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饼这个东西么,只要调好了面糊,做起来是很快的。模子里的黄油面粉与糖被加热,散发出迷人的甜香,热腾腾浇上枫糖浆,再配上各种切好的水果,真是叫人无法抵挡。
打从松饼上桌那一刻起,谢与非的眼神就没再往别处瞅一眼,拿起叉子开始埋头苦吃。
同样拥有一份松饼的凌杨也有样学样吃起来,只把姚真真晾在一旁。他紧张得很,生怕自己行差踏错霸总失格,关沛也一再提醒他不要乱讲话,只要在旁边当一个没有感情的转播机器就可以了。
三傻这小子为了听点八卦可真是不遗余力,但还算他有点良心,肯提醒凌杨回头记得悄悄先把单买了——说归说,霸总怎么可能让他的女人真的掏钱请客。
姚真真哪里是能够安静在一边吃空气的人,当即破釜沉舟,打破自己晚饭不吃任何碳水的禁忌,直接过去摇凌杨的胳膊:“给我一块。”
凌杨也很诧异:“你晚饭不是不吃碳水的吗?”
以前姚真真不知道以此为理由推掉了多少次跟他的晚饭。
姚真真发挥出了她在工作中从来没有过的演技,一手扶额:“哎呀,我有点低血糖,头昏。”接着就势靠在凌杨胳膊上:“给我吃一块吧。”
凌杨就算再是个傻子,这会也弄明白她在这作妖呢,可是当着谢与非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把盘子往姚真真那边推推:“那你赶紧吃,我再点一份。”
姚真真仍旧蹙着眉,一脸不胜虚弱的样子:“太大一份了,我吃不了,我要一半就好了。”然后扯扯凌杨的袖子:“我头晕,你帮我切。”
还没等凌杨决定好切不切,已经风卷残云扫荡了一份热松饼的谢与非突然制止了她:“别切!”
要不是现在是“低血糖头晕”人设,姚真真简直想蹦起来把松饼扣谢与非脸上。
可惜人设这个东西,跟flag一样,立好了就是立好了,想撤可没那么容易。
她只能眼看着凌杨放下手里的刀叉,问谢与非:“怎么了?”
谢与非扬手叫服务生:“麻烦再拿一份餐具。”
然后转过来一脸严肃地跟凌杨说:“分餐是很重要的,幽门螺旋杆菌可以通过唾液传染。百分之八九十的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由幽门螺旋杆菌引起,这些病不加重视的话很容易就发展成胃癌。我们学院去年有个老师就是胃癌去世的,才不到六十岁,死的时候切掉了大半个胃,只能靠流食鼻饲,真的是惨。后来他们全家去测幽门螺旋杆菌都发现是阳性,这个事情真的应该引起重视。”
接着又跟姚真真语重心长:“姚小姐这么年轻,越早注意这个越好。可以有空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看姚真真了脸色不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做个测试很简单的,对着仪器吹气就可以了,不用抽血也不用打针。”
然后噼里啪啦又是一通Google:“姚小姐,我没有你微信,相关的参考文献我发给凌杨了,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让他转发给你。”
谢与非想得很简单:那偶蹄目一看就不是什么讲究人,姑娘你可不要被他传染上幽门螺旋杆菌。
而姚真真想得就复杂了:“什么单纯耿直没心机,老娘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她更有心机的!不行!看来得放大招。
新餐具送过来,服务生也是个没眼色的,直接递到姚真真面前,天时地利一过,她就只好自己切松饼。
咬牙切齿,把松饼当成谢与非一样的切。
姚真真是常年在减肥的人,当然不会真吃,一边说话一边象征性地往嘴里塞了一点点,剩下的都戳成碎末扔在盘子里。
谢与非想起来齐晴经常跟她说的一句话:不要玩食物。
现在很想原句丢给这位姚小姐,不过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像凌杨可以张嘴就怼,于是谢与非硬性岔开话题:“姚小姐都演过什么电影?好像没见过。”
姚真真还没来得及说,凌杨先嘴欠了:“她之前演的都是广告,就跟我家榨菜合作的那个方便面,就她演的。”
谢与非一拍大腿:”那个方便面的确挺好吃,我在美国时候经常拿来当宵夜。“
姚真真眨眨眼睛:“谢老师自己不会做饭吗?”
谢与非摇头:“我做的经常失败,可能还是需要大量重复试验,但是太忙又没有时间。”
姚真真看似无意地摆弄着自己手上的卡地亚限量款镯子同梵克雅宝四叶草手链:“我听说,高校老师都很清闲呀,一个星期只要上一天课。谢老师,你年纪比我大,见过的世面肯定比我多,能具体讲讲你们上班都干什么吗?”
