢复了一些,这才能去拍CT。
赵南星应下,跟梁医生约了周五。
而后又是忙碌的一个下午,等到她查完最后一个病人,刚回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就收到了主任的消息:【南星,来我办公室一趟。】
主任最近总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希望她能回去休息,她都有点害怕见到主任了。
如果可以回去好好休息,赵南星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
但她回去以后就是胡思乱想,还不如让自己忙起来。
不过主任的约赵南星还是要赴,她把白大褂换下来挂起,拿了自己的外套和手机去主任办公室。
去了以后主任正在研究病历,赵南星跟他打了招呼。
主任给她倒了杯茶,依旧是熟悉的语气:“南星,身体还吃得消?”
“还可以。”赵南星说:“我真得恢复的不错。”
“那就行。”主任端着一杯茶品,良久,才慢悠悠地说:“但我觉得你可以给自己放个长假,咱们医院一向很人性化,你就带薪休息。”
“我不想休息啊。”赵南星说:“我跟您应该表达得蛮清楚了吧?”
主任低咳一声:“但现在,院里也是这个意思。”
赵南星:“……”
她愣怔许久才问:“院里让我停职停工?”
“不是。”主任说着瞟了眼外边:“你的事儿确实闹大了,现在还有记者来呢,我是不在意,可院领导还是很注重名声的,尤其你父亲在网上发表的那些言论……对你的形象确实不好。”
赵南星皱眉:“我父亲?”
“今天刚发的。”主任叹了口气:“南星,你是个好孩子。”
说得意犹未尽。
后边那没说出来的可能是——没遇上好父亲。
赵南星深呼吸了一口气,也不想让主任为难,闷声道:“院里的意思我知道了,明天我开始进行一个月的休假。”
“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下心情。”主任说:“这个月的津贴给你打到卡上了,好好玩。”
赵南星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沉重,也不敢鼓起勇气看手机上的讯息,去探寻赵德昌又做了什么事情。
只是她沿途从走廊往外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十分不对劲。
她逃似地离开了医院。
回家后沈沂还没回来,赵南星没开灯,打开手机app后第一条给她推送的就是赵德昌的视频。
赵德昌一身正装,坐在阔气的老板椅上,满脸沧桑:“谢谢大家的关注,近日因为我的家事占用了公共资源,我很抱歉。但在这里我还是要说些心里话,出轨这件事并非我本愿,但我做了错事,就该承担相应后果,目前已经和妻子道歉,也取得了她的原谅。”
“而对于我女儿的事情,我感到十分难过,我的女儿这些年来跟我并不亲近,她性格刚硬,我拼了命对她好也不见她有个笑脸。也曾想过找她帮忙,但没好意思开口,便出此下策,没想到最终还是毁在了她身上,她本有机会拉我一把,但没想到直接推我进地狱的也是她。”
“她嫁进了豪门,对她来说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但她不愿意做,我不怨她,这也是我欠她的,我多年的心血也都为她赔了葬,就当是还她。”
“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舆论不要再发酵,也请各位记者远离我女儿的私生活。”
一条视频,两分半,说得情真意切。
可赵南星在他的故事里成为了无理取闹、见死不救的不孝女。
网上评论两极分化,赵南星也没多看。
只是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她这么多年伪装的、经营的,就在这几日的事情里被掀了个彻底。
而赵德昌不知道的是,连她嫁豪门这件事都是假的。
她不是在豪门里呼风唤雨的那种,她依旧在兢兢业业地过自己的生活。
仅此而已。
但现在,这份工作也因为他的这些破事被迫喊停。
赵南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干脆开始打扫家,刚扫了一半书房的时候,她接到了舒静的电话。
“南星,最近怎么样?”舒静亦是关心。
“挺好的。”赵南星说。
“那个……”舒静顿了下,犹豫着问道:“你爸让我问下,你父亲的公司,我们用不用帮一把?”
赵南星顿时瞪大了眼睛:“不需要!”
她情绪在一瞬间被调动,声音又尖又利,吓了舒静一跳。
“怎么说也是亲家……”舒静说:“真的不需要?不用不好意思,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
赵南星冷声道:“不用。”
她面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但只听舒静道:“没事,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赵南星应。
舒静那端沉默了会儿,这才道:“往后要是怀孕了就在家待着吧,或是到老宅这边住,我能照顾你。”
赵南星一时哑然。
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也忘了是怎么回的舒静。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正站在沈沂的书桌旁,心力交瘁。
她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可也忘了沈沂还有家人。
他父母还在殷切期盼着他孩子的出生,而所有的一切,都毁在了她身上。
赵南星想,沈沂家人在提出要帮赵德昌这个要求时,一定恶心到了极点,甚至连带着对她也格外讨厌。
赵南星顺着桌子滑落,坐在地上。
银色月光洒落进入书房,房间内灯光昏黄,显得温馨平和。
赵南星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随意一瞟,看见书桌下有张纸团,她用扫把弄出来。
不大的一张纸,被当事人胡乱地揉成纸团,赵南星展开。
是沈沂的亲笔日记。
说日记也算不上,因为没有日期和落款,只是单纯地写了几句话,更像是随笔。
[赵南星流产了,幸好。
这样好像显得我很冷漠
但我还是觉得,幸好]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倒下来,赵南星被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三句话里出现两次幸好,赵南星不知沈沂是庆幸她不用生他的孩子,还是庆幸他无须一直对她百般迁就。
果然,那些看似美好的日子都是她的错觉。
赵南星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断了。
她把纸团看了好几遍,然后折叠起来揣进兜里,兀自做了决定。
在她刚站起来拿起扫把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沈沂走过来去拿她手中的扫把:“你今天回来得蛮早。”
若是放在平常,赵南星会将扫把让给他,然后看他做家务。
但此刻她并没松手,也没回应沈沂的话,而是转了个方向,继续扫地。
“吃饭了么?”沈沂继续问。
赵南星抿了下唇:“还没。”
声音带着几分涩,她低咳了下,轻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沈沂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睛看起来很深情,温和地望过来,让人恨不得就此沉溺其中,可赵南星在这一刻清醒地知道,这并不属于她。
“是不是生病……”沈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南星突兀地打断,“沈沂。”
赵南星声音清冷,继续若无其事地扫地,扫把滑过地面发出沙沙声,而沈沂侧耳听着:“怎么了?”
“我们,离婚吧。”赵南星说:“我什么都不要。”
她只要,不成为任何人的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