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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月 正文 52.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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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遗传

    转天雪停,街边负责道路清扫的环卫工人来来回回地走,陈昭月摸摸身边人,大冬天里体温高得吓人。

    头脑发热不是错觉,徐咨阅是发烧了。他又累又高兴,一晚上情绪高涨,昨晚拉着她回到酒店还在不停亲她,亲每一个地方。陈昭月拒绝不了这样的热情,干脆躺平享受,他进来的时候总感觉体温要比平时烫很多,陈昭月顾不及思考,他已经动了起来。

    两人闹到将近天亮,室内暖气打得很足,加上身边有个天然火炉,陈昭月被热醒,把被子掀开一角透气。她转头看旁边的人,面容舒展,不像难受的样子,然而一摸额头,顿时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烧了多久,陈昭月下床找手机,外卖叫了体温计、退烧贴和退烧药,又换个店点了两份粥。等外卖的时间,她用打湿的毛巾敷在他额头物理降温,起身的时候手指被人抓住。他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柔软,用脸贴着她的手,似乎这样更舒服,迷迷糊糊地问她:“怎么了?”声音已经哑透,有种双脚踩上枯叶的质感。

    陈昭月摸着他发烫的脸,小声说:“笨啊,自己发烧都不知道。”确实不知道,甚至都没听完她这句话,就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那四个醉鬼找来。四个醉鬼回原来的酒店把东西收拾过来,还没想好接下来去哪,干脆全部扔在小情侣住的房间里。有她们在的房间别想有觉好睡,哪怕床上躺着病人,徐咨阅被迫清醒,坐起来的时候额头上的退烧贴跟着掉,床边放了一碗粥,他说的第一句是:“好吵。”

    高烧退去,虽然整个人无精打采,但看着没有那么半死不活了。一群人转头看他一眼,继续各说各的,摆明是故意的——废话!他自己佳人在怀睡大床房,她们睡硬绷绷的KTV沙发,当然得报复他!

    陈昭月笑着走到床边,探了探他的额温,发现没那么烫手后稍微放心下来,低声问他喝不喝粥。徐咨阅却不着急这个,声音沙得只能用气声说话:“吉他拨片呢?”他问得突然,陈昭月没反应过来,但一只手已经诚实地摸向口袋,徐咨阅目光盯着她,挪不开似的,心情在空中高速转圈的感觉又来了,怎么样都停不下来,他不由得捂了捂心口,没头没脑地又来了一句:“真的不是做梦”

    他笑得收不住,另一边几个人莫名其妙地看过来,猜测他是比赛后遗症还是发烧烧傻了。陈昭月乐得不行,叮嘱他喝粥,转身把这群吵闹的人赶出去:“走啦,不是说去吃饭吗?”

    把人推到门口,钟期念回头,一双眼睛精明又敏锐:“你俩干啥说悄悄话?说什么我们不能听的?他笑什么,诶你又笑什么?!”

    门关上,陈昭月稍稍走远几步,平静地开口:“他昨晚求婚了,跟我。”

    钟期念翻了个白眼,接话很快:“废话啊,求婚当然跟你”不太对劲,她立马站定,身边同伴也都瞪大眼睛,下一秒走廊里爆发出几声尖叫——

    “什么?!!!”

    几人瞬间折返,把刚合上的门拍出没有节奏的震响,徐咨阅初学架子鼓都没打过这么糟糕的节奏。陈昭月捂了捂耳朵,过了好几秒,里面的人才打开门。

    钟期念已经快跳起来,恨不得掐着徐咨阅的脖子把他脑袋拧了,虽然徐明星真的成了明星,但此时此刻她仍然自觉站在娘家人的角度,愤愤不平道:“这么大的事你自己一个人就搞定了?你把我们月月当什么人啦?”

    徐咨阅面无表情:“当我老婆。”

    “”

    几人为这人的厚脸皮感到愤怒又震惊,刘潋接着讨伐:“你小子也不是这么低调的人啊,这么重要的事难道就不需要我们帮助一下?难道就不希望我们t见证一下?”

    要知道,徐咨阅以往在学校可是参加校运会跑个步都受到全校瞩目的人,他习惯了掌声和尖叫,谁能想到“求婚”这么一件事,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徐咨阅闻言,更加没什么反应了,只有压不下去的嘴角透露他的好心情:“这么点小事,我还需要你们帮我?”也不知昨晚乐疯了抱着她在雪地转圈最后被冻发烧的人是谁。

    雪在融化,外头阳光大好,洒在宽敞光洁的走廊上。徐咨阅在朋友们喋喋不休的讨伐中,和站在门边的陈昭月对上目光,笑得脸部肌肉都在发酸。

    徐咨阅这人确实步伐迈得快,不仅感情上快人一步,事业也遥遥领先,大三都没念完,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经纪公司。六人兵分两路,退烧后徐咨阅第一件事情是回唱片公司,她们五个人则在北京城里转悠,什么名胜风景啊豪华商圈的都逛了一通。除了钟期念,其他几个人都还有课,待了两天就各自飞回去了。