谢与非以为姚真真是想探讨一下高校老师的生态,当即认真给她解释起来:“不是的,上课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工作,我们还要做课题,带学生,发论文,参加学术会议,有些专业还得做很多试验跑很多数据。就像上次,我们组一个数据跑了两个月了,结果发现算法选错了,这两个月工作完全白做!这些还不算,还有大量的事务性工作,什么报销贴发票开会写标书之类,毫无技术含量而且浪费时间,但是你不做又不行。”
看姚真真没讲话,又反问了一句:“你上学时候导师难道不是这么工作吗?”
姚真真单方面认为谢与非是在攻击她学历低。她一个高中时候就在外面唱歌跳舞当小偶像的艺术生,好不容易考上个三流大学的艺术类,导师跟她一样不知道CNKI是个啥东西。
于是笑嘻嘻地反击:“哎呀果然年纪大就是不一样,谢老师说话好有条理,跟你能学到好多东西。凌杨就老说我像个小女孩,把我当妹妹看。”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你个老女人怎么比得上我?
要是能听懂言外之意,那就不是谢与非了,谢与非又一次无意间把她怼了回去:“不是的,我说话有逻辑性是因为经过了很多年的学术训练,跟年纪没有关系,有很多人活了几十年说话还是没有重点。”
凌杨怀疑这句话是在内涵他自己,但是他才二十八,怎么就几十年了?没有!
此刻关沛在后方等得十分着急,每隔几十秒就发一条微信过来问问近况如何,把凌杨搞得实在有点烦躁。
姚真真推推他:“你手机一直响,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我跟谢老师好好聊一下。”
凌杨也的确装冷面霸总装得累了,想要借故出去松快一下,就说去打个电话,窜出了咖啡馆的门。
姚真真支走了凌杨,当场就开始上演变脸大戏。
血糖也不低了头也不晕了,正襟危坐地瞪着谢与非:“谢老师,我其实不想演知识女性。”
谢与非点头:“我也觉得你不适合演知识女性,年纪太小了,只能演个学生。一般高校里当老师的博士毕业怎么也得二十六七。”
姚真真直接切入正题:“我今天让凌杨带我来,其实就是想见你。”
谢与非有点茫然:“见我?你家有亲戚要考我们学院的研究生吗?”
姚真真摇摇头,眨巴着大眼睛,继续摆弄她的手镯:“不是,我是觉得,有些事情早点说清楚,才对你比较公平。”
谢与非心中警铃大作:“凌杨是同性恋?”
姚真真一口咖啡差点喷出去,大摇其头:“不是不是。”
谢与非更加茫然了:“那你能具体阐述一下你的观点吗?“
姚真真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凌杨这个人啊,虽然我一直都把他当哥哥,可是我后来也能感觉得到,他对我是有真感情的。不管我提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尽力去满足,其实他真的是个挺好的人。哎,他其实是喜欢我的。”
谢与非点头:“我理解,大部分男人应该都喜欢你,你长得这么对称,比例又好,在求偶市场上有先天优势。红毛猩猩一般也是这样,特征明显的一般更具有求偶优势,不过他们是反过来的,一般都是雄性的外表比较重要。成年雄性的脸越大越受雌性欢迎,就像人类胸大的女性”
不是所有人都和凌杨一样,能听谢与非扯起动物没完没了,姚真真就马上受不了了,直接打断她:“我是说,应该让你知道,凌杨他喜欢的其实是我,他心里没有你,还要和你在一起,这对你不是很不公平吗?”
然后开始抹鳄鱼的眼泪:“我之前谈过一段很痛苦的恋爱,明知道对方不喜欢我,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最后过得十分不开心,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别人和我有一样的遭遇,所以才过来找你。”
哼,你不是老是装不懂么,老娘一记直球打过去,看你怎么回答。
谢与非看对面的漂亮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哭了,还很有点我见犹怜的架势,赶紧抽张纸巾递过去,还安慰人家:“谈恋爱是一个复杂系统,主客观混合,多参数非线性还没有最优解,写成矩阵都是个病态矩阵。你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姚真真开始还是假哭,被谢与非驴头不对马嘴的一通安慰,现在基本变成了真哭:“我不是,我就是希望,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在错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凌杨他,凌杨他心里”
说到凌杨,凌杨就进来了。
看见姚真真趴在桌子上哭,大惊失色,看向谢与非:“你怎么欺负她了!”
在凌杨心目中,谢与非那是暗黑破坏神一样的大BOSS级存在,自己一个七尺男儿尚且被她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欺负一个姚真真那完全跟捏死小白鼠一个级别。
姚真真哭了必然是被谢与非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