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招惹十九岁的小男生。
夏芫睡醒之后,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间房间的窗户,是朝西的。
钱钟书先生说,一个十八九岁没有女朋友的男孩子,往往心里藏的女人抵得上皇帝三十六宫的数目,心里的污秽有时过于公共厕所。
前者不知道,但是后者她是领教过了。
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没穿衣服,她也没劲儿爬起来,躺着用意念把南舸踩死了好几轮。
然后被踩死了好几轮的人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了。
手里拎着个打包盒,从包装上看,还是昨晚上那家砂锅粥。
南舸精神头好得能去斗牛。
他皮肤虽然不白,但是很细腻,没痘没坑,这会儿看着更是元气满满,不用上手夏芫都知道那必定有种奶油的触感。
为什么知道?
因为她昨天摸了抓了挠了咬了,全方位多角度地感受过。
最后睡过去的时候窗外已经泛出鱼肚白了。
十九岁的男孩子,不仅内心污秽,还十分擅长自我发挥。
就比如说她为什么会知道窗外天亮了,那是因为南舸最后抱着浑身瘫软像条没骨头鱼一样的她走到窗台前,一把拉开了窗帘,然后在她耳边一边喘一边用气声告诉她:“叫哥哥,叫了我就把窗帘拉上。”
夏芫叫了。
但窗帘没拉上,南舸只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带着她又换了个地方。
夏芫阴恻恻地看着笑得一脸纯良的人,问他:“说说吧,你到底看过多少奇奇怪怪的小电影。”
南舸一点不羞涩,伸手连着被子把她抱起来,顺手卷卷好,像卷一个墨西哥鸡肉卷一样。
“你想看吗?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看。”
紧跟不要脸发言之后的,是一个热乎乎的吻。
夏芫脸色崩了一瞬。
“我谢谢你。”
南舸把她搂得更紧:“不客气。”
夏芫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昨夜之前的南舸,在她面前,总隐隐约约地藏着股委屈劲儿。
但今天只剩下蹬鼻子上脸。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
夏芫怒气冲冲地想。
但她也不是没脾气的。
夏芫挣脱被子,当着南舸的面,直接把自己撕了出去,毫不遮掩地光脚站在床边地毯上。
南舸眼睛都直了。
夏芫挑衅一笑,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走进了盥洗室,玻璃门一拉,水声响起,水雾很快弥漫上来,隔着毛玻璃门,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影子。
门外反应迟钝的南舸盯着毛玻璃门后面那个模糊的影子,陷入了天人交战。
好在最后南舸还是选择做了个人,乖乖巧巧摆好碗筷等着和夏芫一起吃饭。
夏芫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就是她一个人宅在家的时候,喜欢窝在床上吃东西。
这其实是个不太好的习惯,因为很容易就把床上弄脏,夏芫在父母面前也从来不会暴露这一点,唯有偶尔鹿絮她们过来,俩人一起堕落,窝同一张床,深更半夜的还联机打游戏或者一起刷剧八卦,才会毫不顾忌把零食往床上搬,她甚至为此专门准备了一个折叠小桌板,藏在床底下。
之所以要藏,是因为赵女士有时候会过来,赵女士对于一切不好的生活习惯深恶痛绝,并且认为像瘫在床上吃零食这种行为,是没有教养的女孩子,夏芫被她指责过一回之后,哪怕睡前喝杯牛奶都会离开房间并且喝完顺便把杯子洗了。
但南舸从床底下找到了小桌板,并且熟练地撑起来放到了床上,摆好碗筷,自己跑腿坐在床尾,把更舒服的床头位置留给了夏芫,还给她后面准备了两个软软的靠枕。
“在床上吃?”夏芫有些迟疑。
“啊,不行吗?”南舸给她盛了一碗,还特地在粥里搅了搅,给她捞了几块仔排。
“先喝点粥垫垫,喝完你再躺会儿,我们晚上出去看电影,电影票我已经买好了。”
夏芫也没再多说,坐到床上喝粥,余光瞥见南舸缩手缩脚地坐在床尾,喝粥喝得一脸满足,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冲动。
她想,如果婚姻是这个样子的,是剥去所有禁锢之后的放纵,是回归最自在的生活方式,是生活里多出一个这样的人——
像慵懒午后的阳光,像久睡乍醒飘入房间的米香,像暖烘烘的鸭绒被,像惬意的小桌板。
不是需要挺胸收腹的粉色小裙子,也不是需要打起精神保持平衡的尖细高跟鞋,更不是学历收入的匹配,物质背景的对垒。
只是两个凡人。
情浓时相拥温存,把彼此放纵的、恶劣的那一面的转化钥匙,交到对方的手中,再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同回归生活的柴米油盐。
如果婚姻是这个样子的,那么——夏芫想——她确实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
但她却又清醒地知道,她拥有不了。
南舸喝完了粥,摸摸肚子,冲她一笑:“没吃饱,家里还有吃的么?”