    那档节目的热度还在持续,徐咨阅还得跟着节目组跑各个城市去表演,甚至插空上了两档综艺混眼熟。他现在有了所属的公司,意味着失去了一部分的自由,一时间多了很多工作量。很快十二月过去,年前的最后一场表演正好在繁城,陈昭月带着她父母以及徐咨阅父母在台下观看了全程,结束后两家人一起吃饭。

    两家长辈对这对年轻情侣的决定都感到很惊讶,陈湘茹算是比较淡定的那个,虽然有些意料之外,可又觉得是这两个孩子能干出来的事。赵衷明反应最大,在电话里就急着反对,陈湘茹冷静地撂下话:“她的人生由不得我来决定,更别说你。”

    另一边,徐家父母是又惊又喜,徐咨阅青春期时,夫妻俩还担心他以后犯浑没个着落,眼看二月才到法定年龄,突然一下子敲定了终身大事。他们都知道,孩子选择的演艺道路必定不好走,他们也都帮不上忙,但关于儿子的伴侣,他们是一百个满意的。即使有担忧,但他们更愿意乐观地相: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在确定的时候坚定地一起走,也许就会更加确定。

    长辈们赶了半天路,又看了一晚上表演,吃过饭就回酒店歇下了。徐咨阅陪赵衷明在楼下的便利店买烟,要帮忙买单的时候被挡了一下,赵衷明说:“现在还没到你给我付钱的时候。”

    徐咨阅收起手机,没说什么。

    两人身高差不多,走起路晃着衣摆似带风,出了门,赵衷明咬着一根烟,将烟盒递过去,徐咨阅接过来,却只是替他把烟盒盖上,稳妥地拿在手里。

    “不抽烟?”赵衷明问完,看到他点头,自己也跟着点头,说道:“挺好的。我试着戒过一段时间,但是没成功。她妈妈为这事骂过我,但是我不听她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客观上我知道她说得对,但主观上我不愿意让这一步。于是步步不让,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过去我太强势,她也强势,什么都要争个输赢。”赵衷明轻轻叹息。

    徐咨阅静静听着。面前这个说自己戒不掉烟的长辈手里的烟头忽明忽暗,但他一口都没吸。两个人站在一起,更像是年龄差小一些的叔侄,毕竟陈昭月出生那年,赵衷明和陈湘茹也不过二十五岁。

    好一会儿,赵衷明终于吸进第一口烟,目光柔软下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年轻人有期待有展望是好事,尽管你们的人生都是刚刚起步,一个人或是两个人,只要用心经营,就能走得更远。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将来你们两个有了家庭,不管她想做什么,你都应该让她放手去做。”

    前面一长段徐咨阅都听进了心里,唯独最后一句他有要反驳的地方。他像拒绝对方递过来的烟一样,并不强势激进,只是说:“不是我让的,是只要她想做。”

    ——她想做什么是因为她想做,而不需要经过谁的允许。

    赵衷明望过去,忽然觉得自己拉着他说话这个举动多余了。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生,眼神比他这个四十多岁的所谓长辈要更加清明。

    这一晚陈昭月和陈湘茹睡一个房间。母女俩久违的独处时间,互相帮对方吹好头发后齐齐躺下,两人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陈昭月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向身旁的母亲,突然说:“妈,我们家早婚是不是遗传啊?”

    “瞎说。”陈湘茹觉得好笑:“你爷爷奶奶就是老来得子,姥姥姥爷也是快三十岁才结的婚,在那个年代算晚的了。”

    陈昭月欲言又止。距离初雪的那个夜晚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她心里反复平静又反复悸动,此刻对着自己的母亲,这些情绪都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陈湘茹挑挑眉,问道:“你不是后悔了吧?”

    “当然不会!”陈昭月知道,也许他和她的这个决定都有点一时脑热,甚至带了冲动的成份,但她不觉得冲动就是不好。只是到底是刚刚二十岁的女生,她对自己即将迈入新阶段这件事仍有忐忑。“妈妈。”她很少叫这两个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妈妈,自然流露出她最最柔软的底色,“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没有好的结局?”

    这个“也”字别有深意,陈湘茹却问她:“怎么样算好的结局?”

    一句话把陈昭月问住了。

    “相爱的时候在一起,不爱的时候分开,在当下就是好的结局。”她轻轻抚着女儿的后背。站在母亲的角度,她有她的担忧,但比起担忧那些未发生的,她更鼓励女儿亲自去经历,而且——“他和你爸爸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陈昭月从俯趴到侧躺,长长的头发从后背游到肩膀,明明已经有成年女人的风情,求知的时候仍让人觉得只是个懵懂天真的孩子。

    陈湘茹回答她:“我猜他不会把你当作他的附属,他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