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冬天基本只有两种形态,要么大风,要么雾霾。如果一早起来看到锃明瓦亮的蓝天,别高兴得太早,出了门妖风就会把你吹到原形毕露,穿着秋裤的毛腿仍旧在裤管里瑟瑟发抖。还不如在能见度五米的雾里移动,起码体感温度还没那么低。
就这么一个让人爱恨交加的大晴天里,凌杨跟着顶头上司老胡辗转三个地方见了四拨人,从早晨忙到半夜,回了家居然还有力气大呼小叫:“三傻,三傻你快来,她答应我了!”
关沛把机械键盘一扔,鞋也不穿就窜了出来:“你终于嫁出去了?”
凌杨一愣:“你才嫁出去呢!谢与非答应跨年夜跟我出去了,你快帮我想想应该安排点啥节目。我有种预感,这回说不定能到质变,最近是不是水逆过去了,我怎么干啥都这么顺。”
关沛冷笑一声:“我坚持认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说不定谢与非憋个大招在那等着呢。”
凌杨毫不在意,扬起下巴来笑得有牙没眼:“不会不会!大招已经送出去了,你是没看见她对二饼那个好,跟我爸对二饼有一拼,但是跟我爸不一样的是,我爸看完狗对我态度还是那么恶劣,谢与非自从代管了二饼,天天主动跟我发微信,身上人味倍增。早知道这样我早整条狗去了。”
关沛翻个白眼:“姚真真是包治百病,谢与非是狗治百病。那你跨年时候要不COS个狗?谢与非喜欢啥品种来着?”
“她好像啥狗都喜欢,只要带毛长尾巴的东西她就没有不喜欢的。”
“那不就结了,金毛有了,你就cos个边牧,光明正大可以满地打滚往她身上蹭了。”
凌杨闻言一把抢过关沛手里的香蕉:“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子我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冷面总裁你忘了么,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之下穿狗狗装。快点给我想个符合霸总身份的搞法。”
关沛香蕉被抢,手里空空如也,只能继续揪脚皮玩:“霸总?行啊,包个火箭打广告给她告白呗,多带劲,她们不就研究啥飞机火箭大炮的吗!”
凌杨一撇嘴:“别瞎扯淡,小说里都瞎写,啥五百平米大床上厕所得坐直升飞机。那火箭是国家的肯定不能打广告。”
“哎,你还真别说。真能。”关沛突然来了劲头,唰啦唰啦掏出微信一通翻。把手机怼到凌杨鼻子底下:“就这哥们,我前女友的前前前男友,就专门对接箭体广告的,你看着啊,明码标价,包全箭四千万,分区的话一块三百到五百万不等,你就整个火箭,喷上谢与非我爱你,送上天,她保准答应。”
凌杨天外飞来一脚把关沛踹倒在沙发上:“你看我像四千万么!我要敢这么干,老头子非把我剁了给火箭当燃料去。”
如果做火箭的伊万师兄在,一定会正色告诉他现在火箭燃料都金贵得很,配方保密,但是肯定不包括燃烧效率那么差的大活人。
可惜伊万师兄不在,满嘴鬼主意没一句实话的关沛,只会建议凌杨飞机游艇都包不起的话,那你还可以选择包个大巴车,并且绕着那个乘客扶的柱子给谢与非跳钢管舞。
然后必然被凌杨按在沙发上一通暴锤。
而他们费尽心思想要讨好的谢与非呢,正在聆听郑书记的教诲。
“小谢啊,期末挺忙的吧,忙也别忘了把标书好好搞一搞,今年基金中不中就看你了。学生考完试放假了,院长也不在,你正好安心工作。”
谢与非很是不解,院长在她也没不安心啊。或者说,最近让她不安心的明明不是院长而是那个偶蹄目。
那个偶蹄目智商没表现得那么低呀,居然还敢装霸总骗她,装得还挺像,她一度都信以为真了。在和齐晴打了个漫长的电话之后,谢与非居然选择了按兵不动。
她齐晴的理由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正好观察一下人类解闷。”
不愧是齐晴钦定的物种导向型选手。
谢与非睁着眼睛,把瞎话说得超有道理:“你不觉得这个事情其实挺好玩吗?霸总已经很难遇见了,一个装霸总的人简直就是珍稀物种!”
“停停停,我觉得你没安好心。”齐晴大喊。
谢与非很委屈:“我就是观察一下,在已经知道凌杨是在假装这个前提下,再去观察他的行为,这就引入了一个变量,最后会得出什么结论你就不好奇么?”
齐晴摇头:“不好奇,一个钱伊万消耗了我所有的好奇心,我现在既不想知道火箭用啥燃料也不想知道假霸总是啥行为,我只想把PPT写完。”
谢与非倒是不以为意:“最近乙方不靠谱项目催得急学院里还天天搞宫斗,我觉得应该找点事情给自己解解压。”
“你不是有那个小金毛么?叫啥?幺鸡?”
“二饼啦!”