夏芫收回思绪,低着头眨眨眼,眨去眼里的水汽,擡头叹了口气:“冰箱里自己找找。”
南舸从善如流,不一会儿,摸了两盒黄桃酸奶过来。
夏芫吃饱了,没要,南舸一人喝完了两盒,然后把小桌板和外卖盒收拾干净。
“看着我做什么?”夏芫靠在床头,摸出手机玩消消乐。
因着刚刚那点多余的想法,她这会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难受,又不想让南舸看出来,便想习惯性地用消消乐这种不动脑子的游戏来冷静一下。
“还没吃饱。”南舸平静地看着她。
夏芫被气笑了:“你是猪吗?”
南舸点点头:“嗯,所以现在可以吃白菜吗?”
夏芫总算品出点味儿来了,这小王八蛋——
“你刚还说晚上出去看电影——”
“嗯,那是你睡醒之前我的想法。”
南舸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现在觉得,没有什么比白菜好看。”
夏芫:……?
“不仅好看,还好吃。”
“卧槽,你不要——”
“我就要。”
……
电影果然还是错过了,夜宵倒是还来得及,夏芫被南舸圈地盘一样圈在怀里,一只手艰难地操作手机,还要听他指挥点外卖。
“要那个五花肉串,嗯秋刀鱼来两条……”
“不要茄子,都是蒜泥,吃完你肯定不让我亲……”
“点份小龙虾吧!”
“不要,麻烦死了。”
“我剥给你吃,我剥虾特别厉害。”
“那行。”
“那我还要冰可乐。”
“给你点。”
“你不要吗?”
“我等会重点,我要喝奶茶。”
“那我也要奶茶。”
“南舸你是小学生吗?”
“我是大——学生。”南舸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蹭了蹭。
夏芫被气饱了。
气得头晕脑胀之时,想起姐妹鹿絮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刚开荤的男人都应该送进庙里去渡上几天,不然简直有辱视听。”
当时她想了一下鹿絮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面瘫男朋友,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此时此刻,她终于有了切身体会。
“还想要什么?”气归气,外卖订单还是要下的,都不让看电影了,总不能饭都吃不上。
南舸把她乱七八糟地抱在怀里,毛茸茸的头发扫在她的颈侧,声音压得很低:
“还想要娶你。”
夏芫:。
像被一场意料之中的洪流淹没,但紧接着她无比冷静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情欲支配下产生的海市蜃楼。
那些悸动和窒息都是暂时的。
好一会儿,她才克制住鼻间强烈的酸意,平静地问他:“你说什么?”
南舸忽然松开她,猛地背过身去。
“夏芫,你还是不信我对不对。”
夏芫怔怔扭头看他。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南舸毛茸茸的后脑勺,光裸的肩颈有着优越的肌肉线条,下颌线硬朗而清晰,露出的半边唇线有性感的弧度。
像一个看不清未来的美好幻梦。
下一刻南舸又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皱着眉死死地盯着夏芫。
“我知道你不信我,或者你还想说我还小,但是夏芫,我都什么都没做呢,你就不信我,这对我不公平吧?”
夏芫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勉强笑了一下:“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讨论这种话题?我觉得没什么意义。”
“有,有意义。”南舸伸手,近乎无礼地掐住她的脸颊,逼她直视自己。
“夏芫,你都把我睡了,你还不愿意拿我当个成年男人看待吗?”
“你真讨厌。”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
“越来越喜欢,被你稍微肯定一下,我就高兴得想去挑结婚礼服。”
“你一个逃避的眼神我就会难过,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出生几年。”
从夏芫的视角看过去,南舸的眼里有真实的茫然和痛苦。
他像个初次捕猎的漂亮大猫,空有强悍的力量和锋利的爪牙,却对着猎物麻了爪。
“对不起。”夏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并不比初次捕猎的大猫有更多的经验。
“不要对不起,是我不够可靠。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相信我的。”
大猫垂着头,沮丧又坚定。
夏芫主动抱住他,却给不出任何劝慰他的话。
她不能对他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并没有很多人在乎你的“喜欢”。
“不是,”她说,“是我不够坚定。”
“需要时间的不是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