谢与非接着说:“二饼也是凌杨带来的啊,这不都是人类观察的一部分吗?我还打算做个表,记录一下凌杨装霸总的种种表现,回头再和他本来的表现对比一下,肯定很有意思。”
“你舍不得他就直接说舍不得呗,那么多借口。”齐晴毫不留情地下了结论。
谢与非想了想,居然没有反驳:“这么有意思的人类多难碰见啊,而且,二饼现在还在我这养着呢。”
到底是舍不得人还是舍不得狗,这是一个关乎生存和死亡的问题。
凌杨的生存还是死亡。
目前看来,还是一个薛定谔的未知状态。谢与非觉得单纯的量变和质变已经解决不了她的感情问题,于是决定做一个对照试验——看看自己在知道凌杨是装的之后,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改变。
于是当凌杨那天来摸二饼,顺便小心翼翼地问她平安夜有什么安排的时候,她果断地回答说要写论文。
谢与非都能看到那偶蹄目眼里的光在熄灭,天哪逗人类居然比逗小狗还有意思,之前她怎么都没有发现?
冷却了两秒钟之后谢与非又接上了话题,说我圣诞节左右是真没有空,学校要期末了事情特别多,但是到元旦左右应该就闲下来了。
凌杨眼睛里的光芒又瞬间被点亮,期期艾艾地问:“那12月31号呢?”
谢与非故意还看了一眼日历:“那天好像晚上要跟学生开新年联欢会。”
又停了一秒。
“但我可以不去。”
凌杨长出一口气,还在努力维持着他的霸总状态:“谢工,下次说话一次说完。”
谢与非在心里加了个“就不”,并且脑补了一通正常的凌杨会怎么说这句话。
依照凌大壮的描述,他家那个打不还手骂了就跑的傻儿子,大概会说:“大姐说话能不能不带大喘气的!”
那天之后的谈话里,谢与非都沉浸在这种左右互搏的快乐里不能自拔,脸上带着隐秘的微笑,看得凌杨心头一阵阵荡漾。
她喜欢我,她一定是喜欢我!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呀!
回了家外套都没脱他就拎着关沛开始研究跨年大计了。
包火箭飞机游艇和大巴这一系列的提案都被否决,他们两条光棍又得从头开始。
路漫漫兮其修远,凌杨和关沛正在上下求索。
“吃饭散步看电影?”
“你还能更没创意吗?”
“你不是霸总么!霸总式吃饭,包个私人飞机去巴黎吃米其林三星馆子啊。然后散步喂鸽子,找个小树林支块幕布给她放电影。谢与非那么喜欢动物,狮子王差不多就能行。”
“还有一礼拜你觉得我能办下来签证吗?”
“没签证也没关系,实在不行直接在天上吃,我听说现在包机还有蜜月套餐求婚套餐,上天飞一圈吃个饭再看个电影也成。”
关沛又打开了微信:“我这个读者好像就是租公务机的,我可以给你问问。”
“你觉得我像有那个钱吗?”
“你爸不是给你打钱了吗!偶尔装这么一次总还行吧。”
凌杨沉默,过一会小小声说:“我爸打的钱就叫我捐给自闭症儿童救济协会了。”
关沛瞪眼:“啊?都捐了?大哥你懂不懂啥叫量入为出。”
凌杨有点不好意思:“那啥,谢与非在旁边,协会的人一忽悠,我脑子一热,就给捐了。”
关沛拿沙发靠垫捂住脸:“你知不知道啥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得就是你!就是你!”
“我也不是故意的。”凌杨腻歪过来,瞪起一双无辜的偶蹄目眼睛,哼哼唧唧地在关沛身边蹭来蹭去:“三傻,你从来主意就多,能不能帮我想个,花不了那么多钱的办法?啊,但是还得霸总!”
关沛接着摇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只写爽文升级甜宠流小说?”
“啊?”
“因为我不喜欢做预算!螺蛳壳里做道场烦死了!所以现在流行那些什么穷苦修仙稳健升官的我从来不碰!你让我帮你省钱,老子哪知道怎么省!”
“三傻”,凌杨假惺惺地抹眼泪:”你就忍心看着你哥哥我为情所困伤心欲绝吗?”
关沛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呸!离我远点!”
但是想了一想,还是提出了个不那么花钱的建议。”肯尼亚有个长颈鹿庄园,养了好多只长颈鹿,吃早饭时候长颈鹿会伸头过来问你要沙拉。我看挺符合谢与非那调性。你买两张头等舱机票跟她飞过去,正好连开房一起解决。“”不行。”凌杨一口否决。
“一晚上才两千美金,你付得起,肯尼亚还落地签。只要你俩有护照就行。”
“不是,我是觉得,不太好。”
“啥不太好?”
“非要拉她一起出门,搞得我好像有所图谋一样。”
“你本来不就是有所图谋,难道你追上她要一天三炷香五个橘子供着吗?”
“那当然不是,但是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有点…….轻薄。”
关沛听到这话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你一个上高中就天天围着班花转的货,跟我说轻薄?”
凌杨急得脸红脖子粗:“不是…就是……”
关沛摇头:“啧啧啧,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真爱呀,你这怕不是遇上真爱了。”
凌杨一个饿虎扑食就把关沛的脑袋夹到了胳膊底下:“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给我想办法!”
关沛武力值不如他,在那四爪乱蹬了半天,终于表示服气,要认真帮凌杨出谋划策,凌杨这才把他放了下来。
两人一起投入到跨年夜的宏图大计中去了,全然不知前方有怎样的艰难险阻。